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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日報》2025年12月14日頭版頭條
“白云升處·鄉興志”系列全媒體蹲點調研報道
新城崛起 幸福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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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家灣易地扶貧搬遷安置區全景。本報記者 劉宇丹 攝
午后暖陽透過明凈的玻璃,灑進魯甸縣卯家灣安置區雨露社區5棟13樓的客廳。69歲的熊順章倚在沙發上,向窗外望去——近處樓宇挺拔、街道整潔,遠處綠意綿延。他的臉上不自覺漾開了笑意:“在高寒山區苦了大半輩子,哪敢想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這不只是一個家庭的獨白,更是卯家灣3.9萬名搬遷群眾的共同心聲。
自2019年底啟動搬遷至今,一座總投資53.08億元、占地3700畝的現代化新城,在曾經的荒山坡上拔地而起。從海拔3000米的高寒山區到配套齊全的現代社區,從“人背馬馱”的生存掙扎到“樓上安居、樓下就業”的幸福圖景,卯家灣“新市民”們實現了從“挪窮窩”到“扎富根”的華麗蛻變。卯家灣這個全國跨縣安置脫貧人口最多的安置區,成為中國脫貧攻堅實踐中極具樣本意義的“新城再造”典范。
破局深山
從苦熬度日到新城安居
“一方水土養不活一方人”,曾是烏蒙大地貧困山區的殘酷現實。
熊順章的老家在巧家縣東坪鎮道角村。這里背靠滇東北最高峰藥山,海拔超3000米,山高坡陡、氣候高寒,地里只能種出產量低下的土豆和蕎麥,是典型的深度貧困村。村里最多時曾有近500戶人家,因惡劣的生存環境,先后有400多戶自發遷離,熊順章一家便是最后整村搬遷的幾十戶之一。
“以前一家人擠在低矮狹小的土坯房里,到鎮上買東西要走三四個小時山路,買米買油全靠人背馬馱,一年到頭腳上就沒干凈過,全是泥。”在熊順章的記憶中,生活只剩泥濘的道路和望不到頭的大山。他搖頭:“那不叫生活,是熬著。”
易地扶貧搬遷,為這份苦熬畫上了句號。一座立意高遠的新城——卯家灣安置區在荒山坡上加速建設。2020年春節前夕,搬遷群眾來到新家園,生活就此發生了巨變。
不同于以往“只挪窩子、新建扶貧村”的傳統思路,卯家灣從規劃之初就確立了“打造一座新城”的定位,邀請上海的設計團隊,以現代化城市小區標準進行整體規劃,學校、醫院、廣場、商超等配套設施從圖紙上逐步落地,實現了從農村到城市的直接跨越。
“家里三代人都不識字,搬到這里才學會用手機。”熊順章的話語里滿是感慨。剛入住時,老兩口連抽水馬桶都不會用,社區志愿者手把手教他們操作家電、乘坐電梯。如今,熊順章不僅學會了用手機,還能熟練使用電飯鍋、電磁爐、電暖爐等家電,每天清晨兩小時健步走成為生活常態。他總是笑著說:“日子過得比城里老人還洋氣。”
“社區干部幫我和老伴辦了低保和養老保險,兩個兒子也能分擔日常開銷,現在吃穿根本不愁。”熊順章說,搬下山后,兩個兒子通過職業技能培訓有了穩定收入,一家人的生活越過越好。
隨著收入增加、生活改善,5年間,卯家灣搬遷家庭的私家車保有量翻了10倍,遇到節假日,小區停車位甚至“一位難求”。小區高樓墻上“搬出大山天地寬,幸福家園卯家灣”的標語,恰是如今群眾生活的真實寫照。
新城的溫度,更藏在細微之處:針對老年人設置的愛心食堂2元一餐,社區廣場配備了健身器材和休憩涼亭,公交車開到了小區門口。
“以前在山里,哪敢想能過上這樣的日子?”65歲的社區居民徐大云笑著說。兒子兒媳在江蘇務工,老兩口在家帶孫子,兩個孩子學習成績優異,徐大云總愛拉著客人回家,參觀客廳墻上整齊貼著的25張獎狀,“孩子的學校就在家門口,走路5分鐘就到,比在老家方便太多了。”
扎根新城
從外力幫扶到自強增收
清晨的卯家灣,陽光透過樓宇間隙灑向街道,電動車、小汽車、公交車往來穿梭,臨街小吃店飄出陣陣香氣,身著紅色校服的孩子們匆匆走向校園。
把孩子送到離家不遠的卯家灣小學后,孔小瓊準時來到安置區隔壁的“嚕咪啦”薯片廠上班。這幾年,她真切體會到了“掙錢、顧家兩不誤”的幸福感:“月工資從2300元漲到了4000多元,公司還幫買了‘五險’,心里特別踏實。”
“既要建起新房子,還要鼓起錢袋子。”這是卯家灣安置區建設之初就確立的核心目標。當地把產業就業作為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推進鄉村全面振興的基礎和關鍵,在優化就業服務、強化技能培訓、抓實勞動力轉移就業的同時,立足當地資源優勢和產業布局,在安置區周邊配套建設了多個產業園和農業基地,為搬遷群眾就近就業提供了更多選擇。目前,安置區已有2萬余名搬遷群眾穩定務工,4000人實現就近就業,700余戶群眾自主創業發展。
社區居民陳大樹的經歷,正是卯家灣群眾自強謀發展的生動縮影。這位曾住在魯甸縣水磨鎮滴水村的山區農民,搬到卯家灣后,人生軌跡徹底改變:從社區志愿者、樓棟長、網格員,逐步成長為社區黨委委員,如今還是蔬菜種植合作社合伙人、社區就業輔導員。
“搬到這里后,我的人生就像開了掛。”陳大樹笑著回憶,剛開始,他還是個對城市生活一竅不通的農民,心中充滿顧慮,“搬出來后,一家人該怎么活?”
如今,陳大樹每月有2600元的社區工作收入,妻子在縣城餐館務工也有穩定收入,兩個女兒先后順利就學、就業,一家人穩穩融入城市社區,日子過得有聲有色。
“安置區就是一個大家庭,搬新家時很多人幫過我,現在我也要幫更多人。”在組織社區群眾到產業基地務工的過程中,陳大樹敏銳地捕捉到了致富新機遇。他發現老家滴水村的氣候條件適合發展冷涼蔬菜種植,便和兩名合伙人在老家流轉了120畝土地投入種植。去年,陳大樹負責對接銷售,年收入10萬余元,還帶動10多名老鄉務工就業。
在卯家灣,就業增收幫扶從未“一刀切”。針對有勞動能力的年輕人,社區開展電工、縫紉、家政等技能培訓,去年組織402人次參與培訓,引導20100人外出務工。對于無法外出的群體,社區通過培育特色產業、引進幫扶車間、開發公益性崗位等方式,引導3193人就近務工,落實公益性崗位723個。
從安居到樂業,數字的變化是最直觀的證明。搬遷群眾人均純收入從2021年的10383元,增加到2024年的16750元,年均增長17.2%,“錢袋子”實實在在鼓了起來,給安置區帶來經濟活力和自給自足能力。
融入新生
從身份轉變到幸福生根
搬遷,不僅是地理意義上的移動,更是生活的重啟。
“以前住在老家,白天有干不完的農活,晚上村里一片漆黑。現在搬過來,不僅環境好了,還能和好姐妹們唱唱山歌、跳跳廣場舞。”49歲的雨露社區群眾劉定美,從家門口的學校食堂下班后,總愛來到幸福廣場享受休閑時光。
比起搬新家的不易,如何讓搬遷群眾真正融入、落地生根,是做好易地扶貧搬遷“后半篇文章”的必答題。雨露社區黨委書記熊煜介紹,作為安置區最大的社區,雨露社區12584人中脫貧人口占比達97.94%,解決好搬遷群眾的急難愁盼問題,始終是社區黨委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
社區圍繞群眾就業、就醫、就學等核心需求,依托安置區智慧管理平臺,推行“紅、黃、綠”精細化網格管理。社區黨群服務中心的電子大屏上,圖表信息生動展示著社區實時動態:極少數紅色亮點代表“高風險家庭”,涵蓋獨居老人、重病患者和零就業家庭;部分黃色亮點標記了面臨就業不穩、家庭矛盾等潛在風險的家庭;絕大多數綠色群體,則構成了社區穩定的基石。
一次入戶走訪中,社區干部了解到居民袁登亮的兒子考上大學、女兒讀高中,家庭負擔驟增。社區立即啟動“紅燈戶”日隨訪管理,通過協助申請助學貸款、推薦就業崗位等方式,幫助孩子順利入學,還介紹夫妻二人到中藥材基地務工,解了家庭的燃眉之急。
“搬出來,我重活了一次。”30多年前的一場疾病,導致居民陳登翠的上下顎張合功能喪失。搬遷后,一次省城醫院專家到安置區的義診為她帶來了轉機。在社區和相關部門的協調幫助下,陳登翠前往四川華西醫院先后接受了5次手術,如今已能正常說話、吃飯,生活質量實現質的飛躍。
有工作、有收入,是新生活的第一步;有學上、能治病,安全感才能被穩穩托住。目前,卯家灣安置區高標準配套建設了從學前教育到高中的教育體系,適齡兒童和青少年均可在家門口就近入學。各社區都建有衛生服務站,群眾就醫不再“山高路遠”。
“教育托舉著搬遷家庭的未來。”卯家灣小學校長馬興存介紹,經過5年發展,學校教育教學質量從最初的縣域墊底躍升至全縣前列,連續3年在全縣13個鄉、鎮(街道)學校綜合考核中位列第一。
為幫助搬遷群眾適應城市生活,各社區開展“文明生活進家庭”活動,成立新時代文明實踐所,開展“自強、誠信、感恩”主題教育。“5年接續奮斗,新家園越建越好,群眾的精氣神也提起來了,大家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更迫切了。”熊煜感慨地說。
從深山到高樓,從苦熬到新生,卯家灣用5年時間書寫的,不僅是一份出色的脫貧答卷,更是9100個家庭奔向未來的嶄新起點。景新、福澤、雨露、和悅……一個個寄予著美好期許的社區名字,見證著這里的振興故事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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