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說個有意思的故事。
清朝有個書生,屢試不中后開始收集骷髏,每天對著骷髏讀自己寫的文章——這是什么概念?
相當于現代人寫了十萬字論文投稿被拒八百次,最后只能對著自家貓念,還邊念邊哭。
問題來了:一個人得執念到什么程度,才能連死了都不知道?
說起來,這事還得從江西婺源縣的一個倒霉書生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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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荊山這名字起得挺有氣勢,可惜命不好。
這小子文章寫得是真漂亮,當地有個大儒看完他的文章,拍著大腿說:「此子英姿颯爽才氣無雙,將來必成大器!」
結果呢?
連著考了好幾次,次次名落孫山。
鄉親們都替他鳴不平,說考官有眼無珠。真荊山倒是看得開,每次都笑著說:「緣分未到罷了。」
可笑歸笑,日子還得過。
家里本來就窮得叮當響,幾次趕考又花了好多錢,眼看著連下頓飯錢都快沒了。真荊山想丟了書本去種田做生意,妻子卻勸他:「書都讀了這么多年了,咬咬牙再堅持堅持。」
他聽了妻子的話,想著給人教書或者做幕僚,先賺點錢再繼續考。
可悲催的是,根本沒人愿意用他。
你想啊,連舉人都不是的書生,誰稀罕?那些大戶人家請先生,起碼也得是個秀才吧?
真荊山心灰意冷,索性把自己關在家里,不和任何人來往。
時間一長,這小子心理就出問題了。
真荊山養成了一個特別詭異的癖好——每次寫完一篇得意的文章,就跑到山里撿具骷髏回來。
然后放在桌上,一邊喝酒一邊給骷髏讀文章,每次讀完都痛哭失聲。
你說這得多魔怔?
這天,他又從山里抱回來一具骷髏,照例開始邊哭邊讀。
讀著讀著,真荊山突然發現不對勁——那骷髏的眼眶里,竟然流出了眼淚!
嚇得他魂飛魄散,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當天夜里二更時分,真荊山正挑燈夜讀,忽然聽到有人罵道:「你個刨墳的賊,好大的膽子,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他抬頭一看,桌前不知什么時候站著個女人。
二十出頭的模樣,兩鬢堆鴉眉如墨畫,一雙丹鳳眼正皺著眉頭瞪著他。
奇怪的是,真荊山看到她并不害怕,大概猜出了她的來歷。
他起身作了個揖,苦笑道:「像我這樣命運坎坷屢試不中的人,能遇到夫人這樣的知己,即便現在死了也沒有遺憾了。」
女子嘆了口氣:「你只是幾次沒中而已,可是我呢,死后連骸骨都不能保全。」
真荊山立刻表示愿意好好安葬她。
女子大喜,連忙跪下道謝。真荊山趕緊把她扶起來,這一碰到女子的手臂——完了,這貨欲火頓生,拉著人家姑娘的手就往床榻走。
你說這是不是犯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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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臉色大變,甩開他的手就是一頓罵:「我本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你和那些臭男人一個德性!」
真荊山這才反應過來,羞愧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女子冷著臉說:「我叫吳珠兒,世居海鹽縣。明末時我父親在京城殉難,我們一家逃難到南方。后來福王在金陵稱帝,我被選入宮中,還沒等得寵幸,金陵城就被攻破了。」
「我被一個參將擄走,他想讓我做小妾。我謊稱要洗漱,在浴室里用佩刀自盡,被他葬在山上。」
吳珠兒說完這些,眼神變得冰冷:「真沒想到,你竟然和他一樣。」
說完轉身就消失了。
真荊山站在原地,又羞又愧,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第二天一早,真荊山當了家里幾件東西,買了副棺木,把吳珠兒的骸骨重新安葬,還特意請人刻了塊碑,詳細記述了她的生平。
幾天后的夜里,吳珠兒又出現了。
這次她笑著道了個萬福:「公子果然是有情有義的真君子,我雖然不能以身相許,但我從小受名師教育,對科舉文章頗有心得,愿意為公子洗筆磨墨。」
真荊山大喜過望,立刻拿出最近寫的文章請她指點。
吳珠兒看完,盡心增減修改,他對她的才學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個鬼魂,竟然比活人更懂他。
吳珠兒看著真荊山,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公子的文章沉博絕麗,只是立意太高,恐怕很少有人能理解。」
這話說到真荊山心坎里了。
他寫的文章確實太有深度,那些考官根本看不懂,自然不會錄取他。
從此以后,吳珠兒每晚都來陪他讀書。看他讀書刻苦,經常和他品茶嬉戲,彈琴給他解悶,每次都通宵達旦。
活人給不了的理解和陪伴,鬼魂給了。
這諷刺嗎?當然諷刺。
這天夜里,真荊山又寫了篇文章請吳珠兒斧正。她看完文章放在桌上,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神色凝重。
真荊山問哪里不好,吳珠兒嘆了口氣:「我本想幫你金榜題名,報答你的大恩大德。可是現在,我父親因忠心報國,被玉帝敕封做了靈芝館仙官,還把我招去做紫府侍書。」
「敕書前幾天就到了。我本想早點告訴你,又怕傷了你的心。如今離別在即,只怕從此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
說完,吳珠兒拿出一把古琴,唱了首張祜的《宮詞》。
一曲終了,已經泣不成聲。
她跪在地上拜了三拜,隨即消失無蹤。
真荊山舍不得她離開,跑到她墓前嚎啕大哭,大聲呼喊著她的名字。
從此以后,吳珠兒再也沒出現過。真荊山因思念過度,心情抑郁,竟然咳出了血。
你看,執念這東西,真能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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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年鄉試,真荊山帶病進場考試。
按理說,他這次應該能中——文章寫得確實漂亮,考官都點頭稱贊。
可最后關頭,考官因為理解不了他文章里的幾句話,把他從錄取名單里剔除了。
就這么幾句話,斷送了他的前程。
發榜后,真荊山看到自己又落榜了,病情更加嚴重,不久之后在旅店里病逝。
可這小子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死了。
他走出房門,想去找吳珠兒,卻不知道該去哪里。就在他徘徊在曠野里茫然無措時,忽然看到幾輛華麗的馬車從東邊駛來。
馬車停在他跟前,一名女子掀開車簾,大吃一驚:「真的是公子!你怎么會在這里?」
真荊山一看,竟然是吳珠兒,頓時淚如泉涌。
吳珠兒笑著說:「我走后一直不放心你,特意繞道來看你。我聽說明年要開恩科,讓汪廷珍做順天府主考官。他一直很看重你,你去找他,肯定能幫你。」
她從頭上拔下一支華麗的玳瑁簪遞給真荊山:「我馬上要去赴南岳夫人的宴會,不能久留。你把這個換成錢,趕緊到京城去,不要惦記我。」
真荊山接過簪子,還想再說話,馬車已經朝西邊疾馳而去。
一個鬼魂,比活人還關心他的前程。
真荊山現在已經對科舉徹底死心,打算回家和妻子安心過日子。
可在路上遇到了同學曹澄,正要去京城。聽說他的遭遇后,曹澄鼓勵他去京城碰碰運氣。
真荊山沒錢,又不愿意賣掉吳珠兒送的簪子。曹澄說愿意負責路費,讓他以后慢慢還。
真荊山大喜過望,跟著曹澄進京。
到了京城,他立刻去拜訪汪廷珍。汪廷珍非常欣賞他的才學,把他安排在家里住,還把他送進國子監讀書。
第二年果然開了恩科。
有了汪廷珍的引薦,真荊山終于考中舉人,會試又高中,以殿試第三名的成績被選為翰林院編修。
二十多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
真荊山告假回鄉探親祭祖,一路上風光無限,恨不得敲鑼打鼓告訴所有人:「老子中了!老子是探花郎!」
可等他進了家門,看到的卻是——
妻子身穿孝服,滿臉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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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荊山大叫道:「夫人!我回來了!我中了進士回來了!」
妻子看到他后大驚失色,臉色刷地變得煞白:「你……你一年前落榜,在旅店病逝,已經過去一年多了……你是從閻王殿回來的嗎?我們好歹夫妻一場,你可不要嚇唬我!」
真荊山聞言如夢初醒。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已經死了。
那些考試,那些金榜題名,那些風光,全都是執念幻化出來的夢。
他不禁長嘆一聲。
身體瞬間消失,只剩下衣服和鞋帽,掉在地上。
這才是最大的諷刺——
一個人對功名的執念深到什么程度?深到死了都不知道,還要在陰間把這個夢做完。
活著的時候,科舉制度不認可他。
死了以后,他終于"如愿以償"了——在自己的幻覺里。
可那又有什么意義呢?
妻子守了一年多的寡,等來的只是一堆衣服。
那些所謂的功名利祿,那些所謂的金榜題名,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
真荊山用一生證明了一件事:當一個人的價值只能用"成功"來衡量時,這個人其實早就死了。
只不過,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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