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3月30日一大早,江面霧氣還沒散,“江峽”號的汽笛在瞿塘峽口拉長了聲線。毛澤東站在甲板最前端,饒有興致地盯著湍急江流,手里那本攤開的《水經注》被風吹得翻頁。他突然冒出一句:“這股水,要是向北調上去,華北旱田就有救了。”話音一落,李銀橋條件反射般掃了眼四周,“主席,這事兒讓羅部長聽見,保準又得緊張兮兮。”毛澤東笑而不答,繼續順水勢比劃線路。
![]()
客輪出重慶前,毛澤東剛結束在成都主持的中央工作會議。那次會議自3月6日開到25日,議題密集——鋼鐵產量、人民公社雛形、農業增產指標,一天能開三場。與會者普遍記得,主席白天調研、夜里批材料,頂多睡四小時。有人擔心他身體,他揮手:“睡多了腦袋鈍。”這句半玩笑的回答,成了會場外最常被引用的“安神丸”。
行程一結束,他決定順江而下。原因并非單純觀景,而是想在船上抽時間討論長江流域規劃。水利電力部技術組剛把三峽初步可行性報告送到成都,他看完后意猶未盡,干脆親自趟一趟水路:“腳不沾泥,終究沒數。”于是,“江峽”號被臨時征用,編進了一趟特殊的“流動會議室”。
上船那天是29日。萬縣停靠補給時,一位黝黑結實的中年人提著空氣電池燈登船,他就是萬縣地委書記燕漢民。毛澤東先打趣:“姓燕,不姓周,可別說自己是‘少數民族’。”眾人笑場,緊張氣氛頓消。燕漢民剛想遞上當地果醬罐頭,被毛澤東擺手婉拒。隨行秘書提醒品嘗新產品有“試用”規定,這才拆了兩聽。毛澤東邊嘗邊夸:“萬縣橘子做果醬,甜得透亮,推去華東也不遜色。”
30日穿行瞿塘峽,江面如削,兩岸石壁逼仄到只剩一線天。船員習慣性降低車速,毛澤東卻忽然拋出一句:“要是能在這里下水,一氣漂到宜昌,才真叫暢快!”李銀橋趕緊接腔:“主席,這話別給羅部長知道,不然他得急瘋。”船頭頓時笑聲一片。笑過之后,他把李銀橋叫到旁邊:“這不是戲言。江水看似兇,其實有脾氣。摸清脾氣就能用它、馴它。”他說的“馴”,對應的正是抽調江水北上、開發電力的宏大構想。
午后行至巫峽,峽壁云影翻滾。毛澤東讓秘書把地形圖攤在甲板桌上,圈出幾處轉彎:“這里應建日調節電站,那里可設航運船閘。”水利技術組的工程師被臨時請上船,一個簡短會碰到深夜。有人提出庫區淹沒量大,他示意對方往圖紙上再畫上梯級電站:“多級分攤水位,移民量也分級解決,思路要放寬。”這場甲板推演,沒有會議記錄本,卻成為后來三峽論證必須引用的一段“口述資料”。
凌晨兩點,客輪在秭歸水域拋錨休整。大多數人已回艙休息,毛澤東卻披著風衣坐在船舷邊翻詩稿。他把李白《早發白帝城》末兩句改成“汽笛一聲到公安”,隨手寫在稿紙。警衛員葉子龍端來姜湯,忍不住問:“主席,這么折騰不累?”他放下鉛筆,“想事的人,比江水還停不下來。”
![]()
31日午時過西陵峽出口,長江豁然開闊。毛澤東特地請船長把動力降到最小,讓所有人到甲板觀潮:“瞿塘、巫峽、西陵,三段風格各異,長江的性格就在這三合一。”站在他身旁的楊尚昆輕聲說:“主席是要給三峽工程‘寫性格報告’?”毛澤東笑,“可惜還差一份‘脾氣測試’——洪水年、枯水年都要看。”這句“脾氣測試”后來被水文專家引用,成了長江多年期調度的通俗說法。
4月1日上午,船靠武漢漢口。碼頭忙碌喧嘩,他對迎接的湖北省委負責人交代第一句話是:“三峽自古險,但險也能生利。要提前想好移民、植被、文物,這些不比發電輕。”隨后,他轉身上車,車窗半開,仍在和秘書算移民數字。
整段航程,不過三晝夜,卻讓不少隨行者第一次聽到“北調江水”“梯級開發”“脾氣測試”這些新詞。一位值班機工事后感慨:“主席看江是把它當機器拆解,又像讀一本史書。”這句粗糙的總結,卻暗合了毛澤東此行真正的目標——用肉眼丈量水勢,用想象力度量未來。
漢口之后,他即刻趕往武漢東湖賓館,繼續主持下一輪工業會議。“江峽”號復歸客運,船員們在甲板欄桿上刷漆封存當晚的“圈圈改線”,怕有人誤擦。只有李銀橋心底還回蕩著那句半開玩笑的話——“要是能在這里下去游泳”;他清楚,主席對長江的興趣,從來不是一時興起,而是謀篇布局。
![]()
李銀橋沒把這事告訴羅瑞卿,畢竟保衛部門已經夠忙。至于那場“嚇瘋”可能帶來的緊張氛圍,終歸被三峽水汽和汽笛聲沖散在峽谷回音里。
2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