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這車頂上背個大氣包,看著真讓人憋屈!”
一九五九年,北京的秋風已經帶著涼意了,就在大柵欄附近的馬路牙子上,一個穿著厚棉襖的西北漢子死死盯著開過去的公交車,突然蹲在地上,那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旁邊的路人都看傻了,這好端端的一個大老爺們,怎么說哭就哭了?
但這漢子心里頭是真的難受,跟針扎一樣。
這一年,正趕上建國十周年,他作為全國勞模進京受獎,這本是光宗耀祖的事兒。
可他在北京轉悠的時候,發現大街上的公交車頂上都背著個巨大的包袱,里面裝的是煤氣,因為國家沒油,汽車跑不動,只能燒氣湊合。
這一幕,把這個搞了一輩子石油的漢子給刺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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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王進喜,甘肅玉門來的鉆井隊長。
看著首都的汽車因為沒油趴窩,他覺得自己這個石油勞模當得臉紅,那獎章掛在胸前就像烙鐵一樣燙人。
這就是那個年代最真實的寫照,國家被人家卡著脖子,被稱為”貧油國”,連首都的公交車都喝不上油。
王進喜抹了一把臉上的淚,那眼神變得嚇人,他在心里發了狠誓,要把這頂”貧油”的帽子甩進太平洋里去。
那時候誰也沒想到,就因為這幾滴眼淚,這個西北漢子真的把天給捅了個窟窿。
02
一九六零年,松嫩平原上傳來了消息,大慶發現了大油田。
王進喜一聽這信兒,連家都顧不上回,帶著他的1205鉆井隊,那是連滾帶爬地往東北趕。
到了那一塊荒原上,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把人凍得腦仁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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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房子住,大家伙就擠在馬棚里,或者是挖個地窩子湊合。
這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設備到了火車戰,卻運不進來。
那鉆機總重六十多噸,最大的部件有好幾噸重,當時那個條件,吊車根本調不過來。
要在平時,那就得等,等到吊車來了再說。
可王進喜是個急脾氣,他看著那空蕩蕩的井場,眼珠子都紅了。
他對工友們吼了一嗓子,說咱們不能等,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這幫石油漢子也是真的硬氣,幾十號人找來滾杠、撬棍,喊著號子,硬是用肩膀扛,用繩子拉。
那可是幾十噸的鐵疙瘩啊,壓在肉做的肩膀上,那滋味一般人根本受不了。
整整三天三夜,這幫人就沒合眼,愣是靠著一股子蠻勁,把那龐然大物給弄到了井位上。
這還不算完,鉆機立起來了,打井得用水,可水管線還沒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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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進喜二話不說,帶著人到附近的冰湖里砸冰。
臉盆端、水桶提,甚至是把安全帽摘下來當盆用。
這幫人跟瘋了一樣,硬是端了幾十噸水,把那口井給開鉆了。
才打了五天,第一口井就出了油,那黑乎乎的油噴出來的時候,這幫糙漢子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可老天爺像是專門要折騰這幫人。
五月一號那天,王進喜正在現場指揮,一根幾百斤的鉆桿突然掉下來,正好砸在他腿上。
那一下砸得實誠,當場人就昏死過去,血流了一地。
工友們把他弄醒,想送他去醫院,這倔驢第一句話就是喊著自己不是泥捏的。
他找個醫生簡單裹了裹腿,拄著拐杖又回了井場,誰勸都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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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這時候,最驚險的一幕發生了,也是差點要了他命的一幕。
井打到了高壓層,突然發生井噴,如果不趕緊壓住,這口井就廢了,連鉆機都得毀,甚至整個井場都要上天。
壓井得用重晶石粉,現場沒有;那就用水泥,可連攪拌機都沒有。
水泥倒進泥漿池里,直接沉底了,根本不起作用。
眼瞅著井架開始晃蕩,地底下傳來的轟鳴聲讓人頭皮發麻,所有人都懵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王進喜扔掉拐杖,普通一聲跳進了泥漿池。
那可是強堿性的泥漿啊,燒皮膚燒得鉆心疼。
他不管,就在里面用身體當攪拌機,手劃腳蹬,把自己當成了那根攪拌棒。
其他工友一看隊長都跳了,一個個也都跟著跳了下去。
幾個血肉之軀,在泥漿里翻滾,硬是把井噴給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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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來的時候,王進喜身上全是血口子,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像個泥猴子一樣癱在地上。
附近的房東大娘看了心疼得直掉淚,說這哪是人啊,這就是個鐵人啊!
03
這事兒很快就傳到了北京。
周恩來看著那份報告,看著王進喜跳泥漿池的細節,那拿著文件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一九六二年,正是大慶最難熬的時候,糧食不夠吃,大家伙都在啃窩窩頭。
周恩來帶著鄧穎超大姐親自來了,他沒去那些收拾得干干凈凈的接待室,直接去了鉆井第一線。
看到工人們滿身油污泥漿,周恩來伸出手就要握。
有的工人不好意思,想在衣服上擦擦手再握,周恩來一把就抓住了那雙粗糙的大手,緊緊握著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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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看著這幫漢子,說自己也當過工人,這手不臟。
就這一句話,把在場的七尺漢子們感動得稀里嘩啦,那心里頭暖烘烘的。
路過一個極其簡陋的工棚,那棚子矮得人都站不直,是用干打壘筑起來的。
隨行的人勸周恩來別進去了,里面又黑又臟。
周恩來臉一沉,說工人們能住,他就能進。
鉆進黑乎乎的棚子,周恩來看到大炕上躺著個剛滿月的孩子,旁邊只有一點野菜團子。
那么冷的天,那么苦的日子,周恩來站在那兒,沉默了許久,那眼眶子早就紅了。
出來的時候,他對大家說,現在日子苦,但將來一定會好起來的。
那時候的周恩來,是真把工人裝在心里的,他知道這幫人在冰天雪地里拼命是為了啥,是為了給國家爭氣。
等到了一九六四年,那是王進喜人生的高光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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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十二月,毛主席辦了個小型生日宴,這宴會可不一般,王進喜成了唯一的工人代表。
你想想這排面,跟國家最高領導人坐在一塊兒吃飯。
周恩來特意把王進喜安排在自己身邊,這是在給王進喜撐腰,也是在告訴所有人,工人階級在這個國家的地位。
席間,周恩來還不時地給王進喜夾菜,那眼神里全是關愛。
一九六六年,周恩來第三次去大慶。
看著鉆機轟鳴,周恩來高興啊,問王進喜今年能打多少米。
王進喜拍著胸脯說保證上五萬米。
結果到了年底,他們真的打到了十萬米,把美國和蘇聯的王牌隊都給超了。
那時候的大慶,那就是中國工業的一面旗幟,紅得發亮。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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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好景不長,天有不測風云。
一九六六年底,那股歪風邪氣刮到了大慶。
有些人開始搞事情,大字報鋪天蓋地,說大慶的紅旗是假的,說王進喜這個典型是吹出來的,甚至造謠說他是地主。
這幫人把這個一心只知道打井的漢子給整懵了。
他不怕累,不怕死,就怕被人戳脊梁骨說他對國家不忠。
那些日子,大慶亂套了,有人甚至要對王進喜動手,要把他抓起來批斗。
消息傳到北京,周恩來急了。
一九六七年二月,周恩來在接見群眾代表的時候,罕見地發了火。
他拍著桌子說,一提起大慶他就激動,聽說有人反對鐵人,他很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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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動情處,周恩來甚至吼了出來,說他恨不得飛過去看一看!
堂堂一國總理,說出”恨不得飛過去”這種話,可見當時的形勢有多危急,可見他對王進喜有多牽掛。
周恩來沒光嘴上說,他立馬派記者去大慶找王進喜,還發了加急電報,點名讓王進喜立刻進京。
王進喜到了北京,周恩來直接把他保護了起來。
每次開大會,周恩來都讓王進喜坐在自己身邊,還要當著所有人的面介紹他。
周恩來對身邊的人說,為什么讓鐵人坐他身邊?因為別人看到鐵人坐他身邊,鐵人的日子會好過些。
這句話,聽著讓人心酸,又讓人暖心。
在那個動蕩的年代,周恩來就像一把大傘,護住了這個為國家流血流汗的石油硬漢。
在周恩來的安排下,王進喜甚至還出了趟國,去了阿爾巴尼亞訪問。
在國外的宴會上,周恩來一看到王進喜進來,立馬招手讓他坐自己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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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對待自家兄弟一樣,周恩來還給王進喜夾菜,不讓大家吃粗糧餅子,說東北粗糧多,今天得吃點好的。
那個晚上的舞會,王進喜一直坐在周恩來邊上聊天。
那一刻,沒有外面的風風雨雨,只有兩個一心為國的人,推心置腹的交談。
王進喜這趟出國,也沒閑著。
組織給了他一點外匯零花錢,這老實人一分錢沒亂花,全買了”熱得快”,帶回去給傷病的工友燒水熬藥。
05
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常年這么熬。
一九七零年,王進喜突然病倒了,去醫院一查,胃癌,已經是晚期了。
那一年,他才四十七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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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聽說了這事兒,立刻安排他住進了北京301醫院,那可是全軍最好的醫院。
周恩來不僅安排了頂級專家會診,還每天都要親自過問病情。
王進喜住在醫院里,心里還惦記著大慶,他在病床上給大慶寫信,說自己還得干二十年。
他不知道,他的時間已經按天算了。
周恩來派去醫院看他的人,回來必須匯報詳細情況,醫生做完手術,報告直接送到國務院。
周恩來是真的一頁頁在看病例,想盡辦法要留住這個英雄的命。
那時候,王進喜想回老家看看老娘,可身體已經不允許了。
他把弟弟叫到床前,哆哆嗦嗦地掏出積攢的三百塊錢,塞給弟弟,讓他替自己盡孝。
最讓人淚目的事兒,發生在王進喜彌留之際。
工會主席來看他,給他送了三百塊錢困難補助,那時候三百塊錢可是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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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進喜死活不要,工會主席沒辦法,趁他不注意塞到了沙發底下,抹著眼淚走了。
后來王進喜發現了這錢,他把這三百塊,加上之前別人給的二百塊,一共五百塊,工工整整寫了個清單。
他在紙上寫道,他住院期間,組織和同志們給的錢,請交給組織,他不困難。
都要走了,人都要沒了,他還想著不能占國家一分錢便宜。
臨終前,他把自己一直舍不得花的五百塊錢,交給了床前的領導,說要把這錢花在最需要的地方。
這就是鐵人,把自己榨干了,最后一滴油也要獻給國家。
一九七零年十一月十五日,王進喜走了。
大慶鐵人紀念館里,有四十七級臺階,正好對應他這短暫又滾燙的四十七年人生。
周恩來說,鐵人是個英雄,值得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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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現在回過頭來看,那個年代的人,真就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精神。
你說他傻嗎?為了幾口油井,把命都搭進去了。
可要是沒有這股傻勁,咱們國家的汽車還得背著煤氣包,咱們還得看著外國人的臉色過日子。
王進喜這一輩子,沒享過啥福,也沒給家里留下啥金銀財寶。
他在日記里寫,他就是個普通工人,沒啥本事,一切成績都是黨和人民的。
他把自己看得很低,但在我們心里,他比誰都高。
一九二七年,盧德銘犧牲的時候,毛主席痛呼還我盧德銘。
一九七零年,王進喜走的時候,周恩來心里的痛,怕是一點也不比這少。
這不僅僅是一個人拉肩扛的故事,這是一段總理和工人肝膽相照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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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風雨飄搖的歲月里,他們用各自的方式,撐起了中國的脊梁,也讓那個背著煤氣包的日子,永遠成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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