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里有畫”的跨躍交響——王蒙、彭長征藝術合作掃描

文丨倪玉、彭派

圖丨葛澳銘

王蒙，早已名譽天下，是中國當代文學史上的一座豐碑，其創作生涯貫穿了中國社會數十年的變遷，曾為文化部部長的他，被譽為“一部濃縮的中國當代文學史”。2019年，他被授予“人民藝術家”國家榮譽稱號，其文學世界愈發深邃寬廣。

作為文化后輩的彭長征是從海軍和首批駐香港部隊走出來的藝術名家，在軍內外廣受贊譽，其水墨漫畫、創意書法和文創作品融合傳統水墨意蘊與現代創意的諷喻精神，風格鮮明。

兩位新老藝術家的交匯與合作，曾先后在綿陽、成都、廣州、香港舉辦主題畫展、出版專著及作品朗誦會等。這樣的合作并非簡單的圖文配搭，而成功構建了一種“文畫互釋”的新型藝術范式，為當代文學與視覺藝術的跨界融合提供了極具啟發性的案例，是一次基于深刻精神共鳴與共同美學追求的深度對話。

以筆者理解，王蒙與彭長征的合作，根植于兩者藝術生涯中與漫畫早已結下的不解之緣，以及彼此在藝術理念上的“異曲同工”。

從小就讀王蒙先生作品的彭長征告訴筆者，王蒙的藝術生命早年便與漫畫產生了奇妙聯結，具有“漫畫情結”與開放的藝術觀。11歲時，豐子愷先生一幅關于孩子們腿綁在一起行走的漫畫，啟發了少年王蒙關于個體與群體關系的思考，甚至促使他做出跳級的大膽決定。這份早年的影響，或許埋下了他對漫畫這一藝術形式敏銳感知的種子。此后，他與不少漫畫大師都有交往，也曾為丁聰所繪其漫畫像題詩，對漫畫“犀利之中也有人性本身的厚樸”的特點有著深刻理解。作為一位歷經滄桑卻始終充滿生活熱情與思辨活力的大作家，王蒙對各類藝術形式持開放、包容的態度，這為他接納并主動尋求與漫畫家的合作奠定了思想基礎。他晚年作品中的智慧、幽默與通透，恰恰與漫畫“寓莊于諧”的特性高度契合。

作為戰友、學友和文友，我也深知彭長征的漫畫創作從一開始就與文學緊密相連。早在上世紀90年代，他便在《解放軍報》《中國漫畫》《南方周末》《羊城晚報》等專欄發表了眾多有關文學家幽默的漫畫，顯示出從文學人物和故事中汲取靈感的敏銳度。2012年，他定居成都后，開“創意人物水墨畫”先河，尤其《帶槍鐘馗》《雄起關公》《芙蓉憶》《川丑記》《畫里有話大家說》等系列作品，本身就充滿了文學性的隱喻和當代解讀。

彭長征也在《星辰大海-彭長征眼中的100位文化大家》專欄文章中，表達曾給他創作上有過指導的華君武、侯寶林、謝添、丁聰、方成、廖冰兄、馬季、盧國沾、葉知秋、付林、魏明倫及王蒙、申萬勝、鄢烈山、盧中南、李海鷹、查明哲等文化前輩和藝術大師，其人格魅力和真才實學的由衷敬意。他對王蒙文學作品長期、深入的閱讀，是其能夠精準捕捉并視覺化轉譯王蒙文字神韻的前提，兩者從精神共鳴到藝術互鑒，為合作的可能提供了根基，是一次“向前輩致敬，與時代同行”的自覺創作。

早在2017年，彭長征受邀參加“一帶一路采風展”時，王蒙文學藝術館收藏其作品《帶槍鐘馗讀王蒙》。2018年，在王蒙文學藝術館成立四周年之際，由中央文史館、雄起藝術和四川文化藝術學院等單位聯合舉辦了《畫里有話—彭長征寫意王蒙文句作品展》。王蒙親臨現場，他不僅在水墨漫畫肖像前連聲稱贊，更對所有作品逐一仔細觀摩，甚至細致到指出了某處引文中遺漏的一個“的”字。

彭長征在畫展開幕式上，對來自全國各地的專家、學者、藝術家、媒體記者及數百位大學師生的致辭中說：

王蒙先生的文學成就，有目共睹，在國內外產生了廣泛的影響。更有意思的是，改革開放40年來，王蒙先生以作家、學者、文化部長等多種身份，見證、參與、影響了中國人精神領域由“解禁”到“復蘇”;由“活躍”到“豐富”的曲折過程。從他的生活經歷和文學成就中，我們可以領略到中國人曾經有過的那些僵硬思維模式是如何一步步變得柔和而富有彈性起來。世界上已流行了各式各樣的聰明卻永遠用一種方式笑。我創作這批作品是向一位“世紀老人”或者說一個開放時代表達一種敬意。

應邀舉辦這次主題畫展：話在畫中已成畫，大家話說美好;畫來話去還有話，幽默畫諷丑惡。能與一個飽經滄桑見證時代的大作家用“哲言+漫畫”的方式分享他的思想，去回首過去的年代，這是一種幸運。更幸運的是，我們作為與中國改革開放同時成長起來的一代人，從自己曾親歷了巡南海、守東海、進香港等歷史事件的人來說，生活在這樣一個新的時代，能從容而樂觀地回顧過去40年我們的國家和人民走過的風雨歷程，真是讓人感慨萬千!祝福青春萬歲!祝福文化繁榮!

此次畫展受到各界好評和熱烈歡迎，成為年度熱門文化事件。國內外眾媒體報道“中國哲理漫畫掀熱潮”。展出的90幅演繹王蒙文學思想主題的水墨漫畫，寓莊于諧，形象生動、風格鮮明，雅俗共賞。這些水墨漫畫作品將思想性、藝術性和幽默感巧妙融合又趣味表達，王蒙文學藝術館收藏了其中10件作品。這也是目前在四川舉行的最具學術性藝術性和作品最多的一次漫畫家主題個展。

展覽結束后，王蒙用“有個性；有風格；有趣味；有哲理”概括彭長征的藝術，并明確表示將在未來的文集出版中選用這些作品作為插圖。這次畫展的成功與王蒙的肯定，為后續更深度的圖書合作奠定了堅實的信任基礎。

2021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話里有畫，王蒙說》成為精心設計的“文畫共生體”。該書精選了王蒙談人生哲理、處世哲學、文學評論的散文與妙語短文，分為“生活的藝術”、“最好的人際關系”、“我的處世哲學”、“讀書又解人”、“遐思”五個篇章。這些文字集中展現了王蒙作為“人民藝術家”的幽默智慧、思辨體悟和深刻的人文思想，是文學精華的凝練。

廣大讀者認為，本書最大的亮點在于彭長征創作的40余幅哲理水墨漫畫，這些畫作并非對文字的簡單圖解，而是“根據王蒙著作和演講中的箴言金句”進行的獨立藝術創作，是從“話”到“畫”的創造性轉換。

與筆者談及創作過程，彭長征在動筆前深入咀嚼王蒙凝練而富有張力的語言，捕捉其背后的情緒、哲理與意境，再運用水墨漫畫的語言進行重構。畫面既保留了水墨的寫意韻味，又融入了漫畫夸張、象征、諷刺的表現手法，從而形成“虛實相形，妙趣橫生”的獨特美學效果。文字之“話”與繪畫之“畫”相互激發，引導讀者在圖文間往返，獲得疊加的審美享受和哲理思考。

彭長征認為，王蒙作品提供了豐厚的精神礦藏和文學基石，畫家則扮演了卓越的視覺詮釋者與共創者。這種模式超越了傳統的“作家供稿、畫家配圖”，更接近于一種相聲捧逗的“對話式”合作。王蒙的“話”里本就蘊含著豐富的畫面感和戲劇性，我的“畫”要努力將這些內蘊可視化、強化，并注入新的趣味與解讀空間，實現了“1+1>2”的藝術增值。

彭長征進一步闡述，王蒙的文字機智幽默，常于日常瑣事中見宇宙人生，兼具“至俗至雅”的特點。自己的漫畫可以“寓莊于趣”。兩者結合，共同營造了一種舉重若輕、在會心一笑中領悟生命智慧的美學風格。這既是王蒙人生態度的藝術外化，也是自己藝術創作的有益實踐。

評論家們認為，王蒙與彭長征的合作，展現出若干鮮明的藝術特征，這些特征也構成了其創新價值的核心。他們的合作達到了高度的“互文”深度。繪畫不是文字的附庸，而是平行的表達系統。讀者可以通過畫作反觀文字，獲得新的理解角度；也可以通過文字深入畫面，發掘更深層的象征意義。例如，王蒙散文中關于人際關系的精妙論述，配以彭長征筆下夸張而傳神的人物互動場景，使抽象的哲理瞬間變得可感可知。

彭長征使用的“哲理水墨漫畫”形式是關鍵橋梁。它打破了傳統文人畫與漫畫的壁壘，這種融合使得作品既具有形式美感，給人啟迪和回味，符合當代讀者的審美需求。

此次合作以“喜聞樂見”方式開拓王蒙文學作品的傳播維度和受眾范圍。對于年輕讀者或視覺偏好較強的讀者而言，生動有趣的漫畫是一個有效的切入點，可以引導其進入王蒙深厚的文學世界。同時，這也讓彭長征的繪畫藝術借助文學經典的力量，提升了其文化內涵與美譽度。

王蒙總是以這樣的真誠行動，關心和支持青年藝術家的成長與發展，發掘培養了一大批優秀青年作家和藝術家。有“巴蜀鬼才”美譽的戲劇大師魏明倫也曾給彭長征說起，當年備受爭議的川劇《潘金蓮》進京演出時，時任文化部部長的王蒙親自到場看戲所給予的支持。王蒙對文化事業真誠而不敷衍，無論是對青年藝術家還是名家大腕，他都以博大的胸懷給予理解與包容，受到社會各界廣泛尊重。他為中國當代文學藝術繁榮發展作出巨大貢獻。

筆者感到，王蒙與彭長征的合作，其意義超越了單個藝術項目，對當代文化生態具有多層次的啟示。

一是大家提攜后輩的典范：時年已屆耄耋、榮譽等身的王蒙，以完全開放、真誠鼓勵的姿態，支持一位中年藝術家的創作，并主動將其納入自己的出版計劃，

并由畫家題寫書名。這體現了真正的文化大家應有的胸襟與對藝術傳承的責任感，與當下文化界某些功利、封閉的現象形成鮮明對比。王蒙以實際行動詮釋了何為文化官員“不糟蹋文化”，何為“扶持晚輩”。

二是跨界融合的可行路徑探索：在學科和藝術門類界限日益被強調又不斷被打破的今天，他們的合作提供了一個成功的“破界”樣本。它證明，文學與繪畫、傳統與現代、深刻與通俗之間，并非存在不可逾越的鴻溝，關鍵在于找到兩者精神內核的相通點與恰當的形式轉換語言。

三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無論是王蒙散文中流淌的中國傳統哲學智慧（如對老莊的現代解讀），還是彭長征畫作中對水墨漫畫這一民族藝術形式的創新運用，都體現了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自覺繼承與大膽創新。他們的合作本身，就是彭長征雄起藝術長期以來“向傳統致敬，與時代同行”的生動實踐。

由此可見，大家王蒙與晚輩彭長征的藝術合作，是一場基于深刻相互理解與共同美學追求的雙向奔赴。以《話里有畫，王蒙說》為代表的合作成果，成功構建了一種文畫平等對話、相互生發的藝術新形態。它不僅是王蒙文學世界的精彩視覺延伸，也是彭長征藝術語言的深度文學淬煉。

這樣的合作，在于它示范了一種健康、純粹、富有創造力的文化藝術生產模式：大家風范與探索精神的結合，文學深度與視覺創新的交融。它啟示我們，在文化建設中，打破門戶之見，真誠欣賞不同藝術形式的長處，能夠催生出富有時代氣息和持久生命力的佳作。

這有望激勵更多文學與藝術領域的創作者開展深度對話。這種跨界融合的浪潮，或將催生出更多元、更豐富的綜合藝術產品，為繁榮社會主義文藝、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開辟新的路徑與可能。他們的合作，已然在當代中國文藝的星空中，劃出了一道獨特而耀眼的光軌。

☆ 本文作者簡介：倪玉，大連星海會展商務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大連會議展覽行業協會副秘書長，海軍大連艦艇學院自主擇業教員。中國紀實文學研究會會員，大連市作家協會會員。曾用名：王玉，筆名：海無邊、寧浦。軍旅20載，3次榮立軍功。曾任10余家報刊記者、特約記者、特約撰稿人，著書及參編教材32部，發表作品1000余篇，獲征文獎近100項。從事會展業20多年，撰寫策劃案、材料及推文超100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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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易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