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跨江大橋這個決定。
我沒有告訴林魏闊。
一是醫生說我的病大概率治不好了。
二是我知道他其實并不愛我。
于是那天像往常一樣對他說拜拜。
靠著門框的男人懶散地看著我。
我說再見,林魏闊。
他挑了下眉毛。
我從此離開了他的世界。
1
你今天很美。
出差順利。
早點回家見我。
這是林魏闊今早跟我說的三句話。
他歪著腦袋撐下巴盯我。
直到把我盯臉紅。
……
迎著陽光,坐姿懶散的男人忽然撲哧笑出聲。
他笑得花枝亂顫,臉還是帥得那么有張力。
結婚多少年了。
阿茹,你能不能別一被我看著就臉紅啊!
我僵硬地拿起鑰匙落荒而逃。
最終還是沒能告訴他,我決定跳下跨江大橋了。
哪怕我知道,就算告訴他,他依舊不會挽留我。
2
我死了,但我好像還是可以思考。
我成了一道靈體,就在那漂蕩。
我不知道我還有什么地方可去,下意識地去找林魏闊在的地方。
于是,就來到了一所金碧輝煌的酒店會場。
其實很輕易就能發現他。
林魏闊與生俱來就有那種讓別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的能力。
他是人群的中心。
總是這樣,待在他的身邊就很舒服,他很懂得怎么讓人喜歡上他。
不管他是否付出過他的真心。
今天,應該是他拿那個大獎后,主辦方舉行的一場晚會,他的事業現在越來越騰達了。
隨著進入公眾視野,無論是聲音還是外形都在證明,他就是吃這碗飯的。
林魏闊再也不是曾經跟我一起擠在出租屋。
去酒吧賣唱唱到嗓子失聲的那個人了。
林老師,我敬你一杯。
希望以后我們有多多合作的機會……呀!
一個穿著長裙的女孩端著酒杯過來敬酒,不知是踩到裙擺,他人的推搡,還是什么暗流涌動的原因。
朝他的懷中撲了過去。
他微微側過了點身,扶住女生的腰肢。
女生站定后下一秒他就收回了手,酒杯也被他穩穩拿在手上。
只是香檳灑出來了,泛黃的印跡蔓延在他胸前。
還有女生的口紅,鮮艷而亮眼。
實在抱歉我……
沒關系的。
女生所有的話被他截住,抬頭,落進一雙微微彎著的,含著笑意的眼睛里。
不要因為這件事影響今晚的心情。
比起我。
他微微彎了點腰,眨眼睛,
漂亮女孩的漂亮裙子被弄臟就更不好了,對不對?
驀然升起的薄紅蔓延到女孩的耳根。
撩起這一切的男人卻并未在意,微點頭,示意自己得換一套西服,暫時退離。
只是在轉過身,離開眾人視線的那一剎那。
他眼里就毫不掩飾地升起一股濃烈的懨。
冷漠,煩躁,又厭倦。
我歪了歪腦袋,飄在他的身后。
想你果然還是這么裝,林魏闊。
4
換完衣服他沒有返回會場。
而是在花園找了個角落吸煙。
我曾經看過一個網友評論他:
林魏闊是天上來的,他像天使,與生俱來就有光。
其實我倒覺得他屬于黑夜。
卸下所有防備,面具的時候,他一點也不溫柔。
可以說是刻薄,冷漠,還有惡劣了。
比如做那種事情的時候,他喜歡把我拎到鏡子前。
問我我們在干什么。
問我是誰。
叫我看鏡子里我的樣子,問我我像什么。
我透過他黑色的眼睛去望他,只能找到濃重的安寂,還有孤燥。
煙揉花了他的臉,我看見他低頭在擺弄手機。
居然是和我的聊天界面。
我想是哦,我沒給他發消息了。
我喜歡給他發消息,不管他回不回,回了我會很開心,不回我會鍥而不舍。
所以他告訴我他給我設置成消息免打擾了。
但我居然不知道我是他的置頂。
這次我倆的消息還停留在昨晚。
我發:
你看這兩只貓貓像不像我們呀。
你看這只是我,一直一直蹭你。
你心情好了才會回我。
我好失落的。
過了十分鐘,他在家里另一個房間回我:
不像。
這是他最后給我發的兩個字,我倆的聊天記錄停留在了這里。
他看了會,摁熄了屏幕。
身旁傳來高跟鞋的聲音,林魏闊熄滅了煙,回身看著站在他身前的女孩。
林老師,或許很冒昧,我……
我一直很喜歡你……
是那個剛剛把香檳撞到他身上的女孩。
郎朗月光下,女孩的臉龐燃了點薄紅,似乎是進入了微醺狀態,才鼓起勇氣說的這番話。
他低頭盯著對方,眉眼輕彎了點。
月在眸中泛起漣漪。
不好意思,現在不是我的工作時間哦。
所以這些話……要不留到我的粉絲見面會再說……?
他永遠都是這樣,給別人留余地。
溫柔也拿鈍刀銼人心。
女孩急了:
不是的,我說的不是那種喜歡,是……
你應該喝醉了。
這次,女孩的話被直接打斷。
話冷,眼神也冷。
女生被他看得有點慌,連忙搖頭。
沒有,我沒喝醉,我……
沒喝醉的話,我覺得你應該能看得清我手指上的婚戒的。
再次被打斷,他抬臂揚了揚手,展給對方看。
指骨上明晃晃的婚戒,在黑暗的夜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度。
他轉頭,不再搭理女生,把對方丟在了響徹著寒風的大門外。
……
這可不像他。
我還以為他會再裝一會的。
我飄在林魏闊的身后。
探頭看他走到角落打開手機擺弄了一陣。
過了會,他把手機貼在耳側。
靠著墻,半邊臉藏進陰影里。
撥通的居然是我的電話。
電話嘟嘟響著,直到最后一陣忙音落幕。
我沒有回,我想我的手機此刻已經沉進了江底。
這是頭一次。
林魏闊找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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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無比篤信林魏闊喜歡我。
不然,當初逃離那座孤兒院的時候,他為什么牽的是我的手。
我曾經覺得我要是跟林魏闊告白,他就一定會跟我在一起。
不然,東躲西藏的那些日子里,他為什么要把所有好吃的都讓給我。
……
我和林魏闊來自同一所孤兒院。
六歲那年,林魏闊帶著我逃走了。
那所孤兒院的院長說我是狗,還讓我學狗吃飯。
林魏闊帶我逃出去的那天,我好像把這輩子的眼淚都哭干了。
他抱我抱進懷里,語氣輕飄飄的。
我不喜歡哄人啊。
你以后有我,就別哭了唄。
我的世界從此就只有林魏闊。
后來林魏闊說他找到能養我們的人了。
那個瘦瘦高高的男人打量了我,然后說:
行,這個女娃子你要她上學。
然后朝他露出一口泛黃的牙。
你就得跟我做事。
……
男人領養了我。
從此,我有學上了。
林魏闊沒上學,他跟著那個男人,每天早出晚歸。
在干什么,我不知道。
而在我的視角里,理所當然地覺得。
林魏闊是為了我,放棄了學業。
他為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當初逃走的時候他唯一牽著的人也是我。
我開始控制不住地越來越喜歡林魏闊。
青春期的到來,他五官長得越來越精致漂亮。
他喜歡笑,他干什么都有股吸引人的感覺。
他邁著長腿走過校門口,總是能留住一大堆女孩子的目光。
總有人朝我要他的聯系方式。
我搖頭說不曉得,想他為什么總是能受歡迎成這樣。
……
我中學所有的記憶都是關于他的。
關于被酸澀的暗戀包裹著的他。
直到某個蟬鳴響徹的夏天。
我靠在老舊出租屋的窗臺邊撕開冰棍的包裝袋。
他剛沖完澡,邊擦頭發邊從浴室里出來。
水珠輕飄飄劃過他腹肌的溝壑,被夕陽勾勒得完美而誘人。
我看得呆住,新開的冰棍都忘記吃了。
糖水滴在地上,直到他人出現在我面前。
他湊近我,靠得特別近。
然后伸舌頭,從棍底,舔到了冰棍的尖。
他人是看著我舔的,夕陽落在那雙漂亮的,泛情的桃花眼里。
我什么都看不到,心跳在耳郭邊炸開。
發呆?
冰棍不吃我吃。
直到他微癢的聲音落進我的耳道。
冰棍已經被他搶走了。
……
我盯著他泛粉的唇角。
我受不了了。
我把他撲倒在床上,摁著他,冰棒滑落,砸在木板地上。
我胡亂地想要親他,他別過腦袋。
呼吸凌亂,我們望著彼此。
我喜歡你。
我說。
他揚了下下巴,話輕落落的。
什么。
我喜歡你。
我再次,重復了一遍。
夕陽滿滿匯聚在他的眼瞳,他慢慢移開了他的視線,
抱歉。
我盯著他的側臉,好看得我心都快疼死了。
我好像讓你誤會了。
他對我發下審判。
……
我追問我的天使。
你不喜歡我,你不喜歡我為什么要對我那么好?
還好吧,我對誰都一樣。
那當初為什么要救我出來,拉我的手?
因為你那時候睡在離逃跑的窗口最近的地方啊,我只能救一個人走。
為什么就讓我一個人上學……呢?
因為我不喜歡上學。
……
他是認真的,也很坦蕩,不隱瞞,漂亮的夕陽落在他的眼睛里。
它拉開了一個序幕。
關于我對于林魏闊死纏爛打的那十年的序幕。
6
林魏闊給我打了三通電話。
我都沒接。
我當然不可能接了,我的尸體或許都不知道漂到哪個地方了。
晚會差不多散場了,已經到了深夜。
他低頭盯著手機屏幕,沉默了很久,然后換了個號碼,繼續打,
我看到了,是我上司的。
誒,張小姐,您好。
這么晚了還來叨擾,實在抱歉。
他的嗓音適合唱歌,也適合說話,
溫和動聽,叫聽的人發不出什么脾氣。
我是,江艷茹……的丈夫。
想問下您,她今天跟您出差一切都順利嗎?
……
哦,部門里近期沒有出差的項目嗎。
我明白了,哪里哪里,我才是,阿茹也全仰仗您……
隨后都是客套話。
他嘴上應付著,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工整。
眸色卻黑進了夜幕里。
邊走路邊講電話,中途還打了一輛車。
司機問他去哪。
他掛了電話,抬頭說出三個字:
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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