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作者：船長與船
年薪突破四十萬那年的春節，我在家庭聚會上宣布了這個好消息。弟弟陳浩眼睛一亮：“姐，你真厲害！”母親笑得合不攏嘴，父親多喝了兩杯酒。只有丈夫李峰，安靜地給我夾菜，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晚上回家路上，陳浩發來微信：“姐，我看中了一套房，首付還差二十萬。”
我沒猶豫：“賬號發我。”
轉賬時，李峰正好經過書房，看了一眼屏幕，什么也沒說。
從那以后，每年三十五萬成了固定節目。弟弟結婚，我出彩禮；弟弟買車，我付首付；弟弟創業，我投啟動資金。李峰從不干涉，最多在我深夜加班趕項目時，默默遞上一杯熱牛奶。
母親常當著親戚的面夸我：“我家小雅最孝順，知道幫襯弟弟。”
親戚們附和：“是啊，姐姐有本事，弟弟享福。”
沒人問過李峰怎么想。包括我。
轉變發生在上周三。母親突發心臟病住院，醫院通知要準備十萬手術費。我第一時間給陳浩打電話：“媽住院了，手術費要十萬，我們一人出五萬。”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姐，我最近手頭緊，剛投資了個項目...”
“媽在等手術！”我急了。
“你先墊上，我回頭給你。”他匆匆掛了電話。
我握著手機，氣得渾身發抖。這些年給他的錢，少說也有兩百萬，現在五萬都拿不出來？
李峰走過來，遞給我一張銀行卡：“這里有八萬，你先拿去。”
我愣了：“你哪來這么多錢？”
他沒回答，只說：“密碼是你生日。”
手術很順利。母親住院期間，陳浩只來過兩次，每次不超過半小時。倒是我和李峰輪流守夜，熬得眼圈發黑。
出院那天，結賬時護士說：“費用已經結清了，是您丈夫昨天來結的。”
我看向李峰，他正在幫母親收拾東西，側臉平靜無波。
晚上回家，我終于忍不住問：“李峰，這些年我給我弟轉錢，你真的一點意見都沒有？”
他放下手里的書，看著我：“有意見你會聽嗎？”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小雅，”他嘆氣，“你年薪四十萬，稅后到手三十二萬左右。每年給你弟三十五萬，剩下的錢，房貸八千，車貸三千，生活開銷至少五千。你自己算算，賬是怎么平的？”
我腦子嗡的一聲。
“結婚八年，你給你弟轉了差不多兩百八十萬。”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筆記本，推到我面前，“這是我這八年的工資明細。你的缺口，都是我在補。”
我顫抖著手翻開筆記本。密密麻麻的記錄：某年某月，補房貸三萬；某年某月，墊付車貸兩萬；某年某月，給孩子交學費一萬五...
最后一頁，是銀行的余額短信截圖：當前余額 326.18元。
“昨天給媽交完手術費，只剩這些了。”他聲音很輕，“小雅，咱們的女兒下個月鋼琴考級，費用兩千；暑假夏令營，三千八；秋季校服，一千二...這些錢，從哪里來？”
我癱坐在椅子上，渾身冰涼。
八年。我自以為是的“幫襯”，原來一直在透支我的家庭，透支這個沉默男人的耐心和愛。
“李峰，對不起...”我泣不成聲。
他走過來，蹲在我面前：“我不要對不起。我要你明白，咱們這個小家，才是你的責任。你弟已經三十歲了，有手有腳，不該永遠靠姐姐養。”
那天晚上，我給陳浩發了條長微信，把李峰的筆記本拍了照發過去。最后寫道：“從今天起，我不會再給你一分錢。之前的錢，算姐姐給你的結婚禮物。以后的路，你自己走。”
陳浩的電話立刻打過來：“姐！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姐夫挑撥的？我就知道他看我不順眼...”
“跟他沒關系。”我打斷他，“是我自己醒悟了。陳浩，你記住，姐姐不欠你的。”
掛掉電話，我拉黑了他所有聯系方式。
第二天，母親打電話來興師問罪：“小雅，你怎么能這樣對你弟？他是你親弟弟啊！”
“媽，”我平靜地說，“我也是李峰的妻子，我女兒的媽媽。這些年，我盡到了做女兒、做姐姐的責任，卻虧欠了我的丈夫和孩子。該補回來了。”
母親在電話那頭哭了：“可你弟他...他沒本事啊...”
“沒本事就學。”我說得很堅決，“我都他八年了，夠久了。”
如今，三個月過去。我和李峰的賬戶終于有了第一筆積蓄——五萬塊。雖然不多，但每一分都是我們一起掙的，一起存的。
陳浩來過幾次，想借錢，我都拒絕了。最后一次，他氣得摔門而去：“我沒你這個姐姐！”
李峰摟住我顫抖的肩膀：“你做的是對的。”
上周女兒鋼琴考級通過，老師說她很有天賦，建議請更好的老師。費用不菲，但我毫不猶豫：“請！”
昨天，母親突然來家里，手里拎著大包小包。吃飯時，她吞吞吐吐地說：“小雅，媽想了想，以前是媽不對。總讓你幫襯弟弟，忽略了你自己的家。”
我鼻子一酸。
“這些，”母親拿出一個存折，“是你這些年給我的錢，我一分沒動，都存著呢。原本想留給你弟，現在...給你。”
存折上有六十八萬。
“媽，這錢您自己留著養老。”
“我有退休金，夠花。”母親握住我的手，“這錢，你拿去給孩子請老師，換個大點的房子。媽耽誤了你八年，不能再耽誤了。”
那晚，我和李峰看著存折，相顧無言。
“明天去給女兒找最好的鋼琴老師。”他最后說。
“嗯。”我把頭靠在他肩上，“李峰，謝謝你。謝謝你這八年的沉默，和最后的不沉默。”
他笑了：“夫妻之間，不用說謝。”
今天，我給女兒買了架新鋼琴。她坐在琴凳上，彈了一首《獻給愛麗絲》。琴聲流淌，陽光灑滿客廳。
母親坐在沙發上，微笑地看著外孫女。李峰在廚房做飯，香味飄出來。
這才是家的樣子。不是一個人無底線的付出，而是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互相支撐，互相成全。
手機震動，是陳浩發來的好友申請。附加消息：“姐，我找到工作了，銷售，底薪不高但有提成。我會好好干。”
我通過了申請，回復：“加油。”
放下手機，女兒跑過來：“媽媽，我彈得好聽嗎？”
“好聽。”我親親她的額頭，“特別好聽。”
窗外的晚霞很美。這堂價值兩百八十萬的課，我終于畢業了。而幸福，從來不在遠方的施舍里，就在身邊的煙火氣中，在每一次共同面對、共同承擔里。
李峰端菜上桌，四菜一湯，簡單溫暖。
“吃飯了。”他說。
“來了。”我牽著女兒的手走向餐桌。
生活，從這頓飯開始，終于回到了它該有的軌道。而這一次，我會握緊方向盤，不再偏離。
注：圖片來源于網絡，素材來源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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