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
《鄉土中國》里寫道：“從基層上看，中國社會是鄉土性的。” 村落，曾是我們社會最基礎的細胞，承載著宗族、記憶與綿延的生活。
可如今，越來越多的村落正在“空心化”。
年輕人如候鳥般飛向城市，留下老屋、田野和越來越少的炊煙。
當你走在一個曾經熟悉的村子里，卻發現十室九空，那種撲面而來的寂靜與凋零，比任何文字都更能訴說一個時代的變遷，與一群人的鄉愁。
12月初的湘西，山色清冷。一個29歲的女子，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長褲，在她出生的村子里慢慢走著。
她長相清秀，身上帶著湘西山水滋養出的那份靈氣。在如今年輕人大多外出的背景下，她能留在村里生活，算是比較少見。
這天閑著，她心里忽然涌起一個念頭：在村里好好轉一圈，看看這個生她養她的地方，如今到底還剩下多少“人氣”。
村子不算小，沿著山勢，高高低低地分布著34戶人家。
白墻黑瓦的老木屋，與一些新建的磚混小樓夾雜在一起，靜靜地躺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
她從村頭開始，一戶一戶地看過去。
很多人家的大門緊閉，門環上掛著鎖，已經生了銹。院子里的野草長得老高，探出了矮墻。有的房子窗玻璃碎了，黑洞洞的窗口像失去了神采的眼睛。
她記得，小時候，這些院子里總有雞鴨在啄食，有老人在曬太陽，有孩童在嬉鬧。如今，只剩下風吹過荒草的沙沙聲。
走到村中間的王阿婆家，門虛掩著。她輕輕推開，看到快八十歲的王阿婆正一個人坐在堂屋的火塘邊，身影佝僂。
“阿婆，就您一個人在家呀？”女子走進去打招呼。
王阿婆抬起頭，昏花的眼睛認了一會兒才笑起來：“是芳妹子啊。
可不是嘛，兒子兒媳帶著孫子在廣東，過年才回來一趟。這房子大，就我一個老婆子守著，空落落的。”
“李叔他們家呢？好像也關門了。”女子問。
“早走啦！”阿婆用火鉗撥了撥炭火，“老李前年跟兒子去長沙帶孫子去了，說城里的學校好。房子托我偶爾看看，這一看，就看了兩年嘍。”
女子心里有些發酸。她告別阿婆，繼續往前走。
整個村子走下來，她的心越來越沉。34戶人家，真正還有人在此常住的，她數來數去，竟然只有四戶。
這四戶里，還包括像王阿婆這樣的獨居老人戶，以及另外兩戶“留守戶”——家里只有老人和還在上小學的孫輩，壯年夫妻都在外打工，一年回來不到十次。
算來算去，整個村子日常能有完整家庭生活氣息的，幾乎沒有了。
她走到自家老屋后的山坡上，俯瞰整個村落。一片片屋頂沉默著，許多煙囪一整個冬天都不會再冒煙。
曾經肥沃的梯田，不少已經荒蕪，長滿了灌木和茅草。一條以前孩子們常玩水的小溪，也因為少了人氣和打理，顯得有些臟污。
她掏出手機，拍下這寂靜的村莊、荒蕪的田地和那些緊閉的門戶。鏡頭緩緩移動，背景里只有風聲和偶爾的鳥叫。她對著鏡頭，聲音很輕，卻帶著沉甸甸的感慨：
走在村里，安靜得讓人心里發慌。真是‘村無煙火只剩房子，地里長草不出糧’。”
“我的村子也是這樣！我是陜南的，我們村比這還嚴重，五十多戶，長住的可能就兩三戶老人。每次回去，心里都特別不是滋味。”
“看得我眼淚都快出來了。這就是我老家的樣子，一模一樣。我爸媽還在守著，讓我在城里好好待著別回去。可看到他們孤零零的，又覺得自己不孝。”
“那些鎖著的門，每一扇后面都有一個為了生活外出奔波的家庭。不是不想留，是留不下來。”
討論很快聚焦到了一個核心問題：“農村人離開農村，到底是為了什么？”
很多網友給出了現實到殘酷的答案：“為了更好的生活和教育，這還用問嗎？
農村有什么？有像樣的醫院嗎？有好學校嗎？有每月能穩定拿五六千的工作嗎？
沒有。我們只能走。”
“就是生活所迫。在家種地，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個錢，還看天吃飯。
去城里打工，雖然累，但每個月現錢能到手，能供孩子讀書，能給老人看病。”
“那句‘有家的地方沒有工作，有工作的地方沒有家’，就是最真實的寫照。
誰不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可炕頭是熱的，口袋是空的，心里更慌。”
“不只是錢的問題。還有眼界、機會、醫療教育資源。
我們這一代吃苦就算了，總不能讓孩子也一輩子困在山里，重復我們的路吧？離開，是無奈，也是希望。”
或許，未來的鄉村，不再需要也不可能恢復過去那種密集的人煙。
但它可以轉型為另一種形態——也許是生態農業基地，也許是康養文旅之鄉，為不同需求的人提供多元的價值。
而眼下，每一顆為故鄉凋零而感傷的心，都值得被尊重。
因為那份鄉愁，是我們與土地之間，最后也是最溫柔的情感聯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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