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西路軍傷員劉克先拄著一根斷棍,佝僂著身子蜷縮在墻角,破舊的軍裝早已被硝煙熏得發黑,胳膊上的傷口化膿潰爛,滲出的血水和泥土粘在一起,結成硬邦邦的痂。
他餓了整整三天,喉嚨干得冒火,眼前陣陣發黑,只能有氣無力地朝著過往行人伸出手,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求……求給口飯吃……”
![]()
彼時,西路軍征戰失利,部隊被打散,無數戰士或犧牲或被俘,僥幸突圍的劉克先身負重傷,與大部隊失去了聯系。
亂世之中,戰火紛飛,百姓流離失所,自身尚且難保,哪里有余力接濟他人。
劉克先拖著傷殘的身體一路輾轉,從戈壁灘走到城鎮街頭,從懷揣信念到只為求生,曾經扛著鋼槍保家衛國的戰士,如今卻淪為沿街乞討的乞丐,每一步都走得艱難又屈辱。
寒風越來越烈,劉克先裹緊了單薄的衣裳,意識漸漸模糊。
他想起了并肩作戰的戰友,想起了出發時的誓言,想起了家鄉的親人,心里又酸又澀。
他不怕死在戰場上,卻怕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餓死在街頭,連一句告別的話都來不及說。
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來,抬頭望去,竟是幾名身著國民黨軍裝的士兵,正朝著他的方向走來。
劉克先的心瞬間揪緊,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
彼時國共雖已達成合作,共同抗日,但過往的廝殺與對峙刻在骨子里,西路軍的失利與國民黨軍隊的圍剿息息相關,此刻見到他們,他本能地生出警惕與防備,甚至做好了被俘或被殺的準備。
他閉上眼睛,攥緊了拳頭,等著命運的宣判,可預想中的冰冷呵斥與推搡并未到來,耳邊卻傳來一句溫和的聲音:“老鄉,你是不是餓壞了?我給你送飯!”
劉克先猛地睜開眼,難以置信地看向說話的士兵。
那士兵約莫二十出頭,臉龐黝黑,眼神澄澈,手里拎著一個粗布袋子,說話時語氣帶著真切的關切,沒有絲毫輕視與敵意。
![]()
不等劉克先反應過來,那士兵已經蹲下身,從袋子里掏出兩個熱乎乎的饅頭,又遞過來一壺水,輕聲說:“快吃吧,趁熱,墊墊肚子。”
干裂的嘴唇觸碰到溫熱的饅頭,劉克先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順著布滿灰塵的臉頰滾落。
他狼吞虎咽地啃著饅頭,就著清水往下咽,噎得直打嗝,那士兵就在一旁靜靜等著,時不時遞過水來,眼神里滿是心疼。
旁邊的幾名士兵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看著,沒有嘲諷,沒有驅趕,眼里帶著復雜的情緒,有同情,也有敬畏。
吃完饅頭,劉克先稍微緩過勁來,對著那士兵深深鞠了一躬,聲音哽咽:“多謝長官……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那士兵連忙扶起他,擺了擺手說:“別叫我長官,我叫陳友才,就是個普通士兵。你看著不像尋常乞丐,倒像是……上過戰場的人?”
劉克先身子一頓,眼神暗了暗,沒有否認,低聲說:“以前當過兵,打過硬仗,如今部隊散了,身負重傷,只能沿街乞討求生。”
陳友才看著他胳膊上的傷口,眉頭緊鎖,伸手摸了摸隨身的挎包,掏出一小瓶藥膏遞給他:“這是治外傷的藥膏,你先涂上,能消炎止痛,別讓傷口再惡化了。亂世之中,活著不容易,你得好好保重身子。”劉克先接過藥膏,指尖微微顫抖,心里滿是暖意。
他知道,在那個年代,一瓶藥膏何其珍貴,眼前這個國民黨士兵,明明立場不同,卻愿意對他伸出援手,這份善意,比寒冬里的暖陽還要滾燙。
后來劉克先才知道,陳友才出身貧苦農家,老家被日軍侵占,親人慘死在戰火之中,他被迫背井離鄉,參軍入伍,只為保家衛國。
他心里沒有那么多黨派之爭的執念,只知道同為中國人,同為扛槍打仗的軍人,都在為守護這片土地拼盡全力,見不得同胞受苦受難。
那天之后,陳友才只要有空,就會偷偷給劉克先送吃的,有時是饅頭,有時是粗糧,還會幫他找地方落腳,叮囑他好好養傷,等身體好些了,再想辦法尋找部隊。
![]()
有一次,陳友才送完飯準備離開時,被隊伍里的排長撞見。
排長看著劉克先的模樣,又看了看陳友才,臉色沉了下來,呵斥道:“陳友才,你瘋了?他來歷不明,說不定是共軍的殘兵,你竟敢私自接濟他,不怕被處分嗎?”
陳友才挺直腰板,看著排長說:“排長,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都是中國人,是受過傷的軍人,如今餓肚子遭罪,我不能不管。國難當頭,我們該聯手抗日,而不是互相猜忌為難。”
排長被他說得啞口無言,盯著陳友才看了半晌,最終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沒有再追究。
陳友才松了口氣,回頭對著劉克先說:“以后我盡量少來,免得給你惹麻煩,我給你留些糧食,你好好養傷,一定要活下去。”
那天,陳友才留下了半袋粗糧和一些碎銀子,叮囑劉克先找個偏僻的地方養傷,等時局安穩些,再去尋找大部隊。
劉克先拿著那些糧食和銀子,心里五味雜陳。他知道,陳友才冒著被處分的風險接濟他,已是仁至義盡。
亂世之中,人心惶惶,每個人都在夾縫中求生,能守住本心,對陌生人施以善意,何其難得。
他按照陳友才的叮囑,找了一個廢棄的破屋落腳,每天涂藥膏養傷,省著吃那些粗糧,心里默默盼著身體快點好起來,盼著能早日找到部隊,重新拿起鋼槍,奔赴戰場。
日子一天天過去,劉克先的傷口漸漸愈合,身體也慢慢恢復了些力氣。
他心里始終記著陳友才的恩情,想著等日后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
可就在他準備出發尋找部隊的時候,卻得知陳友才所在的部隊要開往前線抗日的消息。
他連忙趕到部隊駐扎的地方,想要和陳友才告別,可部隊已經整裝待發,人聲嘈雜,車馬喧囂,他在人群中找了許久,都沒能找到陳友才的身影。
看著漸漸遠去的部隊,劉克先站在原地,朝著部隊離去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眼里含著淚水,在心里默念:“陳友才,多謝你雪中送炭,愿你平安順遂,早日凱旋。”之后,劉克先收拾行囊,踏上了尋找大部隊的路程。
一路上,他歷經艱險,躲過日軍的掃蕩,避開土匪的劫掠,憑借著堅定的信念,輾轉多地,終于在半年后找到了八路軍的隊伍,重新歸隊。
![]()
歸隊后的劉克先,始終牢記著自己的使命,帶著陳友才給予的溫暖與力量,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沖鋒陷陣。
他作戰勇猛,屢立戰功,從普通士兵一步步成長為指揮員,可無論職位如何變化,他始終沒有忘記1937年那個寒冬里的善意,沒有忘記那個叫陳友才的國民黨士兵。
他四處打聽陳友才的消息,想要報答當年的恩情,可戰火紛飛,通訊不便,陳友才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了音訊。
有人說,陳友才在前線抗日時犧牲了,犧牲時依舊沖鋒在前;也有人說,他在一次戰斗中被俘,寧死不屈,最終慘遭殺害;還有人說,他僥幸活了下來,戰爭結束后解甲歸田,回到了家鄉。
劉克先不知道這些說法哪個是真的,可他心里始終抱著一絲希望,盼著能有一天與陳友才重逢,親口對他說一聲謝謝。
新中國成立后,劉克先依然沒有放棄尋找陳友才。
他走遍了大江南北,尋訪了當年陳友才所在部隊的老兵,收集了無數線索,可始終沒有找到陳友才的下落。
直到晚年,劉克先的身體越來越差,行動也變得遲緩,可他依舊常常對著遠方發呆,想起1937年那個寒冬,想起街頭那兩個熱乎乎的饅頭,想起那句溫柔的“我給你送飯”。
他常常對身邊的人說:“在那個亂世里,人命如草芥,黨派之爭尖銳,可陳友才的善意,讓我看到了人性的光輝。他不分黨派,不分立場,只把我當成受苦的同胞,這份恩情,我記了一輩子。他讓我明白,無論身處何種境地,無論立場如何不同,中國人的骨子里,都藏著善良與大義,都有著保家衛國的赤誠。”
![]()
1937年,不過是亂世中的一段插曲,兩個身份不同的軍人,因一句善意的承諾,結下了跨越立場的情誼。
陳友才的一碗飯,救了劉克先的命,也在他心里種下了善意的種子。
劉克先的銘記與追尋,也讓這份亂世中的溫暖,得以流傳。
如今,戰火早已平息,歲月歸于靜好,可那些藏在亂世里的善意,那些跨越立場的溫情,依舊滾燙動人。
它們告訴我們,人性的善良從不會被立場阻隔,民族的大義從不會被戰火磨滅。
無論何時何地,善良都是最珍貴的品質,溫情都是最動人的力量,那些在黑暗中伸出的援手,那些在寒冬里傳遞的溫暖,終將穿越歲月,照亮人心,成為刻在民族記憶里的溫暖底色。
往后余生,愿我們都能心懷善意,溫暖他人,也愿這份善意與溫情,能在歲月長河中,代代相傳,生生不息。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