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文明的大一統,是歷史演變的必然結果。
大一統國家的基礎,是文明的大一統,而文明的大一統,歸根結底是地理上的大一統。
首先,華夏文明的起源,是黃河中上游流域,即今天的關中渭河平原,以及自洛陽向東一直深入到山東境內的華北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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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河流,有平坦的地形,還有雨熱同期的季風氣候,這種環境適合干嘛?
發展農業!
農業,是早期人類從原始社會進入國家形態的重要條件。
要知道,在不適合發展農業的漠北草原和東北森林地帶,也是要到一千多年以后才孕育出國家,而且是全靠武力凝聚起來的國家,一旦武力值衰退,這個政權馬上就崩潰掉。
所以,最適合發展農業的黃河中上游,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關中渭河平原、華北平原,提前進入農業社會。
不僅如此,咱們的的黃河是東西流向,跟維度近似平行,這就意味著黃河兩岸,氣候類型基本是一樣的。
假如黃河是南北流向,比如從華北一直流向東北這樣子,這就會出現一種奇怪的現象,南方熱,北方冷,南方人種地,北方人打獵,南方人也就失去了向北方擴張的興趣。
農業社會的領土擴張,主要動力不就是擴張農業用地嘛。
所以,由于黃河中上游最適合發展農業,這里最先孕育出華夏文明,同樣的,下游的山東,因為地形上主要是丘陵(山東丘陵),所以文明發展稍微滯后一點,但只是滯后一點點,隨后就被中上游崛起的國家給兼并掉。
于是,黃河上下游最早實現了統一。
難點,是跟黃河相對的長江流域。
學過地理的都知道,長江流域,上下游被山脈分割成了四川平原、江漢平原、兩湖平原等多個封閉式的地形,平原和山脈交錯分布。
整體屬于高山下的大丘陵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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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離破碎,就很難自我統一,更不要說比黃河流域更早實現文明的躍進。
所以,夏商周的重心都在北方,就連被西周分封到今湖北的楚國,也很不幸的落下個蠻夷的稱號。
黃河流域對長江流域的征服,大致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是楚國對對長江上下游的兼并,這一波拿下了湖北、湖南大部、安徽和江西等,在上游對四川的擴張受到了秦國的遏制,在下游對江南的擴張受到了吳國和楚國的遏制(不過最終還算成功)。
第二,是秦國統一六國以后,對南方的進一步擴張,將邊境線推進到嶺南(今兩廣)。
但實際上我們知道,鑒于農業社會早期的落后地理條件,統一和有效統治,是兩個概念,所以天高皇帝遠的嶺南,在秦末到西漢時期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獨立,朝廷很難染指。
第三,西漢武帝時期,對西南和東南的擴張。
西南屬于叢山峻嶺,東南百越屬于武夷山等范圍,兼并難度又增加一步。
其中西南由于縱深比較大,對這里的兼并雖然很早,但真正意義上納入直接管理,還要等到明朝的改土歸流,前后跨越了一千五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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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文明從黃河向下游兼并,到從黃河流域到長江流域兼并,這個過程,體現的就是文明崛起的先后之分。
假如黃河流域的地理條件落后于長江流域,那可能歷史要反著來。
但不管如何,現在咱們是一家人,不用為了南方人還是北方人,打的你死我活。
以上提到的,黃河流域加上長江流域,就是傳統意義上的華夏漢地,也是后世王朝直接統治下的基本盤,大一統王朝興衰更迭,全靠這塊基本盤的興衰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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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南北也不是沒有分裂過,比如魏晉南北朝,和宋金對峙,這種分裂本身就是江淮河流、南北地形所帶來的割裂,但要是拿來跟更遠意義上的周邊地區比,這種割裂又是微乎其微的,所以大一統反而是常態。
接下來就要講講周邊地區。
我們說的周邊,是自華北北端的燕山開始,自東向西再向南,經過蒙古高原、西北、青藏高原、到西南橫斷山脈這一個大圈子。
這個環形區域,要么是高原,要么是叢山峻嶺,而且基本都深處內陸,氣候要更加干旱,對于農耕文明的發展,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但也帶來了意義深遠的影響:外人打不進來,咱們自己也打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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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了對方,也保護了自己。
所以中亞西亞甚至到東歐,古代文明換了一茬又一茬,一代新人換舊人。只有我們這里,是從古至今,生生不息,未曾斷絕。
華夏文明對外的擴張,無外乎以下幾種因素:
搶耕地,凡事能發展農耕的,都搶過來,比如收復的河套平原,秦漢時期拿下的河西走廊。
遏制外敵,設置據點,保護農耕文明,比如對匈奴的自衛反擊戰,在西域設置都護府,屯田,設置朔方九郡。
西漢版圖上,在西北方向很突兀的凸出一部分,一開始是到祁連山下的河西走廊,后來干脆拿下西域,就是這兩種因素的共同作用。
歷史上草原民族對華夏民族的入侵,多是由西北而來,也是因為這里相比較其他地區,地形上屬于平坦的高原地帶,不適合種地,但適合發展畜牧養殖,而且遼闊的草原也很容易孕育出強大的草原勢力。
一個部落崛起以后,首要任務是統一草原,然后是南下跟華夏文明掰手腕,驅動他們南下的動力,一個是氣候因素,更重要的是經濟掠奪,農業文明有能力創造更多的他們難以企及的財富。
一旦被華夏文明擊敗,他們的第三個選擇,就是一路向西,往中亞西亞甚至東歐遷移。
其實嚴格來說這談不上跑路,因為相比較南邊的華夏文明,中亞乃至更遠的西方,更適合做他們的手下敗將。
很多人誤以為當初的匈奴也好、突厥向西遷移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實際上不然,仔細看蒙古高原到中亞的地形圖,這是一條連綿幾千公里,且地形近似于平坦的開放式的高原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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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推過去,要比南下容易太多了。
所以大家要明白,地跨長江黃河的漢地農耕文明,是華夏文明的基本盤,而遼闊的蒙古草原,也是草原民族的基本盤,所以那里的每一次統一,都會給周邊鄰居帶來強勢的壓迫感。
總結一下,黃河、長江流域,相似的氣候條件,東西走向的流向,近似的地形,以及北方大面積的沖積平原,是華夏文明崛起且強大的內核,這個內核,給華夏文明的延續,提供了更強大的生命力,讓它能夠在幾千年的文明進化中,形成一個統一的強大的民族, 且有足夠的實力去抵御外部勢力的入侵。
其次,是周邊半封閉的高原山地地形,為華夏文明的延續,提供了某種意義上的安全保障。
下邊補充幾點歷史因素。
其實在老張看來,地理因素才是根本,起到決定性作用,而歷史上的制度和文化,反倒是對地理因素的測試和不斷調整,從而形成了一個嚴密的中央集權體系。
明文記載的最早的嘗試,是西周的分封制。
話說,不是西周選擇了分封制,而是彼時落后的社會條件,讓西周不得不選擇這種放權式的管理模式。
因為生產力水平低下,地區開發水平比較低,各區域間聯系起來很困難,想要居住在鎬京的周天子,對山東地區進行直接管轄,比如管理人口征收賦稅鎮壓反抗什么的,困難性不是一星半點。
所以只能委托給諸侯們,進行間接管理。
某種意義上來看,被分封的諸侯們,其實相當于周王朝在各地設置的“殖民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周王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少土地,反正那塊歸你了,你能開發多少是多少。
一直到春秋后期,各個殖民點落地生根,從一個城邦封國演變成成片的區域國家,各地聯系也足夠緊密,才有了后來秦國滅六國的基礎。
盡管如此,我們依然能看到,秦國對更加遙遠以及更加落后的南方地區統治力是非常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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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西漢才搞了郡國并行制。
大家可以看下這個西漢政區圖,凡事距離王朝中心比較近的核心區域,都屬于西漢的直轄領土,反倒是處于邊遠地區的江南、華南、塞北、甚至山東,交給了封國們管轄。
與其說是劉邦不死心,不如說是一種有心無力的知難而返。
事實證明,這種制度已經很難適應大一統王朝的發展,所以到漢景帝時期,封國問題已經成為西漢政府的一大隱患,最終導致了七國之亂。
七國之亂告訴我們,在漢地農耕區,已經不適合在搞這種委托管理模式,一旦逆潮流而為,就必然導致諸侯國做大,形成實質性割據。
司馬家不服氣,結果搞出個八王之亂,朱元璋也不服氣,結果導致了靖難之役。
所以,歷代王朝都有個最基本的認知,那就是中央的權力,一定要大于地方,地方的權力,一定要來自于中央授權。
這就是我們常說的,中央集權體制。
從秦朝開始,我們古代的歷代王朝,都在不遺余力的對地方割據勢力進行打壓,并在制度上進行鞏固和嘗試,從西漢的刺史制度,到南北朝的都督制度,以及隋唐的監察制、兩宋的轉運使,明清的巡撫制度,都是這一嘗試的具體體現。
中國歷史上所有的亂世,去掉幾個王朝腐敗導致的農民起義、外戚篡權等原因,絕大部分都是中央和地方權力的失衡。
東漢,實際上亡于地方豪強的實大。
西晉,亡于八王之亂。
唐朝,亡于藩鎮割據。
北宋是個反例,亡于重內而輕外,地方軍事力量過于薄弱。
唯一在制度上基本解決中央和地方矛盾的,是明朝和清朝,一個亡于天災和農民起義,一個亡于列強入侵帶來的民族主義崛起。
所以三千多年的古代史告訴我們,中央集權才是大一統文明的保證和延續。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秦朝推行的“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制度。
只是話說回來,不是秦朝的這種制度決定了未來國家的大一統,而是上文提到的、農耕文明的一體化,決定著這個文明內部,必須要實行統一的文字和文化。
秦朝不做,西漢也會做,只能說,“書同文、車同軌”制度,適應和加速了文明的統一,民族的孕育和形成,本身就是地理環境對文化塑造的結果。
文章最后留個話題,搞明白了華夏文明大一統的內應,那么請問諸位,為何同樣是平原為主的歐洲,形成了今天諸國林立的局面?
歡迎評論區開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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