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門。
客廳里暖氣很足,裹挾著昂貴的熏香味道撲面而來。
爸媽正坐在真皮沙發上,許安安坐在他們中間,像個被眾星捧月的公主。
看見我進來,爸媽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極其精彩。
媽媽上下打量著我,目光觸及我枯黃的頭發和廉價的舊衣時,眉頭下意識地皺成了一個“川”字,眼神里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嫌棄。
轉頭看向身旁穿著高定白色長裙、妝容精致優雅的許安安時,她的眼神又瞬間變得柔和且欣慰,仿佛那才是她理想中的女兒。
這種眼神刺痛了我。
記憶有些恍惚,我想起小時候,安安還沒來這個家時。媽媽也是這樣抱著我,夸我是她的小公主,說要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我。
原來,愛是可以轉移消失得這么徹底的。
“回來了?”爸爸沉著臉,語氣生硬,“以后就在家里好好待著,別再出去丟人現眼了。”
我站在玄關,沒有換鞋,因為并沒有給我準備拖鞋。
就在這時,許安安站了起來。
她看見我,像是受驚的小鹿一樣,猛地往剛剛趕回來的宋林懷里縮了縮。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她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撲通”一聲。
許安安直挺挺地跪在了我面前。
“姐姐……你終于回來了。”
她仰著頭,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聲音顫抖:
“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身體不好,如果不是爸爸為了救叔叔阿姨……我不該讓你替我受苦的。姐姐,你打我吧,你罵我吧,只要你能消氣……”
這一跪,瞬間點燃了全家人的心疼。
媽媽心疼得哎喲一聲,連忙去扶她:“安安,你這是干什么!你身體弱,地上涼,快起來!”
聞晏也一臉不贊同地看著我,仿佛是我逼著許安安下跪一樣。
許安安賴在地上不肯起,哭得梨花帶雨,眼神卻透過散亂的發絲,死死地盯著我。
那眼神里沒有半分歉意,只有挑釁和得意。
仿佛在說:你看,哪怕你回來了,這個家依然只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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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林心疼地將許安安強行抱回沙發上,轉頭看向我的目光冷得像冰:
“聞歌,你一回來就要鬧得家宅不寧嗎?安安這幾年一直在替你贖罪,吃齋念佛,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聞晏張了張嘴,似乎想訓斥我幾句。
但看到我形銷骨立的樣子,到底還是忍住了,只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行了,都別說了。先吃飯吧。”
餐桌上擺滿了一大桌豐盛的菜肴。
只是,當我坐下的那一刻,才發現這所謂的“接風宴”有多諷刺。
桌上擺著紅油翻滾的麻辣小龍蝦、堅硬的糖醋排骨、冰鎮的海鮮刺身。
沒有一樣是我能吃的。
在監獄里,長期的營養不良和冷硬餿飯讓我也患上了嚴重的胃潰瘍,牙齒也因為那幾次“意外”的毆打而松動,根本咬不動硬物,更受不得生冷辛辣的刺激。
“小歌,怎么不動筷子?”
媽媽有些不滿,“這都是安安特意吩咐廚房做的,全是硬菜,你在里面肯定吃不到。”
我看著這滿桌的菜,胃里一陣抽搐。
許安安端著一杯紅酒走到我身邊,借著敬酒的姿勢,湊到我耳邊。
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
“姐姐,監獄里的滋味怎么樣?”
“聽說里面的饅頭都是發霉的,還有老鼠爬過……哦對了,那個叫‘刀疤’的號頭是我花錢雇的哦。”
“媽媽以為我看上了國外新款的時裝,給了我一張無限額的黑卡。可惜沒用上,雇幾個死囚折磨你,五千塊就夠了。”
轟——
腦海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斷了。
我猛地轉頭,對上許安安那雙充滿惡毒和嘲諷的眼睛。
“啪!”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順手抄起桌上的紅酒潑了她一臉。
“啊——!”許安安尖叫一聲,整個人撞向桌角,額頭瞬間磕破了,鮮血混合著紅酒流了下來。
“安安!”
聞晏和宋林同時沖了過去。
爸爸拍案而起,怒吼道:“聞歌!你瘋了嗎?!”
宋林抱起滿臉是血的許安安,回頭死死盯著我,咬牙切齒:
“聞歌,你簡直不可理喻!安安好心給你準備接風宴,你竟然下這樣的毒手!”
“原本我還念著舊情,想等你出來給你一條生路,現在看來……你這種從監獄里出來的勞改犯,骨子里就是壞的!根本不配待在聞家!”
聞晏也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大門:“滾!你給我滾出去!我們聞家沒有你這種惡毒的女兒!”
客廳里亂作一團,傭人們驚慌失措。
我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為了許安安忙前忙后,對我喊打喊殺。
就像在看一場滑稽的小丑戲。
“呵……”我突然笑出了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笑什么?你還有臉笑!”宋林怒斥。
我慢條斯理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輕輕一點。
“原本,我還想給你們留點臉面。”
“既然你們這么想當好人,這么想維護這個‘單純善良’的好妹妹,那我們就讓全京圈的人都聽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按下了播放鍵,并且順手連接了客廳那個號稱千萬級別的Hi-Fi藍牙音響。
一陣刺耳的電流聲后,客廳里所有的嘈雜都被一個巨大、清晰、熟悉的聲音蓋過。
那是許安安的聲音,帶著醉意和猖狂:
“……哎呀,那個孕婦真倒霉,誰讓她擋我的路,拖死就拖死唄,正好讓我那個蠢姐姐去頂罪。”
“反正我哥和宋林都是瞎子,監控也是我讓人動的手腳。我只要掉兩滴眼淚,跪下磕個頭,他們就把心都掏給我了。”
“聞歌那個蠢貨,這輩子都別想翻身,就算她出來了,也是個有案底的垃圾,誰會信她?哈哈哈哈……”
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
聞晏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向懷里瑟瑟發抖的許安安。
宋林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蒼蠅。
爸媽的臉瞬間慘白如紙。
就在這時,別墅的大門被人從外面破開。
警笛聲劃破了夜空,紅藍交錯的光芒刺痛了在場每一個人的眼。
幾名穿著制服的警察大步走進客廳,亮出了證件和逮捕令。
“許安安,涉嫌重大交通肇事逃逸、妨礙司法公正、買兇傷人,現在依法對你進行逮捕。”
“聞晏、宋林,涉嫌包庇罪、偽證罪,請跟我們走一趟協助調查。”
看著慌亂成一團想要解釋的眾人,我理了理破舊的衣領,看著向我走來的警察,露出了這三年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我從懷里掏出那份在獄中用血淚寫成的控告書,遞了過去。
“警察同志,關于三年前的車禍頂包案,以及我在獄中遭受的非人折磨。”
“具體的細節,請跟我的律師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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