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1979年2月，南疆的空氣里全是火藥味。
在通往高平那條爛得不能再爛的山路上，12軍36師前沿陣地突然就啞火了。
緊接著，無線電里傳出一聲嘶吼，大概意思就是：“向我開炮！
別磨嘰，連我一起炸！”
這場景熟不熟悉？
電影《英雄兒女》里王成就是這么干的。
但這一回，炮兵陣地上的指揮員手心全是冷汗，死活不敢下令。
因為步話機那頭喊話的那個副團長，叫李和平。
這名字可能聽著普通，但他爹當時正坐在北京中南海里，是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副主席，李德生。
說白了，要是這一炮覆蓋下去，李家這唯一的兒子要是沒了，誰敢去給那位指揮過上甘嶺戰役的開國將軍報喪？
這責任誰擔得起？
咱們今天不扯那些宏大的戰略，就聊聊這對父子。
在這場仗打響之前，其實有個事兒挺有意思。
當時李和平已經是團級干部了，按照圈子里的“潛規則”，大戰在即，長輩們順手拉一把是常有的事。
不需要搞什么特權，就是調到司令部作戰科寫寫戰報，既安全又能混個參參戰資歷，這叫順水推舟。
甚至真有老戰友把電話打到了李德生那，暗示說讓和平去機關吧，安全點。
你猜李德生啥反應？
這位從尸人堆里爬出來的老將軍直接就炸了。
據當時身邊的人回憶，老爺子拍著桌子吼，大概意思是：當年毛主席能把岸英送到朝鮮，咱們現在的孩子難道是金子做的？
必須去，還得去一線！
特權這東西，在有些家庭是保護傘，在李家卻是催命符。
就這樣，李和平被一腳踢到了12軍36師106團，當了副團長，直接頂到了最前線。
父子倆臨別的時候，場面冷得嚇人。
沒有眼淚，也沒有擁抱。
李德生就扔下一句話：“好好打，別當逃兵。”
李和平敬了個禮轉身就走。
他當時肯定不知道，那個平時鐵面無私的爹，一直站在窗戶后面，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那種眼神，估計只有當過爹的人才懂。
到了越南戰場，情況比預想的還要糟。
106團的任務是撕開防線，結果越軍利用地形搞了個反包圍。
李和平所在的指揮所，瞬間就成了孤島。
那時候的情況是：我軍火力猛，但是怕誤傷自己人不敢打；越軍呢，看中了這是條“大魚”，想抓活的。
如果再猶豫，整個團的指揮系統就得被端。
這時候，李和平干了件讓所有人都沒想到得事。
他下令部隊讓開一個缺口，把敵人“放進來”。
這在兵法上叫“聚殲”，在當時那個環境里，這就叫玩命。
這就好比你把狼放進羊圈，指望在狼咬死羊之前把狼打死。
看著越軍烏泱泱地往上沖，以為得手的時候，李和平抓起步話機就喊了那句“向我開炮”。
這時候你不得不信基因這東西。
二十多年前在上甘嶺，李德生面對美軍范弗里特彈藥量的時候，也是這股子狠勁。
炮火洗地之后，李和平是從土堆里爬出來的，滿臉是血，但陣地沒丟。
這一仗打完，之前那些嘀咕“高干子弟來鍍金”的人，全都閉了嘴。
但這股不要命的勁頭是哪來的？
這得往回倒個二十年，去看看李家那張飯桌。
很多人覺得，開國將軍家里，再怎么著也得是錦衣玉食吧？
其實恰恰相反。
李和平小時候最深的記憶就一個字：餓。
三年自然災害那會兒，全國老百姓都餓得眼冒金星。
按理說，李德生這個級別的干部，家里是有特供補助的。
但他把這些補助全給退了。
老爺子的邏輯簡單粗暴：老百姓都在啃樹皮，我們吃特供，這飯能咽得下去？
結果就是，將軍的孩子們跟著爹一起去開荒種地。
李和平后來回憶，那時候家里最好的伙食就是玉米糊糊，好幾個月見不到葷腥。
最要命的是紅薯。
現在人覺得這是粗糧養生，那再那個年代，天天吃、頓頓吃，肚子里一點油水沒有，吃到最后，幾個孩子全浮腫了。
更離譜的是，李德生自己也腫了。
你想想，一個身經百戰的大將軍，因為營養不良腿腳浮腫，這畫面放在今天簡直不敢信。
在那個年代，有些人的特權不是享受，而是帶頭吃苦。
這種“自討苦吃”的家風，一直延續到了李和平結婚。
當營長那會兒，李和平準備結婚，結果發現兜里比臉還干凈。
工資都接濟戰友了，沒錢辦事。
畢竟是人生大事，他硬著頭皮給家里寫信，想讓爹支援幾百塊錢。
滿心歡喜等來的回信，拆開一看，劈頭蓋臉一頓罵。
李德生在信里罵他“忘了本”，剛過兩天好日子就要講排場。
這一盆冷水把李和平澆醒了。
最后這婚結得那叫一個寒酸：地點就在家里，家具全是公家的不能動，唯一的私人物品就是兩床新被子。
沒宴席，沒車隊。
最逗的是，唯一的“賓客”還是被抓壯丁來的。
當時有個老戰友正好來北京出差，碰到李德生，就被拉回家吃了頓便飯，順便就當了婚禮見證人。
要是沒這位叔叔，這婚結得跟平時吃晚飯沒啥區別。
要知道，這時候李德生手里握著的權力大得驚人，但他院子里停的那輛大紅旗轎車，除了公事，家里人連摸一下都不行。
從吃不飽飯的童年，到寒酸得離譜的婚禮，再到越南戰場的生死關頭，這邏輯其實特通順。
正因為老爹從來沒給他鋪過路，沒給過任何“防彈衣”，李和平才能在真正的槍林彈雨里，把自己煉成一塊好鋼。
真正的豪門，留給孩子的不是金山銀山，而是一身打不斷的硬骨頭。
戰爭結束后，李和平因為戰功升了副師長。
父子倆再見面的時候，依然沒啥溫情脈脈的場面。
李德生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啥也沒說。
這事兒吧，放到現在看，挺讓人唏噓的。
那時候的人，好像把“公”和“私”分得特別清，清處到近乎不近人情。
1990年，李德生從領導崗位上退了下來，晚年生活極其低調，直到2011年5月8日在北京病逝，享年95歲。
祝庭勛，《李德生在動亂歲月》，中央文獻出版社，2007年。
李和平口述歷史訪談記錄，收錄于《將門虎子》，解放軍出版社，2010年。
《中國人民解放軍第12軍軍史》，軍事科學出版社，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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