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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8月,抗戰勝利的消息傳遍全國時,重慶街頭萬人空巷,鞭炮聲震耳欲聾。可在四川的鄉間,許多老人卻望著村口的小路默默垂淚——他們等了八年,終究沒等到那個背著竹簍、揣著母親烙的餅奔赴前線的兒子。
抗戰勝利后,李宗仁、衛立煌等將領談及四川,無不紅著眼感慨:“全國抗戰,四川犧牲最烈,貢獻最大,川兵最苦。”這份“苦”,藏在350萬川軍將士的草鞋里,藏在1億石軍糧的稻穗中,藏在四川百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赤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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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川:草鞋踏破萬里血路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后,四川軍閥劉湘在南京國防會議上拍案而起:“四川可出兵30萬,供給壯丁500萬,糧食若干萬石!”
彼時的四川,尚未完全統一,軍閥混戰的痕跡仍在,可面對國難,四川軍民卻空前團結——“倭寇一日不除,川軍一日不還”的口號,貼滿了四川的城鎮鄉野。
當年9月,首批川軍將士穿著單衣、踏著草鞋,背著大刀和老舊的“川造”步槍,從四川各地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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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汽車、火車,全靠雙腳丈量國土:從成都到西安,要翻越大巴山、米倉山,山高路險,冬季積雪沒膝;從西安到山西前線,要穿過日軍的封鎖線,白天躲轟炸,晚上摸黑行軍。許多士兵的草鞋磨破了,就用破布裹著腳走,腳底的血泡磨破了,滲出血染紅了山路,也沒人喊一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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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軍第41軍122師師長王銘章,率部奔赴山東滕縣抗日。這支川軍裝備極差,每個士兵只有五發子彈,重武器寥寥無幾,卻要面對日軍的飛機、坦克和重炮。
1938年3月,日軍圍攻滕縣,王銘章率部死守,城墻被轟塌了,就用沙袋堵;子彈打光了,就用大刀砍、用石頭砸。激戰至最后時刻,王銘章身中數彈,仍掙扎著對部下喊:“殺敵!報國!”最終壯烈犧牲。
滕縣保衛戰,川軍以傷亡5000余人的代價,堅守陣地四天五夜,為臺兒莊大捷贏得了寶貴時間——戰后清理戰場時,戰士們發現,許多川軍士兵的草鞋還嵌在泥土里,腳上的血跡早已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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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個抗戰中,四川共出兵350余萬人,占全國征兵總數的1/5,平均每15個四川人中就有1人奔赴前線。這些川軍將士,大多是農民、工匠、學生,他們不懂復雜的戰術,卻有著“寧死不當亡國奴”的血性。
他們穿著草鞋,扛著劣槍,在淞滬會戰、徐州會戰、武漢會戰等各大戰役中,用血肉之軀筑起防線,傷亡人數達64萬余人,居全國各省之首——每一個數字背后,都是一個破碎的家庭,都是一段草鞋踏血的悲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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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方:勒緊褲腰撐起糧袋子
抗戰期間,中國沿海口岸大多被日軍封鎖,四川成為大后方的“糧庫”和“兵源庫”。為了支援前線,四川百姓把家里最后一粒糧、最后一尺布都捐了出來,自己卻過著“半年糠菜半年糧”的日子。
那時的四川,糧食產量本就不高,又遭遇了1940年至1942年的大旱。田地里的莊稼枯死了,河流干涸了,百姓們卻依舊要繳納“救國公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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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川東的農村,農民們把僅有的稻谷曬干、脫粒,挑著百余斤的糧袋,翻山越嶺送到糧站。有的老人家里沒了糧食,就把野菜和樹皮磨成粉,摻著少量雜糧充饑,卻笑著對收糧的工作人員說:“前線的娃子們更苦,這點糧不算啥。”
據統計,抗戰八年,四川共繳納糧食1000多萬石,占全國征收糧食總數的1/3,若加上民間捐獻的糧食,總量超過1.2億石——這些糧食,是四川百姓勒緊褲腰、餓著肚子省下來的,是用野菜和樹皮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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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糧食,四川還承擔了全國30%以上的賦稅和兵役。在重慶、成都等地的工廠里,工人不分晝夜地生產武器、彈藥和被服,許多女工懷著身孕仍堅持工作,孩子生在車間里,裹上一塊破布就繼續干活。
為了修建機場,數十萬四川民工自帶干糧,用鋤頭、扁擔和雙手,在荒山上開墾出一條條跑道。
1943年修建新津機場時,民工們白天頂著日軍的轟炸施工,晚上借著月光搬運石料,許多人手上磨出了血泡,肩膀被扁擔壓得紅腫,卻沒人退縮——他們知道,機場修好了,就能迎來更多的飛機,就能早日把倭寇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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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軍:最苦的兵,最忠的魂
在抗戰的軍隊里,川軍被稱為“最苦的兵”——他們裝備最差、補給最少,卻打得最頑強、最悲壯。
川軍第20軍軍長楊森,率部參加淞滬會戰時,部隊連像樣的鋼盔都沒有,士兵們戴著斗笠、穿著單衣,在零下幾度的嚴寒中作戰。
日軍的飛機不斷轟炸,坦克在陣地前橫沖直撞,川軍士兵卻毫無懼色:有的抱著炸藥包沖向坦克,與敵人同歸于盡;有的身中數彈,仍趴在戰壕里向日軍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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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戰中,一個名叫潘文華的士兵,腿部被炮彈炸斷,他咬著牙用刺刀割掉褲腿,繼續用機槍掃射,直到流盡最后一滴血。
淞滬會戰結束后,楊森的部隊從出發時的1.8萬人,銳減到不足5000人,許多連隊全軍覆沒——可幸存的川軍將士,沒有一個人退縮,他們休整片刻,又奔赴下一個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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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西戰場,川軍第47軍軍長李家鈺,率部在中條山與日軍周旋。部隊缺糧少彈,士兵們常常幾天吃不上一頓飽飯,渴了就喝山溝里的水,生病了就靠草藥治病。
1944年5月,日軍發動豫湘桂戰役,李家鈺率部掩護友軍撤退,在河南陜縣的秦家坡遭遇日軍伏擊。
激戰中,李家鈺身中數彈,壯烈犧牲,成為抗戰中犧牲的最高軍銜川軍將領。臨終前,他對部下說:“我身為軍人,戰死沙場是本分,你們要繼續殺敵,為國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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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軍的“苦”,不僅在于戰場的殘酷,更在于后方的誤解。起初,許多友軍看到川軍穿著草鞋、拿著劣槍,都嘲笑他們是“叫花子軍”,不愿與他們協同作戰。
可川軍用一場場硬仗,改變了所有人的看法:滕縣保衛戰、臺兒莊大捷、長沙會戰……哪里最危險,哪里就有川軍的身影;哪里最難打,哪里就有川軍的沖鋒。漸漸地,“川軍”成了勇敢與頑強的代名詞,友軍們都說:“寧與川軍并肩死,不與倭寇茍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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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記:川魂永鑄民族豐碑
抗戰勝利后,許多川軍將士拖著傷殘的身體回到四川,他們沒有勛章、沒有榮譽,有的只是滿身的傷痕和對戰友的思念。
在四川的許多鄉村,都有一座無名烈士墓,里面埋著的,是那些再也沒能回家的川軍將士。他們的名字無人知曉,他們的故事卻在四川百姓口中代代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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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成都的川軍抗日陣亡將士紀念碑前,每天都有人獻上鮮花;在重慶的抗戰遺址博物館里,川軍將士的草鞋、步槍和斗笠,靜靜地陳列在展柜中,訴說著那段悲壯的歷史。這些文物,見證了四川軍民在抗戰中的付出與犧牲,見證了川魂的赤誠與堅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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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川不成軍,無川不抗戰。”四川的付出,不僅是350萬將士的鮮血,不僅是1億石糧食的奉獻,更是一種“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擔當,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赤誠。
抗戰勝利后將領們的感慨,是對四川軍民的最高贊譽,也是對那段歷史的深刻銘記——這份“苦”,苦得悲壯,苦得光榮;這份“忠”,忠得赤誠,忠得不朽。
川魂早已融入中華民族的血脈,成為激勵我們前行的精神力量,永遠鐫刻在民族的豐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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