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地千里丨衛靈公河邊得新曲，晉平公聽曲釀災禍

赤地千里（chì dì qiān lǐ），形容災荒或戰亂后大片土地荒涼的悲慘景象。成語出自《韓非子·十過》，“晉國大旱，赤地三年。”

師曠，字子野，乃春秋中后期著名音樂大師。師曠雖然是個天生盲人，但聽覺極聰，辨音能力極強，再加上高超的琴技，使他在晉悼公初年便進入了晉國宮廷，擔任主樂大師。他憑借著自身的藝術造詣，以及滿腹經綸和善辯口才，深得晉悼公的寵信，晉悼公去世后，即位的晉平公同樣對其頗為寵信，并得以升任太宰。

這年，為了慶祝新修建的王宮落成，晉平公決定舉行慶祝典禮。衛靈公得知消息，為了與晉國修好，親自率領隊伍前往祝賀。

衛靈公行至濮水河邊，眼見天色漸暗，遂命人卸車放馬，布置住處準備夜宿。夜半，四周寂靜一片，衛靈公卻突然聽到一陣優美的琴聲，仔細聆聽，發現竟然是自己從來沒有聽過的一首新曲，衛靈公于是轉頭詢問近侍，大家卻都說沒有聽到。

衛靈公感到奇怪，便召來樂師師涓，告訴他說，“有人在彈奏新的樂調，我詢問近侍，都說沒有聽見，其音調像是出自鬼神一般，你替我仔細聆聽，把它錄寫下來。”

師涓領命而去，靜靜地坐在河邊，調息，撫琴，聆聽那音樂，將樂曲記錄下來，整整忙碌了一夜。次日，師涓回報說，已經記錄完畢，但自己還不熟悉，請求再用一晚熟悉一下，衛靈公答應下來，便又在當地留宿了一晚。

衛靈公抵達晉國后，晉平公在新建的王宮里擺設酒宴，熱情款待衛靈公。酒過三巡，知道晉平公喜好音樂的衛靈公，起身向晉平公請求，希望用自己在濮水河邊新得到的樂曲來助興，晉平公哪有不同意之理。

衛靈公遂召來師涓，讓其坐在師曠旁邊，演奏那首新曲，隨著師涓的手指起落，琴聲悠悠傳出。在一旁陪坐的師曠，初聽此等新曲，尚且感到新奇，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臉上的笑容卻是漸漸消失了。

師涓剛剛彈到一半，師曠卻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住了，連忙循聲按住琴弦，制止道，“此乃亡國之音，不可奏完。”

晉平公聞言不解，問道，“此曲如此新奇悅耳，為何卻是亡國之音？”

師曠回答說，“此曲乃是商朝末年師延為商紂王所作的‘靡靡之音’。后來商紂無道，被武王討滅，助紂為虐的師延自知難逃問罪，向東逃至濮水，抱琴投河自盡。此曲定是從濮水邊得來，該曲十分不吉，誰要沉醉于它，國家必定會衰落，因此斷不能待其奏完。”

衛靈公聽罷也是一驚，出言道，“此曲正是從濮水河邊聽來的！”

晉平公卻是毫不在意，“商朝早已滅亡，我們如今演奏，又有何妨？還是讓樂師彈下去吧。”

師曠無奈，只好松手，待到師涓奏罷，晉平公感到十分悅耳，便向師曠詢問，“這叫什么曲調？”

師曠回答說，“此曲名叫清商調。”

晉平公點了點頭，贊嘆道，“清商調是不是最為動聽的樂曲？”

師曠搖頭回答說，“比之輕微調還略顯不足。”

晉平公聽說還有更悅耳的曲調，連忙道，“那么作為回禮，你來彈奏一曲輕微調吧。”

面對國君的命令，師曠卻是斷然拒絕道，“不能。自古能夠聆聽輕微調的，皆是有德之主，如今大王的修養還不夠好，尚不能聽。”

晉平公聞言十分不悅，厲聲道，“我不管什么德行，不過喜好音樂罷了，你且彈來。”

師曠迫于無奈，只好取過琴來，彈奏了起來。師曠彈奏了一遍，便見有十六只黑鶴從南方飛來，停在廊門頂上。彈奏第二遍，又見那黑鶴排列成行。彈奏第三遍，則見黑鶴全都伸長脖子嗚叫，張開翅膀起舞，音調與琴聲相和，聲音響徹天空。

晉平公見師曠彈奏竟然能夠產生如此景象，心中十分高興，在座的眾人也都感到十分驚奇。師曠演奏完畢，晉平公激動的端起酒爵，起身向師曠敬酒祝賀，并詢問眾人道，“人世間，恐怕沒有比輕微調更美妙的音樂了吧。”

師曠卻搖頭回答說，“不，它遠遠比不上清角調。”

晉平公聞言吃了一驚，連忙道，“既然如此，那就再演奏一曲清角調吧。”

師曠拒絕道，“不可。清角調并非尋常曲調，乃是黃帝當初在西泰山上會集鬼神所作，怎能輕易彈奏？若是召來災禍，恐怕悔之莫及。”

晉平公仍是毫不在意，說道，“太宰不必在意，上古之事更加久遠，怎能禍及如今？我老了，平生所好無非音樂，只希望能聽完它。”

師曠無可奈何，只得再次彈奏起來。師曠剛剛開始彈奏，便見有黑云從西北方升起；隨著繼續彈奏，又有狂風暴雨應聲而至；師曠繼續彈奏，但見尖厲的狂風呼嘯著，掀翻了宮廷的房瓦，撕碎了室內的帷幔，毀壞了案上的食器，眾人見狀全都四散逃跑，晉平公也感到十分驚恐，趴在了廊屋之間躲避。直到師曠停手，這才云開霧散，風止雨退。

不久，晉國遭逢大旱，赤地三年。晉平公也身患癱瘓，就此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