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永固鎮的記憶…

斜陽晚照。
淡淡的金黃色的霞光掠過幾棵高大的白楊樹投影于一座碩大的土墩上。土墩雖有些滄桑卻顯得安然祥靜。黃昏的風漸漸掃起來，生長于土墩上面的幾叢枯黃的芨芨草迎風而舞，把細碎的霞光引得愈發迷離黯淡了。幾只烏鴉在那土墩之上短暫停留之后悠忽便飛向遠處濃密的樹林之中去了。霞光越來越淡，天邊的云皆像是鑲上了或紅或黃的邊兒。不久，太陽就像是被人猛地拉了一把，深深地沉入西面的山后去了。在殘留的、熹微的光線里，這兒，那兒,縷縷的炊煙伴隨著一片起伏不定的狗叫聲裊裊升散開來，夜的腳步迅疾便姍姍而來了。

轉過那個土墩便是永固鎮的街面。數百年來，這個土墩就像是一位巨人，一位守護神，日夜俯視著永固的朝鐘暮鼓，俯視著永固一切子民的生老病死?？梢哉f，這個土墩就是一位永固幾百年來生死存亡的見證者。而關于這個土墩似乎頗有傳奇色彩，永固的許多人都說其下藏有寶貝，且曾有盜寶者挖掘許多地下通道試圖得到寶貝，卻皆無功而返。于是傳言土墩不過是數百年前的一截古城墻而已，并無寶貝之類，如此傳開去土墩倒安穩了許多。如果再要細究，所有人卻又諱莫如深，惜言如金——最多說一聲：“都是胡諞傳的”，便各自忙各自的物事去了。

永固距離縣城并不遙遠，約摸十幾公里的路程。路卻有些迂回，如一只蛇，如一條繩。遙遠似乎看到路的盡頭，到了近前卻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又是一村，那路依然匍匐著，一直向山丹霍城方向逶迤而去了。街面狹長，許多房屋多年失修顯得有些陳陋。然而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街面兩側店鋪林立，五金百貨，蔬菜鮮肉，壓面烤餅，飯館餐廳，學校醫院，政府銀行等一應俱全，卻皆是依路勢而建，店鋪、單位分布于道路兩側，或鶴立于一些屋舍之間，并不集中。然而鎮有鎮的好處，村也有村的特別。永固的鎮街雖然其貌不揚，這兒地廣人稀，氣候濕潤，土地肥沃，極適合油菜的生長。每到夏秋之際，綿延成片的油菜花次第開放，一片金黃燦爛，令人神魂顛倒，令人癡迷留戀。春夏秋多雨，冬季多雪，為野草的生長提供了有利的自然條件，由此也為牛羊的大量繁殖提供了便利。永固于是有兩種特色較為出名：菜籽油和牛肉。恰因如此，永固鎮街上榨油鋪、生肉鋪幾乎占去鎮街大部分鋪面。每逢節日，滿街是殺牛殺羊殺豬的人和買肉的人，鮮血則順著路面兩側的排水溝流成兩條紅色的飄帶。榨油的也不甘示弱，整日里伴隨著機器的轟鳴，一股股清亮芳香的菜籽油流入油罐之中，再灌入農家人的油桶之中，日子在一片菜油的芳香中顯得紅火了。但在農忙和平常的日子里卻又顯得有幾分冷清。一些肉鋪只擺出一些豬肉或者最多在布滿血跡的鐵架子上掛一兩只羊腿，裝裝樣子。榨油鋪最清閑了，干脆關了門，把自家的電話號碼粘在門上自己卻回家睡覺、或忙活別的物事去了。到了冬天，隨著外出打工的人們陸續回家，永固的冬天就顯得格外熱鬧起來。每日每夜喝酒吃肉的，打麻將的，炸金花的，斗地主的，在白天，在夜晚，在永固這片狹小而美麗的地方一直持續到來年的春天方才逐漸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