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新兵發生了意外
吳廣寨
聽說我們這批新兵要到很遠很遠的西藏去,搞一項國防輸油管線工程。大家交頭接耳地議論,臉上露出神秘的色彩,眼睛里有奇異的神采泛起。自己一個普通人能到西藏,能參加國防工程建設,感到很特別很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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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不去哪,肯定是要離開這個吃不飽飯的窮山旮旯了。不管他走幾年,不用擔心吃不飽飯的事情了。民以食為天,吃飽飯是頭一條。新兵們的心臟加快了跳動的速度,新兵們的眼神里充滿了希冀的光芒。有的新兵聽說到了縣武裝部就有好事兒,白米飯白面饃饃管飽吃,還有肥豬肉燴白菜,這些都是稀罕貨。從家里出來的時候不想吃那吃膩了的、早已不想吃的糜子面稀飯煮土豆,在離開家之前空著肚子往縣武裝部走。說是走,其實是運輸工具原始了一些。居住在偏僻山村的,村里派一頭氣派的騾子送新兵。送新兵的騾子頭上戴個紅紅的紅纓子,騾脖子上掛一串金燦燦的銅串鈴,騾子走起路來,隨著步子的節奏發出“欻欻欻”的響聲。這時候的騾子知道了自己受到了重視,地位得到了提升,更顯得俊氣十足。選出這樣一匹騾子去送新兵,是要在全村所有騾子當中甄選的。有的村沒有稱心如意的騾子,還要從鄰村借一頭回來,好草好料地喂上,去完成這項光榮體面的任務,表現出村里對國防建設、對擁軍愛國的重視。平常村支書們娶媳婦兒聘女兒也沒有這樣隆重過。
那個時候的村支書,大多數是解放初期從當過小紅鬼、小通訊員、小哨兵中成長起來的,對黨的信念比較堅定,很注意保持普通一兵的形象,不吃請不收禮。即便是鄰里鄉親吃“油炸糕燴粉條”送過去幾個,也要記住在自己吃“油炸糕”時候多送幾個過去。沒聽說有小官大貪小官巨貪的詞兒。隨著農藥化肥的出現,土地的板結,電廠水泥廠的排污,汽車尾氣的噴發,人們的吃食里有了農藥的殘留,呼吸的空氣有了尾氣的成分,催生出了游離主線的概念,出現了貪婪的思想。
我們鄰村吳莊村送新兵的騾子,就是從鄰村借來的。人們借騾子時習慣把原來趕騾子的人同時借來,好飯燒酒款待上,目的是怕借來的騾子認生,出現驚心動魄的場面,把好事給辦砸了。有時人辦事兒如同打麻將,盼啥牌不來啥牌,怕啥牌偏來啥牌,回回都是人家杠子,自己和糊了。
吳莊村借騾子沒借趕騾子的騾官兒,借來的騾子認生,戴上紅纓、響串鈴有點兒不適應,不停地打著響鼻,“突突突”地把鼻涕噴出來,射在人們的臉上身上,一個一個的鼻涕團兒,明晃晃的有點兒“膈應”。有個老漢說,今天這個騾子不對勁兒,要么買上一瓶52度的雁門白酒,送到趕騾子人的家里,讓人家來趕騾子送新兵吧,別出點什么事兒,驚了騾子把新兵弄成傷兵,那可就“糟糕”了。
吳莊村舍不得一瓶雁門白酒和一斤雞蛋,村支書示意新兵騎上騾子,拽緊韁繩向公社出發。新兵剛騎在騾背上,“咚”一聲炮響,驚嚇了騾子,騾子四蹄一蹬,一個旱地拔蔥,直接射出去,像離弦的箭,像甩出去的石頭,順著布滿鵝卵石的山溝躥出去,身后揚起一股煙塵。 “抓緊,抓緊,快抓緊。別松開,千萬別松開。”村支書向著閃電似的騾子呼喊著,提醒著騾背上的新兵。
這可是村里十幾年走的第一個新兵,吳莊村村子小,十幾年分不到一個“走新兵”的指標,這是村支書費了老大的牛勁兒弄來的指標。村支書的老婆聽說村里弄來了走新兵的指標,提議村支書讓自己的兒子占用這個指標吧。村支書說,郝吉祥兩口子都是瞎子,拉扯個兒子不容易,他的兒子今年不當兵,明年就超齡了,超齡了當不了兵,找不到工作,娶不了媳婦,日子更可憐呀。村支書的老婆聽到村支書的話,不再吭聲了。
就在村支書急呼“抓緊……抓緊……千萬別松開……千萬別松開”的緊要關頭,新兵頭朝著地栽到了布滿鵝卵石的灘石中。在村支書和送行的人趕上來時,新兵已經是血泥模糊地倒在那里動彈不得了。當村支書把新兵扶起來以后,送新兵的騾子早已朝著騾子自己村的方向,跑得沒影兒了。
村支書派人叫來了村里的“赤腳醫生”,幾個年輕后生七抬八扶地把新兵送到了村醫療點,給新兵清理了傷口,擦凈了臉上的泥土,新兵的傷口仍然往外滲著血,傷口周圍的皮膚烏黑了。村支書把提議買雁門白酒買雞蛋請騾官的人叫來說:“你咋就不堅決攔住我呢?”
那人說:“你是村支書一村之主,我咋能劈頭蓋臉地攔你呢?我堅決攔住你,你以為我要奪你的權呢?”
“這下可咋辦呢?”村支書問那人,也在自言自語顯得窘迫。
“你騎上咱村叫‘得意’的騾子,快馬加鞭到公社打個招呼,想辦法把指標留住,等新兵傷好了,縣武裝部單獨把新兵送到部隊……或者讓部隊招兵的人留下一個等等咱們的新兵?”話到此處,那人嘴一癟,隨之聲音有點沙啞了,兩顆傷心的淚珠在眼眶里打轉。他心疼命運專揀細處斷,郝吉祥兩口子眼睛看不見,不知咋把這孩子拉扯到了當兵的年齡,好不容易弄來個當兵的指標,沒走出村口呢,從騾背上摔下來了,這回走不了兵可咋辦呢?全村的人心里感到沉悶沉悶的,好好的事情出了岔子。
好在這幾十年村里唯一的新兵,被接到縣人民醫院,經過精心治療得到了及時的救治,擦傷得到了完美的痊愈。部隊給縣武裝部留了地址,新兵痊愈后,由武裝部派人送到了部隊。
村支書很惋惜這次的大意,險些釀成人命。他回想著提建議的那人,在他思想稍有麻痹的時候,就提議他修改想法,挽回了好多次失誤,他是一個好支委,好兄弟,好戰友啊。打小一塊兒給黨組織送過信,站過崗。好多次村支書把帶的干糧分給他吃,他都以“我不餓,我剛吃過,你個子大不經餓,你是領頭的吃不飽咋行?”支吾開了。這一次我咋就沒聽他的提議呢?本來讓人眼紅的事情,險些弄個底兒朝天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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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插圖均來自網絡)
作者簡介:
吳廣寨:1975年1月入伍,在59244部隊服役6年,建設青藏輸油管線。1981回到大同煤礦工作,在1984年開始發表作品。《我和大同煤》《我愛煤的浪花》獲山西人民廣播電臺"我愛山西"、"光榮崗位在腳下"二、三等獎。散記《小店春風》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各地編排的節目"中播出。為大同市作協、同煤作協會員。在《山西工人報》《同煤日報》《同煤工人報》《同煤文藝》《作家地帶》等文學刊物、平臺發表作品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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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吳廣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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