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直到晚年才承認:我這輩子擁有很多女人,但最愛的只有兩個,趙四是紅顏知己,而她才是我用一生都還不清的虧欠!
半生風月,一生虧欠
“我這輩子,身邊過手的女人多了去了,可真往心里去的,就兩個。”
陽光透過窗欞,在他滿臉的皺紋里流動,那些溝壑里藏著的,是大半生的軟禁與漂泊,是叱咤風云后的落寞,也是風月場中難以言說的糾葛。
提及“女人”二字時,他語氣平淡,像是在說旁人的故事,帶著閱盡千帆的麻木。
身旁的陪護輕聲應了句,沒敢多問。
他卻忽然笑了,笑聲沙啞,帶著幾分自嘲,幾分悵然,話鋒一轉(zhuǎn):“趙四是懂我的,從頭到尾都懂,她跟著我受了一輩子苦,是我的紅顏知己,這點我從不否認。”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柔和了些,仿佛透過時光,看到了那個當年不顧一切追隨他的少女,眼底有暖意一閃而過,隨即又被濃重的陰霾覆蓋。
他喉結(jié)滾動了幾下,聲音陡然低沉,帶著難以抑制的哽咽,甚至染上了幾分哀求的意味,像是在對空氣訴說,又像是在自我懺悔:“可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不是她。”
“有個人,我欠了她一輩子。”
“這份虧欠,我到死都還不清。”
他閉上眼,眼角有渾濁的淚滲出,順著皺紋滑落,沒入衣領。
那個被他藏在心底最深處,連名字都不愿輕易提及的“她”,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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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916年的奉天,大帥府里彌漫著一股緊張又帶著喜氣的氛圍。
張作霖,這位在東北說一不二的大帥,為他最器重的長子張學良,定下了一門在他看來門當戶對的親事。
女方是富商于文斗的女兒,于鳳至。
這門婚事,對于張家而言,就像是穩(wěn)定后方的一劑強力黏合劑。
可對于年僅十五歲,在奉天城里桀驁不馴,被大家稱為“小六子”,又是整個東北最耀眼的將門之后的張學良來說,這卻是一道憑空而降的沉重枷鎖。
張學良讀的是新式學堂,能說一口流利的英文,骨子里滿是對自由戀愛的向往,對包辦婚姻那是厭惡到了極點。
他聽說那個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于鳳至,比自己大三歲,是個從舊式家庭出來的,規(guī)規(guī)矩矩、舉止端莊的“大姐姐”,心里頭就涌起了一百個不情愿。
他鬧過,在父親面前拍著桌子,大聲抗議過,可張作霖只是冷冷地扔下一句:“你的正室原配,必須聽我的。”
就把他所有的氣焰都給壓了下去。
張學良心里明白,在這個家里,父親的權威,那是容不得半點挑戰(zhàn)的。
沒辦法,他只能帶著一身的戾氣和不甘,等待著那個即將走進帥府,成為他妻子的女人。
新婚之夜,紅燭高照,那搖曳的燭光,映著于鳳至那端莊秀麗的臉龐。
她身著一身鳳冠霞帔,安靜地坐在床沿,沒有新嫁娘該有的嬌羞模樣,反而透著一種超乎她這個年齡的沉穩(wěn)與大氣。
張學良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上下打量著她,心里想著,哪怕能從她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局促或者不安,也算沒白挑釁這一場。
可他失望了,于鳳至只是緩緩地抬起眼,溫和地看著他,輕聲說道:“漢卿,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那聲音,就像山間的一股清泉,瞬間澆熄了他一半的火氣。
張學良愣住了,這個女人,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啊。
他原本以為會是一場充滿火藥味的激烈對峙,卻沒想到開場竟是如此的平靜。
接下來的日子,更是讓他大跌眼鏡。
于鳳至這位“大姐姐”,非但沒有一絲一毫舊式女子的迂腐氣,反而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才干和智慧。
帥府上下,人員復雜得很,事務也是繁多雜亂,在前幾任夫人手里的時候,常常是混亂不堪。
可于鳳至接手之后,不過月余,就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上下人等,沒有不對她敬服的。
她甚至能在張作霖面前從容應對,談吐得體,進退有度。
張作霖都私下里對兒子夸贊道:“小六子,你可是撿到寶了。”
張學良對她的態(tài)度,也在不知不覺間發(fā)生了變化。
他開始留意起她來,發(fā)現(xiàn)她不僅精于內(nèi)務,對古今之事也通曉得很,對于時局,更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有時候他處理軍務遇到難題,和她閑聊幾句,她總能用看似不經(jīng)意的話點醒他,讓他一下子就茅塞頓開。
她從不干涉他的軍政大事,卻總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給予最堅實的支持。
她就像帥府里的一根定海神針,也漸漸成了他內(nèi)心深處的一種依靠。
可即便如此,張學良依舊流連于那些風月場所,和那些摩登女郎們跳舞、喝酒,盡情享受著被追捧的感覺。
他以為這就是自由,這就是對包辦婚姻的反抗。
每次他帶著一身酒氣和香水味,深夜才歸來,于鳳至從不質(zhì)問,也從不爭吵。
她只是默默地為他備好醒酒湯,準備好干凈的衣物,然后安靜地退回自己的房間。
她的沉默,比任何激烈的爭吵都更有力量,就像一根看不見的針,細細密密地扎在張學良的心上,讓他感到一陣陣莫名的愧疚。
他開始反思,自己所謂的自由,難道真的只是一種幼稚的叛逆嗎?
他開始渴望回到那個有她的家,渴望看到那盞永遠為他亮著的燈,渴望喝到那碗能暖到心底的醒酒湯。
他與于鳳至之間,沒有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宣言,卻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滋生出了一種遠比激情更深刻的依賴與默契。
他叫她“大姐”,這個稱呼里,有尊敬,有親情,也有一份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正在悄然萌芽的愛情。
他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xù)下去,他會是那個在外馳騁的少帥,而她會是那個永遠在后方為他守候的賢妻。
直到一個叫趙一荻的女孩出現(xiàn),將這份平靜徹底打破。
02
1927年的天津,蔡公館舉辦的一場舞會,徹底改變了三個人一生的命運。
那天,張學良作為最尊貴的客人,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他年輕、英俊,又權勢滔天,是無數(shù)名門閨秀夢寐以求的對象。
而就在這片星光璀璨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穿著一身水藍色連衣裙的女孩。
她就是趙一荻,人稱趙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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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青春逼人,眼眸里閃爍著一種不諳世事的天真與靈動。
當張學良走上前,邀請她跳舞時,她沒有像其他女孩那樣,要么故作矜持,要么激動得不知所措,只是大大方方地將手放入他的掌心。
舞池中,兩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仿佛天生就是一對。
那一刻,張學良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這是一種與于鳳至給他的安穩(wěn)和敬重截然不同的感覺,是一種充滿了激情與火焰的吸引力。
趙四小姐的出現(xiàn),就像點燃了他內(nèi)心深處對“自由戀愛”的所有幻想。
她新潮、活潑,和他談論著最新的西洋電影和小說,她的世界充滿了新鮮與活力,讓他沉醉其中。
很快,兩人的緋聞便傳遍了整個天津,甚至傳到了北平。
張學良對趙四的迷戀,幾乎是公開的秘密。
他帶著她出入各種高級場合,為她一擲千金,毫不掩飾自己的愛意。
這樁風流韻事,很快就傳回了奉天大帥府,也傳到了于鳳至的耳朵里。
帥府的下人們都提心吊膽的,等著看一場正室與情人之間的“戰(zhàn)爭”爆發(fā)。
所有人都以為,以于鳳至的身份和驕傲,絕不可能容忍丈夫如此明目張膽的背叛。
然而,于鳳至的反應,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沒有哭,也沒有鬧,甚至在下人面前,都未曾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怨懟。
她只是把自己關在書房里,整整一天。
誰也不知道她在那一天里,想了些什么。
當她再次從書房里走出來時,臉上依舊是那份從容與平靜。
她派人給遠在天津的張學良送去一封信,信的內(nèi)容很簡單,她說,如果他真的喜歡那位趙小姐,可以接回奉天,但帥府有帥府的規(guī)矩,她不能給趙四夫人的名分。
張學良收到信時,既驚訝又愧疚。
他本以為會迎來一場暴風雨,卻沒想到于鳳至會如此“通情達理”。
他帶著趙四回到了奉天,心里忐忑不安。
當他領著趙四站在于鳳至面前時,他甚至不敢抬頭看自己妻子的眼睛。
趙四也很緊張,她低著頭,像個等待宣判的罪人。
于鳳至卻微笑著走了過來,她拉起趙四的手,仔細端詳了片刻,然后對張學良說:“漢卿,我看這位妹妹人很不錯,就讓她以你秘書的身份留下吧。
我會在帥府旁邊為她蓋一棟小樓,方便她照顧你。”
張學良徹底愣住了。
他設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爭吵、決裂,甚至是以死相逼,卻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種近乎“仁慈”的安排。
他看著于鳳至,她的眼神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種讓他無法直視的深邃。
他知道,她不是不在意,而是她愛他愛到愿意委屈自己,成全他的快樂。
她以一種近乎殘酷的方式,保全了這個家,也保全了他的體面。
趙四就這樣留了下來,住在帥府旁邊的青磚小樓里。
于鳳至待她如姐妹,平日里噓寒問暖,從無半點苛責。
她甚至親自教導趙四如何適應帥府的生活,如何照顧張學良的起居。
于鳳至的寬容大度,贏得了所有人的尊敬,包括趙四。
但這種寬容,對于張學良來說,卻是一種無聲的凌遲。
他一邊享受著與趙四在一起的甜蜜時光,一邊又被對于鳳至的愧疚感深深折磨。
他開始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離不開于鳳至。
在外面,他可以和趙四風花雪月,但回到帥府,只有看到于鳳至的身影,他的心才能真正安定下來。
尤其是在1928年,張作霖在皇姑屯被炸身亡后,整個東北的重擔,瞬間壓在了年僅27歲的張學良肩上。
那段時間,內(nèi)有元老派的質(zhì)疑,外有日本人的虎視眈眈,他幾乎夜不能寐。
趙四能給他的,是溫柔的陪伴和安慰,但于鳳至給他的,卻是扭轉(zhuǎn)乾坤的力量。
她動用自己家族的人脈和財力,為他穩(wěn)定內(nèi)部,又以超凡的智慧,幫他分析時局,堅定了他“東北易幟”的決心。
在宣布易幟的那天,張學良站在臺上,看著臺下人群中那個沉靜如水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沒有于鳳至,就沒有今天的自己。
他對她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夫妻,那是一種混合了愛情、親情、恩情和戰(zhàn)友情的復雜情感。
他欠她的,實在太多了。
這份虧欠,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在未來的歲月里,慢慢生根、發(fā)芽,最終長成了讓他一生都無法擺脫的參天大樹。
03
1936年12月12日,西安的冬天異常寒冷,一聲槍響,震驚了中外。
張學良與楊虎城發(fā)動兵諫,扣押了蔣介石,史稱“西安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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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張學良將自己和整個東北軍的命運,都押在了一場豪賭上。
事變爆發(fā)時,趙四小姐就在西安,陪在他的身邊。
她為他擔驚受怕,徹夜難眠,用女性的柔情溫暖著他緊繃的神經(jīng)。
在那個危機四伏的古城里,趙四的陪伴是他唯一的慰藉。
然而,當消息傳到上海,傳到于鳳至的耳中時,她所做的,卻遠遠超出了兒女情長的范疇。
她沒有絲毫的慌亂,這位昔日帥府的女主人,在關鍵時刻爆發(fā)出驚人的政治能量和魄力。
她深知,丈夫此舉無異于與虎謀皮,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她必須救他。
于鳳至立刻開始四處奔走,她首先找到了當時在中國最有影響力的外國友人、張學良的顧問端納。
她向端納詳細陳述利害,曉以大義,懇請他從中斡旋。
緊接著,她飛往南京,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關系,試圖見到宋美齡。
所有人都知道,能勸說蔣介石的,只有他的妻子宋美齡。
但當時的南京,氣氛緊張得讓人窒息,何應欽等主戰(zhàn)派磨刀霍霍,恨不得立刻轟炸西安,將張學良和楊虎城置于死地。
于鳳至的求見之路,異常艱難。
她一次次被拒之門外,卻一次次地堅持。
她放下身段,四處求人,忍受著白眼與冷遇。
終于,她的執(zhí)著打動了宋子文,在他的引薦下,她見到了宋美齡。
在宋美齡的官邸里,于鳳至沒有哭訴,也沒有哀求。
她以一個妻子對丈夫的理解,以一個中國女性對國家大義的認知,向宋美齡深刻地剖析了張學良發(fā)動兵諫的初衷——“逼蔣抗日”。
她的話語沉著而有力,情理兼?zhèn)洌钌畹卮騽恿送瑯由類壑约赫煞虻乃蚊例g。
于鳳至的努力,為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當宋美齡、宋子文等人飛往西安談判時,事態(tài)終于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
而在西安城內(nèi)的張學良,雖然有趙四的日夜陪伴,但他內(nèi)心最焦灼的,卻是對遠方妻子的擔憂與思念。
他不知道于鳳至為了救他,正在經(jīng)歷著怎樣的艱難。
他只知道,每次遇到生死攸關的時刻,那個“大姐”總有辦法。
這是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源于十幾年來她從未讓他失望過。
最終,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張學良不顧眾人反對,親自護送蔣介石返回南京。
他以為這是“好漢做事好漢當”,卻沒料到,這一去,竟是長達半個多世紀的囚徒生涯的開始。
當他被軟禁的消息傳來,于鳳至的世界瞬間崩塌了。
她為救他奔走呼號,換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
她病倒了,積勞成疾,悲憤交加。
但即使躺在病床上,她想的依然是如何營救丈夫。
她給被囚禁的張學良寫信,在信中,她從不抱怨自己的辛苦,只是反復地安慰他,鼓勵他,告訴他一定要保重身體,等待重獲自由的那一天。
在張學良最初被囚禁的日子里,是于鳳至陪伴在他的身邊。
她放棄了上海優(yōu)渥的生活,跟著他從南京到溪口,再到黃山,一路顛沛流離。
在那段最灰暗的時光里,她的存在,是張學良唯一的精神支柱。
她為他洗手作羹湯,陪他讀書下棋,用自己的堅韌和樂觀,為他撐起一片小小的天地。
趙四小姐也曾前來探望,但當時的規(guī)定是,只能有一位家屬陪伴。
趙四來了,于鳳至就得離開。
面對這種局面,于鳳至再次做出了犧牲。
她對趙四說:“妹妹,我身子骨不如你,這里環(huán)境潮濕,我怕是撐不住。
漢卿的身邊不能沒人,以后就辛苦你了。”
她主動將陪伴丈夫的機會,讓給了趙四。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時的于鳳至,已經(jīng)身患重病。
長期的憂思和勞累,讓她的身體垮了。
04
幽禁的歲月,像一條沒有盡頭的河,緩慢而沉重地流淌著。
從浙江奉化到安徽黃山,再到江西萍鄉(xiāng),張學良的囚禁地不斷變換,唯一不變的,是身邊于鳳至那溫柔而堅定的陪伴。
她早已不是那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帥府夫人,她學會了在簡陋的環(huán)境中為他烹飪可口的飯菜,學會在特務的監(jiān)視下為他營造一絲家的溫暖。
她用自己的言行告訴他,無論身處何種境地,她都會陪他一起扛。
然而,命運的殘酷遠不止于此。
長期的精神壓抑和惡劣的生活條件,如同毒素般侵蝕著于鳳至的身體。
1940年春天,在被囚禁的第四個年頭,于鳳至被確診患上了乳腺癌。
這個消息,對于已經(jīng)被剝奪了自由的張學良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
他看著日漸消瘦、面色蒼白的妻子,心如刀絞。
他第一次感到了徹底的無助,他可以調(diào)動千軍萬馬,卻無法挽救愛人的生命。
醫(yī)生建議,必須立刻進行手術,而且最好的治療在美國。
去美國,就意味著要離開他。
這是一個撕心裂肺的抉擇。
于鳳至堅決不同意,她說:“我的命算什么,你的身邊不能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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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寧愿死,也要陪在他的身邊。
張學良流著淚,第一次對于鳳至發(fā)了火。
他強硬地命令她:“你必須去!你要是死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你給我好好地治病,治好了,就回來!我等你!”
他知道,這或許是他們此生的訣別。
在特務的嚴密監(jiān)視下,他連去送行都做不到。
分別的那天,于鳳至一步三回頭,她的眼神里充滿了不舍和擔憂。
她不是怕死,她是怕她走了,他一個人會撐不下去。
張學良站在窗前,看著那輛帶走妻子的汽車越開越遠,直到消失在山路的盡頭,他像一尊雕塑般,久久未動。
他的人生,從那一刻起,被割裂成了兩半。
一半是與鳳至共同度過的、充滿了榮耀與磨難的前半生,另一半,是即將與趙四一起面對的、前途未卜的后半生。
于鳳至帶著三個孩子和沉重的病情,獨自踏上了前往美國的輪船。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戰(zhàn)勝病魔,更不知道此生是否還有機會與丈夫重逢。
她只知道,她必須活下去,為了丈夫那句“我等你”,她也要活下去。
于鳳至離開后,趙四小姐歷經(jīng)周折,來到了張學良的身邊,繼續(xù)陪伴他度過漫長的囚禁生涯。
趙四的到來,填補了張學良生活上的空白。
她無微不至地照顧他,陪他說話,給他慰藉。
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他們的感情愈發(fā)深厚,成了一種相濡以沫的親情。
而在大洋彼岸,于鳳至正在與死神進行著殊死的搏斗。
她經(jīng)歷了三次大手術,漫長的化療讓她受盡折磨,頭發(fā)掉光,身體虛弱到了極點。
但她憑借著頑強的意志力,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病情穩(wěn)定后,她沒有選擇安逸的休養(yǎng)。
她知道,丈夫的自由需要錢,孩子們的生活和教育需要錢。
她一個弱女子,在異國他鄉(xiāng),開始了艱難的謀生之路。
她想起丈夫曾教給她的那些關于股票和投資的知識,便一頭扎進了風云變幻的華爾街。
所有人都以為這位來自中國的落難夫人很快就會被吞噬得一干二凈,但于鳳至骨子里的堅韌和智慧再次創(chuàng)造了奇跡。
她精準的判斷和果敢的決策,讓她在股市中屢屢獲勝,財富像滾雪球一樣越積越多。
她不僅為自己和孩子們創(chuàng)造了優(yōu)越的生活,更積累起一筆富可敵國的財產(chǎn)。
她做這一切,只有一個目的——為了有朝一日,能用這筆錢,為丈夫換回自由。
她在美國拼搏的消息,通過各種渠道,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回被囚禁的張學良耳中。
他為她的堅強和成功感到驕傲,同時也更加愧疚。
他知道,她吃的每一份苦,都是因他而起。
他常常在深夜里拿出于鳳至的照片,一看就是幾個小時。
照片上的她,依舊是那樣的端莊、溫婉。
他多想告訴她,他好想她,他一直在等她回來。
他以為,等抗戰(zhàn)勝利了,等時局穩(wěn)定了,他就能重獲自由,他們就能團聚。
他天真地相信著,他和她的故事,還有未完的篇章。
05
時間推移到1964年,張學良和趙四被轉(zhuǎn)移到了臺灣,囚禁地點是臺北北投的一處僻靜別墅。
幾十年的光陰,已經(jīng)將曾經(jīng)風流倜儻的少帥,磨礪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中年人。
他習慣了與世隔絕的生活,習慣了趙四在身邊的陪伴。
而遠在美國的于鳳至,早已是商界的傳奇女性。
她為他賺下了億萬家產(chǎn),在好萊塢比弗利山莊為他購置了豪宅,甚至按照當年奉天大帥府的格局進行了裝修。
她做好了他恢復自由后的一切準備,她相信那一天總會到來。
她苦苦等待了二十多年,從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婦,等到了兩鬢斑白的年紀。
她和張學良之間,靠著那些被嚴密審查的信件,維持著脆弱的聯(lián)系。
信中,他們從不談及政治,只說些家常和對彼此的思念。
每一封信,都是支撐彼此活下去的動力。
然而,就在這一年,一份來自臺灣當局的密令,徹底擊碎了于鳳至所有的希望。
蔣介石受洗成為虔誠的基督徒,而基督教義規(guī)定,信徒不能有兩個妻子。
同時,臺灣當局也希望通過“解決”張學良的婚姻問題,徹底斷絕他和于鳳至以及海外勢力的聯(lián)系,讓他“安心”在臺灣度過余生。
一天下午,幾位國民黨的高級官員,帶著嚴肅的表情,來到了張學良的住處。
他們沒有過多的寒暄,直接拿出了一份早已擬好的文件,放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份離婚協(xié)議書。
為首的官員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對他說:“漢卿,為了你的安全和前途,也為了‘夫人’能更好地為你斡旋,你必須和于鳳至女士離婚,然后與趙一荻女士結(jié)婚。”
張學良看著那份薄薄的紙,卻感覺有千斤重。
他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間凝固了。
離婚?和鳳至離婚?這個念頭他從未有過,也絕不敢有。
那個女人,為他生兒育女,為他撐起帥府,為他四處營救,為他遠走他鄉(xiāng)與病魔抗爭,為他在異國打拼下億萬家產(chǎn)……
他欠她的,幾輩子都還不清,如今卻要他親手簽下這份文件,將她徹底拋棄?
他猛地站起來,雙目赤紅,幾乎是咆哮著說:“不可能!我絕不簽字!”
官員們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其中一人冷冷地說:“漢卿,你要想清楚。這件事不是在和你商量。如果你不簽字,我們不能保證你和你身邊這位女士未來的安全。而且,這會讓你在美國的夫人,也陷入非常被動的境地。”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他們用他自己,用趙四,甚至用他最不愿傷害的于鳳至來威脅他。
張學良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他跌坐回椅子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他是一個囚犯,他的命運,從來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趙四默默地站在一旁,淚流滿面,她走上前,握住張學良冰冷的手,哽咽著說:“漢卿,要不……算了吧。我不需要名分,真的。”
她的話,像一把刀,插進了張學良本已千瘡百孔的心。
他看著眼前這個陪伴了自己幾十年的女人,她把一生最好的年華都給了他,無怨無悔。
他能再讓她繼續(xù)這樣不明不白地跟著自己嗎?
一邊是恩重如山的結(jié)發(fā)妻子,一邊是相濡以沫的紅顏知己,他被逼到了絕境。
官員們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等著他的決定。
房間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墻上掛鐘的滴答聲,像催命的鼓點,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
他閉上眼睛,腦海里閃過的,全是于鳳至的臉。
新婚之夜的沉靜,帥府內(nèi)外的操勞,西安事變后的奔走,以及分別時那不舍的眼神……
一幕一幕,清晰如昨。
他拿起筆,手卻抖得厲害,那支筆仿佛有千鈞之重,他幾次嘗試,都無法在紙上落下。
他該怎么辦?
簽下這個字,他將成為一個背信棄義的罪人,他將如何面對遠方的鳳至?
如果不簽,他和趙四的未來又將如何?
甚至,這會不會連累到鳳至在美國的安全?
一個巨大的問號,懸在他的頭頂,幾乎要將他壓垮。
06
張學良最終還是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當“張學良”三個字落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時,他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他不是一個輕易流淚的男人,但那一刻,兩行滾燙的淚水,順著他蒼老的臉頰,無聲地滑落。
他簽下的,不僅僅是一個名字,更是對他前半生所有承諾和情義的背叛。
他辜負了那個世界上對他最好、恩情最重的女人。
這個認知,像烙鐵一樣,深深地烙在了他的靈魂上,注定要折磨他一生。
他安慰自己,這是為了保護鳳至,是為了讓她和“政治犯”的身份徹底脫鉤,是為了讓她在美國能更安全地生活。
他也安慰自己,這是為了給陪伴自己半生的趙四一個交代。
他找了無數(shù)個理由,但每一個理由,都無法掩蓋他內(nèi)心深處那如山崩海嘯般的愧疚與痛苦。
離婚協(xié)議書通過秘密渠道,被送到了于鳳至在美國的家中。
當于鳳至看到那份文件,看到丈夫熟悉卻又無比刺眼的簽名時,她沒有像任何人想象的那樣歇斯底里。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那份文件,看了很久很久。
幾十年的等待,幾十年的期盼,幾十年的奮斗,最終只換來了這一紙薄薄的契約。
她為他守住了家,救過了命,賺下了錢,卻最終沒能守住“張夫人”這個名分。
她沒有哭,只是眼中有什么東西,在那一刻,徹底碎了。
她的心腹和朋友都為她鳴不平,勸她不要簽字,勸她去抗爭。
但于鳳至只是搖了搖頭,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遠在臺灣的張學良,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
這不是他的本意,這是政治的逼迫。
她知道,他簽下名字時,心該有多痛。
她拿起筆,用一種近乎平靜的姿態(tài),在文件上簽下了“于鳳至”三個字。
她對身邊的人說:“我簽,是為了漢卿的自由和安全。既然他們認為離婚能讓他好過一些,我簽。”
簽完字,她對前來辦理手續(xù)的臺灣代表,提出了一個看似平靜卻無比決絕的要求。
她說:“你們可以拿走我張夫人的名義,但拿不走我對他的愛。請轉(zhuǎn)告漢卿,我生是張家的人,死是張家的鬼。我的墓旁,會為他留一個空位,我等著他。”
這番話,與其說是要求,不如說是一個用生命立下的誓言。
于鳳至接受了離婚,卻沒有接受命運的安排。
她依舊是那個為張學良而活的女人。
她繼續(xù)在商海打拼,積累著財富,她相信總有一天這些錢能派上用場。
她給張學良寫信,信中絕口不提離婚之事,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她依舊在信的末尾署上“鳳至”,那個只有他能叫的名字。
她用自己的方式,維持著這段早已在法律上蕩然無存的婚姻。
而在臺灣,張學良與趙四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趙四終于在年過半百之時,成為了名正言順的張夫人。
然而,這場遲來的婚禮,并沒有給張學良帶來多少喜悅。
他的心中,被巨大的空洞所占據(jù)。
尤其是在收到于鳳至的回信,得知她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并為他留下了墓穴時,他徹底崩潰了。
他在自己的房間里,失聲痛哭,像個無助的孩子。
他知道,鳳至的平靜,比任何激烈的指責都更讓他心碎。
她的愛,已經(jīng)超越了世俗的名分,達到了一種他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度。
他娶了趙四,卻感覺自己離鳳至更近了。
她的影子,無時無刻不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中。
他吃飯時會想起她做的拿手菜,讀書時會想起她陪自己研墨的夜晚,散步時會想起她跟在身后溫柔的叮嚀。
他開始在趙四面前,越來越多地、不自覺地提起于鳳至。
他會說:“這道菜,鳳至做得更好吃。”
或者說:“這件事,要是鳳至在,她一定有辦法。”
每當這時,趙四的臉上總會閃過一絲黯然,但她從不說什么,只是默默地聽著。
她贏得了法律上的名分,卻永遠無法取代于鳳至在張學良心中的位置。
張學良開始瘋狂地給于鳳至寫信,信中充滿了懺悔和思念。
他稱她為“我親愛的大姐”,向她傾訴自己的痛苦和無奈。
這些信,成了他后半生唯一的精神寄托。
他與于鳳至的婚姻,在現(xiàn)實中走到了盡頭,卻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以一種更加深刻和慘烈的方式,獲得了永生。
07
歲月無情,轉(zhuǎn)眼間,歷史的車輪駛?cè)肓司攀甏?/p>
隨著蔣經(jīng)國的逝世,臺灣的政治氣候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張學良身上的枷鎖,也開始逐漸松動。
1990年,在被囚禁了整整54年之后,張學良終于恢復了完全的人身自由。
這一年,他已經(jīng)90歲高齡。
自由,這份他渴望了半個多世紀的東西,終于到來了,但他卻絲毫感受不到喜悅。
因為,就在他恢復自由的同一年,一個讓他痛不欲生的消息,從大洋彼岸傳來——于鳳至在美國洛杉磯病逝,享年93歲。
這個消息,像一把重錘,狠狠地擊中了張學良。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見任何人。
趙四在門外焦急地呼喊,他卻充耳不聞。
在這三天里,他想了些什么,沒有人知道。
人們只知道,當他再次打開房門時,仿佛瞬間又蒼老了十歲。
他的眼中,再也沒有了往日偶爾閃現(xiàn)的銳氣,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于鳳至的死,帶走了他生命中最后的一絲光亮。
他終于自由了,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但他最想見的那個人,卻永遠地離開了他。
他派自己的兒子前往美國處理母親的后事。
兒子回來后,向他描述了于鳳至的墓地。
在洛杉磯玫瑰園公墓,于鳳至為自己修建的墳墓旁,果然有一個空著的水泥墓穴。
墓碑上,早已刻好了“張學良”三個字。
她真的在等他,用死亡的方式,固執(zhí)地等待著與他合葬的那一天。
張學良聽著兒子的描述,老淚縱橫。
他顫抖著拿出一張早已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輕時的于鳳至,穿著旗袍,笑得溫婉而恬靜。
他撫摸著照片上的人,喃喃自語:“鳳至,大姐……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啊……”
從那天起,張學良的性情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
他變得更加沉默,也更加懷舊。
他開始瘋狂地整理和于鳳至有關的一切,他們的書信、照片,以及她托人從美國帶回來的各種東西。
他向每一個來看望他的人,講述他和于鳳至的故事。
他講他們的新婚之夜,講她如何打理帥府,講她如何在西安事變后救他,講她如何在美國打拼。
他講得那么詳細,仿佛那些事情就發(fā)生在昨天。
在這些敘述中,趙四的名字,被提及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
趙四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她的心中充滿了苦澀。
她陪伴了他大半生,陪他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她以為自己是最后的勝利者。
但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她從未贏過。
她只是在于鳳至缺席的時候,扮演了一個替代者的角色。
于鳳至用她的死,徹底擊敗了趙四用一生陪伴換來的所有。
恢復自由后,張學良拒絕了大陸的邀請,也離開了臺灣,選擇和趙四一起,定居在美國夏威夷的檀香山。
他之所以選擇美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因為那里,有他一生都無法釋懷的牽掛。
他想離她近一些,哪怕只是地理上的距離。
他常常獨自一人,坐在陽臺的輪椅上,朝著洛杉磯的方向,一坐就是一下午。
海風吹拂著他銀白的頭發(fā),沒有人知道,這位世紀老人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望著,望著那片埋葬了他一生摯愛的土地,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悔恨與思念。
08
定居夏威夷后,張學良的生活看似平靜,內(nèi)心卻從未有過一日的安寧。
于鳳至的死,像一個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在他余生的歲月里,反復地發(fā)炎、潰爛。
他開始頻繁地接受媒體和歷史學者的采訪,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他似乎急于向這個世界訴說什么,或者說,是急于為自己犯下的錯誤,尋求一種遲來的救贖。
在這些訪談中,一個最明顯的變化是,他談論于鳳至的次數(shù),遠遠超過了談論趙四。
當人們按照慣性,將他與趙四的愛情故事譽為傳奇時,他會毫不留情地打斷,然后用一種近乎懺悔的語氣說:“你們不了解情況,我太太是最好的。她對我,那是沒的說。”
有一次,一位著名的華裔學者與他長談,小心翼翼地問起他與兩位夫人的感情。
張學良沉默了許久,然后抬起頭,眼中閃著淚光,一字一句地說:“我這一生,有兩個女人,一個是我太太鳳至,一個是我夫人一荻。鳳至是最好的,可惜我負了她。一荻是最可憐的,她為我付出了一生。”
這句話,是他對自己一生感情最精準的概括。
他對鳳至是愛與愧,對一荻是憐與惜。
愛與憐,一字之差,卻隔著萬水千山。
他開始向身邊所有的人,包括他的醫(yī)生、護士、前來探訪的故舊,講述于鳳至的往事。
他會拿出于鳳至的照片,指著照片上的人,驕傲地說:“看,這是我的太太,當年東北第一美人,也是最有才干的女人。”
他會詳細地描述于鳳至如何在華爾街叱咤風云,如何為他賺下萬貫家財,語氣中充滿了驚嘆與自豪,仿佛在講述一個傳奇。
而當他提到自己當年被迫簽下離婚協(xié)議時,他會用手捶打著自己的膝蓋,反復地說:“我混蛋啊!我不是個東西!我讓她在美國一個人,吃了那么多的苦,最后還……我還把她給扔了……”
他的痛苦是如此真實,以至于每一個聽到的人,都為之動容。
趙四就生活在這樣的氛圍里。
她每天照顧著張學良的起居,聽著他一遍又一遍地贊美另一個女人,一遍又一遍地為拋棄那個女人而懺悔。
她的內(nèi)心該是何等的煎熬。
她用七十二年的不離不棄,換來了“張夫人”的名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用盡一生,也未能真正走進這個男人的內(nèi)心最深處。
那個地方,永遠地被一個叫于鳳至的女人占據(jù)著。
她開始變得和張學良一樣沉默。
兩人常常一整天都說不上一句話,只是并排坐在陽臺上,看著遠方的海。
張學良看的是洛杉磯的方向,而趙四看的,是張學良蒼老而落寞的側(cè)影。
她或許在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還會不會在天津的舞會上,接受那位年輕少帥的邀請?
還會不會為了他,與家庭決裂,奔赴他身邊,從此開始一段沒有名分、與世隔絕的人生?
沒有人知道答案。
1995年,張學良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他決定按照基督教的儀式,為自己和趙四準備后事。
他讓人在檀香山的神殿之谷,購置了一塊墓地。
他親自設計了墓碑,上面刻著他與趙四的名字,以及圣經(jīng)上的經(jīng)文。
這個舉動,徹底斷絕了他與于鳳至合葬的可能。
所有人都感到不解,既然他如此深愛和愧對于鳳至,為何不選擇回到她的身邊?
只有張學良自己知道,他是不敢,也是不配。
他在一次與友人的談話中,道出了心聲:“我已經(jīng)是個罪人了,我把她傷得那么深,我沒臉去見她,沒臉去躺在她的身邊。我只能遠遠地看著她,在心里跟她說聲對不起。”
他選擇與趙四合葬,或許是對這個陪伴他后半生的女人最后的一點補償,也是對他自己的一種懲罰。
他用這種方式,將自己的靈魂,永遠地流放在了對鳳至的思念與懺悔之中。
09
進入2000年,張學良的生命之火已如風中殘燭。
他的記憶力開始嚴重衰退,常常認不出身邊的人,說的話也顛三倒四。
然而,在這種混沌的狀態(tài)中,他卻唯獨對一件事,記得無比清晰,那就是關于于鳳至的一切。
他會突然抓住護士的手,急切地問:“我大姐的信來了嗎?她什么時候回來看我?”
護士們知道,他口中的“大姐”,是那個已經(jīng)去世了十年的女人。
她們只能柔聲安慰他:“來了,信就快到了。”
他才會慢慢安靜下來。
趙四的身體也垮了。
多年的勞心勞力,以及內(nèi)心深處的郁結(jié),讓她的健康狀況急轉(zhuǎn)直下。
她因肺病住進了醫(yī)院,病情十分嚴重。
張學良坐在輪椅上,被推到趙四的病床前。
他看著眼前這個白發(fā)蒼蒼、呼吸微弱的女人,眼神中充滿了復雜的情感。
他握住她枯瘦的手,口中卻喃喃地叫著:“鳳至……鳳至……”
病床上的趙四,費力地睜開眼睛,看著他,渾濁的眼中流下一滴淚。
她或許是想糾正他,告訴他,我是你的綺霞,不是鳳至。
但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出話來。
她用盡一生,最終也沒能讓這個男人,在生命的盡頭,清晰地記住自己的名字。
2000年6月22日,趙一荻女士在夏威夷病逝,享年88歲。
她走完了自己傳奇而又悲情的一生。
趙四的葬禮上,張學良坐在輪椅上,全程面無表情,沒有掉一滴眼淚。
很多人不理解,認為他冷酷無情。
但只有他身邊的人知道,他的神智,已經(jīng)不允許他做出正常的反應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一些遙遠的、破碎的片段,而這些片段,幾乎都與于鳳至有關。
趙四去世后,張學良的健康狀況也迅速惡化。
他徹底陷入了老年癡呆的狀態(tài),完全活在了自己的記憶里。
他時而會對著空氣微笑,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鳳至,在帥府的花園里向他走來。
他時而會焦躁不安,大聲地喊著:“快!快去南京!去救我太太!”
他時而又會像個孩子一樣,低聲地哭泣,反復念叨著:“我對不起她……我對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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