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 語
1989年的春末,一場猝不及防的意外,讓攜手不過兩年的她永遠停留在了時光里。如今我已年過花甲,九峰山下那方小小的墓地,成了我大半生思念的歸宿。
從相識相守的溫暖日常,到意外離世的錐心之痛,再到歲月里親友的幫扶、血脈的延續,她從未真正離開,這份跨越生死的牽掛,早已融進家庭的每一寸時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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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初見與相守:煙火人間,她是溫柔本身
記憶里的她,總帶著溫潤的笑意,如春日里不疾不徐的風,熨帖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她于1962年10月14日出生,上有哥下有妹,岳父為師職離休干部,岳母為醫院職工。她技校畢業后成為武漢國棉四廠一名工人。身高一米六的她,說起標準的普通話宛如潺潺溪流,溫潤動聽。
她善良如春日暖陽,節儉似冬日寒梅,勤勞若田間耕牛,眼睛大,模樣清麗動人。
尤為難得的是她性格平和、修養深厚,待人始終和善熱忱,自帶溫暖光芒,從不與人爭執;對家人體貼入微,即便面對我的農民親友,也從未有過一絲嫌棄,是人人交口稱贊的好妻子、好母親。
即便工作與家務如兩座大山壓在柔弱肩頭,她仍堅持攻讀大專文憑,那份進取之心,著實令人動容。
1987年10月1日,我們滿懷憧憬攜手走進婚姻殿堂,紅綢繞梁,誓言在耳,仿佛看見未來生活如詩如畫。
一年光景倏忽而過,1988年9月15日,兒子呱呱墜地,清脆哭聲如歡快樂章,為這個剛組建的小家添了無盡歡樂與希望。那時總以為,這樣的溫暖會漫過歲歲年年,卻未料命運的風浪來得如此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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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驟雨摧芳華:命運無常,一別竟是永年
然而,命運卻在1989年4月18日晚毫無征兆地露出猙獰面容。彼時武漢街頭有些混亂,妻子下班后如常從武昌前往漢口參加補習班,想著盡快學成充實自己,晚上9點便騎著自行車從漢口居仁門匆匆趕回武昌街道口的家。
誰也不曾想到,行至大東門接近鐵路橋的下坡路時,意外如惡魔般突然降臨。
一輛從左側疾馳而來的自行車與她猛烈相絆,她的左后腦重重砸在堅硬的水泥路上,瞬間便昏迷不醒。對方名叫肖年慶,是大東門餐館職工。
所幸的是,絕望之際總有善意奔赴—— 一輛來自武昌洪山腳下工程營的軍車恰好路過,幾名不知姓名的軍人毫不猶豫停車相助,小心翼翼將她抬上車,迅速送往廣州軍區武漢總醫院搶救。
這份素不相識的援手,宛如黑暗中閃耀的明燈,是絕境中最珍貴的溫暖,時隔數十年,我仍感念于心。
那時我正在省軍區教導大隊擔任新兵連指導員,駐守在營區未能陪在她身邊。妻子昏迷后,洪山交通大隊通過自行車牌照查到我的信息,又輾轉經省軍區值班室聯系上我。
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天仿佛塌了一半,省軍區領導得知此事后也極為重視,張學奇政委專門指派衛生處長、直工處長全力協調搶救事宜;時任省軍區第三干休所孫所長也放下手頭事務,積極奔走、忙前忙后,仿佛病床上的是他至親。
可終究是傷勢過重、回天乏術,1989年4月20日晚,她永遠閉上了那雙明亮的眼睛,停在了27歲的年華里。
彼時,我們的兒子僅7個月大,尚在襁褓之中,還不知失去母親意味著什么,這份缺憾,成了我心底永遠的疼。
她去世后,追悼會由武漢國棉四廠工會與省軍區司令部直工處共同主持,直工處楊良順處長、徐有澤參謀全程精心操辦,后來徐有澤還升任集團軍副軍長。
追悼會莊重而隆重,一百多人前來送別,數十名軍人、我的親友,還有她的娘家人、同學、同事,都懷著沉痛心情,送別這位年輕善良、勤勞上進的女子。
哀樂聲里,往事如潮,那個溫柔的、上進的、愛笑的她,終究成了記憶里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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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暖意抵寒霜:陌上援手,親友溫情皆難忘
追悼會后,岳父強忍喪女之痛,特意安排了幾桌飯菜,妥善招呼前來吊唁的親友。在我深陷悲痛泥沼、茫然無措的日子里,這份貼心的安排如一縷春風,輕輕拂過我冰冷的心底,讓我感受到人情的溫暖。
事后,交警判定肖年慶負主要責任,其賠償了5000元,在八十年代末,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卻終究換不回那個鮮活的她。
所幸的是,省軍區司令部直工處和武漢國棉四廠工會始終記掛著我們家,多次上門慰問,一句句關切的話語如冬日炭火,一點點焐熱我冰冷的心。
更讓我動容的是,親友們紛紛伸出援手,共送來600多塊錢慰問金 —— 這些錢大多來自淳樸的農民親友,在那個并不富裕的年代,每一分都凝聚著沉甸甸的心意,讓我知道,我并非孤身一人。
04,九峰藏思念:歲月流轉,愛意從未走遠
受當時條件限制,妻子未能立即安葬,我只能將她的骨灰盒暫時安置在家中,這一放便是兩個多月。那段日子,宿舍樓樓下擺滿了親友送來的花圈,潔白的花朵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是人們的哀思在靜靜綻放。
我每天除了照料年幼的兒子,便是靜靜坐在骨灰盒旁,有時輕輕打開盒子,看著灰白色的骨灰,忍不住伸手觸摸,總覺得指尖還能感受到她的溫度。
我與她絮絮訴說生活的點滴,從相識相知的青澀,到相守相伴的溫馨,那些平凡卻溫暖的日常,如電影般在腦海中回放,如今都成了刻骨銘心的回憶。
我常常淚流滿面,心中卻毫無畏懼,因為對她的思念與敬重,早已超越了生死的界限。
兩個月后,省軍區領導體恤我的難處,調用一車建材,還安排專業師傅,在九峰山為妻子修建了墓地。
當骨灰盒緩緩入土為安,我懸了許久的心才徹底落地,仿佛了卻了一樁沉甸甸的心事,也終于讓她有了一處安穩的歸宿。
幾年后,九峰山推行公墓商品化管理。為了讓妻子的安息之地更整潔規整,我出資5000元為她購置了新墓穴,將骨灰遷到新的公墓區。自那以后,每年前往九峰山祭奠她,便成了我們家雷打不動的慣例,風雨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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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時光有歸處:思念綿長,家風永續
妻子走后,岳父岳母并未將我們父子倆視作外人,反而始終將我們視作至親,給予無微不至的關照,濃濃的親情如涓涓細流,慢慢滋潤著我們父子倆的心田。
前年,92歲高齡的岳父與世長辭,臨終前仍念念不忘我的大兒子一家,特意立下遺囑,叮囑家人好好關照大兒子及其子女,助力他們學習與成長。這份跨越歲月的疼愛,我們始終銘記于心,如夜空中最亮的星,照亮我們前行的道路。
岳父去世后,岳母、孩子的舅舅、姨媽以及表姐、表妹等,更是將這份牽掛延續,對我的大兒子一家傾注了更多的愛,時常相聚交流,在孩子們的成長路上一路陪伴、悉心呵護,讓孩子們在滿滿的溫暖中茁壯成長。
我后來先是在部隊繼續服役,為了給兒子一個完整的家,也為了告慰她的在天之靈,我重組了家庭。31歲那年申請轉業到地方工作時,得到了省軍區陳佐財副司令員、省發改委高瑞科主任的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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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她在天有靈的庇佑,我工作順利,職務不斷升遷;后來我們還迎來了小兒子的誕生,如今兩個兒子和大兒媳都有穩定的工作,生活安穩踏實,小兒子好學上進、工作順遂,仿佛她的優秀品質,在孩子們身上得到了延續。
如今我已63歲,退休幾年了,兩個兒子懂事孝順。每年前往九峰山祭奠妻子,大兒子和大兒媳都會主動陪我前往,小兒子只要有空,也會一同前往,緬懷這位未曾謀面的母親。
我們帶著新鮮的鮮花、時令的水果,還有她生前愛吃的點心,虔誠地在墓碑前鞠躬致意,細細訴說家里的近況:大兒子與大兒媳相親相愛、工作安穩,小兒子踏實上進,孫子孫女健康成長,一家人生活和美。
在我們心中,她從未離開,始終如影隨形地陪伴在我們身邊,守護著這個家。
更令人欣慰的是,我的大兒子,還有大兒子的兒子—— 我的孫子,都繼承了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模樣周正。這仿佛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巧妙安排,讓她的血脈得以延續,生命的印記也得以留存。
每當我看著大兒子和孫子的臉龐,就會自然而然地想起她,想起她平和的性情與溫柔的笑容,對她的思念也如潺潺流水,在歲月里靜靜流淌,從未停歇。
每次站在九峰山的公墓前,望著妻子的墓碑,心中總有萬千感慨。她一生積德行善,以善良、節儉、勤勞、平和的品性溫暖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即便早早離世,也始終如守護天使般庇佑著子孫后代。
如今我子孫滿堂、家庭幸福,兒子兒媳工作穩定、事業順遂,孫子孫女健康成長,想必她在九泉之下,也會倍感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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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流轉,生活幾經變遷,但我對她的思念從未有過絲毫消減,對當年不知姓名的救援軍人、伸出援手的張政委、陳副司令員、高主任、楊處長、徐參謀、孫所長等領導,對武漢國棉四廠的關懷,對所有親友的幫扶,以及對始終關愛我們的岳父岳母、孩子的舅舅、姨媽等,也始終心懷感恩。
這份對逝者的緬懷、對友情親情的珍視與對孝心的傳承,早已融入我們家的血脈,成為維系家人情感的重要紐帶。
九峰一冢,藏著我對她歲歲年年的思念,也藏著一路以來所有善意的溫度。她以善良與溫柔走過短暫的一生,卻以另一種方式永遠守護著這個家—— 子孫滿堂、生活安穩,便是對她最好的告慰。
往后的日子,我仍會帶著這份思念與感恩繼續前行,好好生活、珍惜當下,讓這份跨越生死的愛與牽掛,在時光里永遠鮮活,永不褪色。
作者:肖春生【蕭枝春(派名)】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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