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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但凡上了年紀,大都喜歡回憶一些陳年往事。當然,我也難以免俗。那些塵封在我腦海深處的瑣碎,經過幾十年漫長時光的沉淀、篩選,有價值的東西便愈加清晰地保留了下來。作為往事,值的追憶的,當然是那些曾經觸動過自己心?的東西。
二爺之于我,無疑是我人生的啟蒙老師。雖然他老人家已經離世五十多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仍不時突兀眼前;他的啟智警言,仍不斷在我耳邊回響。
印象中四十多歲的二爺,精瘦干練,不茍言笑,雙目炯炯,似能洞穿這個復雜的世界。他行事干凈利落,絕不會拖泥帶水。他愛穿的衣服多為黑白兩色,且是手工縫制的裝飾盤扣那種。整潔清爽的衣著,棱角分明的五官,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二爺的一生經歷頗豐,他解放前因其精明強干,且識文斷字,被當時三縣交接處的保安團聘為文書。解放后又因那段被視作不光彩的歷史,在以后的各種政治運動中,屢被覺悟高的積極分子們翻騰出來,受盡了洋罪。
據說二爺青年時期曾在開封讀過高中,文學素養并非鄉下一般人可以比肩。所以解放后政府曾請他登堂教書多年。他的門生遍布十里八鄉。很多年以后,還有他的學生不時前來探望他,噓寒問暖,以慰思念之情。我清楚記得,鄰村西姚有他一個學生,大名叫李興中,遠在青海的地質研究院工作。學生每次省親探家,總不忘前來二爺身邊探望敘舊。有時還把二爺接到他家去小住幾日。在青海工作的李興中,會不時給老師寫信問安,以慰懸念之殷。也許是怕老師因囊中羞澀,沒錢買郵票回信,他還會在寄信的同時,隨寄好多郵票。
文化大革命時期,李興中還給二爺寄來好多有關全國文革動向的資料,我無事時也常去二爺那里翻看,了解到許多奇聞軼事。記得其中就有劉少奇之子劉允斌、劉允若死于非命的消息。李興中也許知道他的恩師,在解放前曾有那么一段被革命者認為不算光彩的經歷吧,所以總擔心老師會受到觸及而想不開,從而生出自戕禍端。其赤子之情,于此可見一斑。二爺這個學生,真是太重師生之誼了。在他的心中,一定是銘記著古人“一日之師,終身之父”的教訓吧!回想起現在的學生,很少有這種操守,知恩圖報的更是鳳毛麟角。這種現象并不難理解,有道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溫良恭儉讓”“孝悌禮儀廉”這些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好像是失去控制的太空飛行器,正在離我們越來越遠。取而代之的則是唯利是圖、見利忘義、損人利己、過河拆橋、不知感恩的偽君子,卻大行其道、日見其多。令諸多謙謙君子惶恐不安。
悲觀嗎?其實也不盡然。因為物極必反的哲理,從來都是循規而至的。正如一位詩人說的那樣:“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
二爺的一生,命運多舛,滿腹才華,難逢其時。歷史上的小污點,被稱為曾參加過“偽頑雜”組織。每逢運動,不管是三反五反,抑或是文化革命、打擊偷機倒把、整黨、四清,都會有意或無意地拉他出來,站到群眾前邊低頭亮相。很有優越感的“時代精英”們,說這種做法叫“敲山震虎”,或稱為“殺雞儆猴”。其實二爺的所謂“歷史污點”,現在看來都是些沒有實質性問題的陳谷爛芝麻小事。他既不是“偽頑雜”組織的頭目,也沒有做過欺凌鄉民的壞事。無非就是本職工作,經常寫個通知告示之類的文件,替他人代勞罷了。
二爺不但文采好,毛筆字也寫得漂亮。文革期間,村里宣傳室的正面墻上,就有二爺寫的海碗般大的顏體毛筆字:“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澤東思想”。在村里很多有老房子的人家,還能看到請二爺撰寫在中間脊檁下邊的文字,記錄著X年X月X日,房主及子嗣的名諱、泥木工師的名字,以及諸如五谷豐登、六畜興旺、大吉大利的既哄他人也哄自己的開心詞語。
說到書法,很難忘卻村里有個姓朱的、也喜歡寫毛筆字的造反派,他對二爺的書法造詣佩服得五體投地,曾多次登門求教,望能指點一二。二爺對他說過:“寫好毛筆字并不難,難的是能堅持下苦功。字是文人臉,是文人一桿旗。”這話不知有何問題,后來在運動到來時,已經突擊入黨當村支書的朱某,竟指著二爺,批判二爺用成名成家的資產階級思想,企圖腐蝕他這個革命青年。現在想來,此言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令人忍俊不禁。
在教我行事做人方面,二爺總是深入淺出地告誡:“讓三分不為虧我,退一步豈是怕人。”“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多干實事,少說虛言。”人立于世,要“學會識人,懂得感恩”。要懂得“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的道理。千萬別學那些抱著屁股親嘴,不知香臭的糊涂蛋。
太多的苦口婆心,數次的耳提面命,讓我充分認識到世事的艱辛,做人的不易。二爺的形像之所以能永駐我靈魂深處,二爺的警策之所以讓我終生難忘,不是沒有道理的。
二爺還喜歡京戲,各種流派的代表人物,他都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他說京劇“沙家浜”中的郭建光,真名叫譚延壽,在名劇“借東風”中,曾出演諸葛亮,名動京城。
閑暇之時,偶爾也能聽到他有板有眼的唱上幾句。音韻優美,字正腔圓,之于二爺,并非溢美之詞。記得那是一個秋雨紛紛的下午,從二爺居住的偏房內,徐徐傳來京劇“捉放曹”里曹操的唱段:“勸陳宮休埋怨一同上馬,坐雕鞍聽孟德細說根芽。呂伯奢與我父相交不假,錯把他當作了對頭冤家……”
驚魂懾魄的藝術感染力,一下子把久遠的歷史場景,拉近在我的眼前。我似乎看到了心灰意冷的縣令陳宮,對驕橫奸詐的曹操極度失望的神態和悔不當初的苦痛樣子。
上世紀七十年代后期,我歷經磨難,終于到外地參加工作,遠離了生我養我的故鄉,走進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但每次回來,必定先去看望二爺。垂暮之年的他已老態龍鐘,身體大不如前。疾病纏身的他,經醫生檢查會診,確診為胃癌晚期。病魔肆虐,老人疼得寢食難安,呻吟聲聲,令人不忍聽聞。
針劑杜冷丁,是抑制疼痛的良藥,但也是控購藥物。醫院院長才有權每次用紅處箋批購西支。我多次找院長朋友想辦法,終于湊集兩盒杜冷丁,急送老家二爺處。但老人已氣若游絲,口不能言。混濁的老淚順著眼角流下,滴落在枕邊,此情此景,令人百感交集,痛徹肝腸。我拉著二爺枯瘦如柴的手,能輕微地感到他少氣無力的回應。
兩天后,令我敬重愛戴的二爺,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圍在身邊的至愛親朋,離開了這個令他眷戀令他憂的世界,結束了他平淡且無愧的一生。
二爺雖然離世多年,但他之于我,卻是修終生難忘的做人楷模。他依然活在我的心中,不曾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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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朝暉,河南省焦作孟州人,焦作詩詞協會會員,曾在濟源工作。愛好攝影、繪畫、書法、戲曲、游泳、旅游、讀書等有益活動。多有詩作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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