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雪｜霜染寒枝，煙火腌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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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巳年 / 貳拾 小雪

2025年11月22日 - 2025年12月6日

虹藏不見；天氣上升地氣下降；閉塞而成冬?

“立冬交十月，小雪地封嚴。”這句老祖宗傳下的民諺，精準道盡了小雪的時序與氣象。立冬過后半月，寒風漸緊，當太陽緩緩抵達黃經240度，11月22日這一天，小雪便踩著薄霜而來。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十月中，雨下而為寒氣所薄，故凝而為雪。小者，未盛之辭”的記載，恰是對此時節的生動注解。降水不再是秋日的綿雨，而是凝霜成雪的細碎顆粒，落在屋檐瓦角便化去，落在枯草叢中也只留淺淺一層，雖未到“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盛景，卻已將冬日的清寒悄悄鋪滿人間。

三候識小雪：天地漸閉藏的自然韻律

古人觀天察地，以“三候”串聯起小雪節氣的變化，每一句都是對自然規律的細膩捕捉，藏著天地間慢慢沉寂的韻律。

初候?虹藏不見。

秋日里雨后常見的彩虹，到了小雪時節便徹底沒了蹤影。不是彩虹不愿現身，而是此時氣溫已低至冰點，降水多以雪的形態飄落，沒有了雨滴的折射與色散，那道橫跨天際的七彩弧線，便成了留在秋日記憶里的風景。偶爾遇上暖陽，也只剩晴空映著寒枝，干凈得沒有一絲多余的色彩。

二候?天氣上升地氣下降。

在古人的陰陽觀念里，“天氣”屬陽，“地氣”屬陰。小雪之前，陰陽交合尚有余溫，草木雖枯卻仍有生機；到了此時，陽氣輕揚而上，陰氣沉落于地，一升一降間，天地間的能量不再交融，風里的寒意更甚，路邊的枯草蜷成一團，連泥土都凍得發硬，仿佛在為“閉塞成冬”做最后的準備。

三候?閉塞而成冬。

當陽氣徹底遠離地面，陰氣籠罩四野，小雪的“閉塞”便真正到來。山間的溪流放緩了腳步，偶有薄冰浮在水面；林間的飛鳥少了蹤跡，多數生靈都躲進巢穴蟄伏；就連平日里喧鬧的村落，也因寒風漸烈而多了幾分靜謐。天地隔絕了生機的流轉，寒冬就這樣正式拉開了帷幕。

寒日有花：冬日里倔強綻放的亮色

提起小雪，總讓人想起“草木凋零”的蕭瑟，可總有幾種花，偏要在冷風中綻放，為冬日添上一抹靈動的色彩。

茶 梅

若只聽名字，或許會把它歸為梅類，實則它是山茶屬的“另類”。明代畫家陳道復曾在《茶梅》詩中贊其“命名亦端好”，正是因為它葉似山茶、花若寒梅，既有山茶的溫潤，又有梅花的傲骨。從11月開始，茶梅便綴滿枝頭，宋代詩人陶弼筆下的“海紅”便是它——比山茶更玲瓏的花瓣，或粉或白，在霜雪中輕輕顫動，卻不見絲毫怯意，反倒把冬日的清冷襯得愈發溫柔。

寬葉十萬錯

“十萬錯”這個名字，總讓人好奇它的由來，有人說因它分類難辨、常與其他植物混淆而得名。這種爵床科草本植物，多生長在云南、廣東的溫暖角落，11月起便悄悄開花。它對自己的花朵格外珍視，每次只開一兩朵，潔白的花瓣下唇帶著紫色斑紋，像孩童調皮時吐舌的模樣，在翠綠的葉片間格外顯眼。即便在冬日的暖陽里，也不張揚，只默默綻放著屬于自己的小美好。

八角金盤

比起花朵，八角金盤的葉子更讓人印象深刻。掌狀的葉片像撐開的綠傘，雖名為“八角”，卻多是七片或九片裂片，邊緣帶著淺淺的鋸齒，摸起來厚實有質感。11月，它的枝頭會簇生白色的小花，聚成一個個小小的“絨球”，湊近了能看到五片尖尖的花瓣，精致得像手工繡出的模樣。更有趣的是，它的傳粉全靠蠅類，雨天里，常有小昆蟲躲在寬大的葉片下避雨，讓這份冬日的生機多了幾分野趣。

小雪食俗：煙火氣里暖透寒冬的滋味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老輩人留下的俗語，藏著應對寒冬的生活智慧。每到這個時節，家家戶戶的煙火氣里，都飄著食物被時光醞釀的香氣：

臘肉熏香

小雪一到，氣溫驟降、空氣干燥，正是制作臘肉的最佳時機。農家院落里，主婦們早早備好新鮮的豬肉，切成大塊后，均勻抹上鹽，再撒上八角、桂皮、丁香、茴香等香料，一層肉一層料碼進大缸，密封好等待十余天。腌好的肉取出，用棕葉或竹篾串起，掛在屋檐下滴干水分，接著便是最關鍵的熏烤——人們會去山里砍來柏樹枝，在灶膛里點燃，讓煙火慢慢熏著肉。柏樹枝的清香混著油脂的醇厚，一點點滲入肉的肌理，原本鮮紅的肉，漸漸變成油亮的棕紅色，煮熟后切片，肥而不膩，滿口都是大山的清香與歲月的味道。

客家糍粑

“十月朝，糍粑祿祿燒”，這句客家俗語，道盡了小雪前后吃糍粑的熱鬧。“十月朝”是客家的“牛神誕”，在農耕時代，耕牛是農家的“功臣”，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做糍粑祭祀牛神。制作糍粑是件費力氣的活兒：先將上等糯谷加工成糯米，放進木頭飯甑里蒸熟，熱氣騰騰的糯米飯倒進石臼，兩個小伙子對站著，掄起沉重的杵槌交替舂打。糯米黏性極大，杵槌每次落下都要費盡全力，即便在寒冷的冬日，也能打得出一身汗，第二天胳膊還會酸痛。直到糯米飯被搗成細膩的泥狀，趁熱取出揉成小團，放進花生碎、砂糖、芝麻混合的佐料粉里，“祿祿”地滾上幾圈，軟乎乎、甜絲絲的糍粑便做好了。手工打的糍粑格外柔韌，咬一口，糯米的清香混著佐料的香甜，暖得從舌尖一直到心底。

腌菜存冬

小雪前后，霜打后的蔬菜最適合腌制。經霜后，蔬菜的纖維變軟，口感更嫩，加上低溫環境利于保鮮，不用怕腐壞。北方人家愛腌白菜、蘿卜，南方人家則偏愛腌雪里蕻、芥菜。主婦們把新鮮蔬菜洗凈、晾干，一層菜一層鹽碼進壇子里，再用石頭壓實，密封好壇口。隨著時間推移，壇子里的蔬菜慢慢發酵，冒出酸酸的香氣。等到寒冬臘月，新鮮蔬菜稀缺時，取出腌菜，或炒肉，或做湯，一口下去，酸爽開胃，瞬間喚醒冬日里沉睡的味蕾。壇中封存的不僅是蔬菜，更是一家人對冬日餐桌的期待。

圍爐閑話，靜待雪落的溫柔

小雪的美，不僅在自然與食俗里，更在文人墨客的筆下，在尋常人家的日常中，藏著不疾不徐的溫柔。

唐代白居易的一句“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把小雪時節的雅致寫盡了——新釀的米酒還浮著綠蟻般的酒渣，紅泥小火爐把酒溫得正好，窗外天色陰沉，似有雪意，此時邀上好友，圍爐對飲，閑話家常，便是最愜意的時光。這樣的場景，穿越千年仍讓人向往：如今的小雪天，或許沒有紅泥小火爐，卻可以煮一壺熱茶，泡上幾片陳皮，或是燉一鍋熱氣騰騰的湯，與家人圍坐在一起，聽窗外寒風呼嘯，看屋內暖意融融。

偶爾遇上暖陽，也可以到戶外走走：路邊的八角金盤頂著白絨花，茶梅在霜中綻放，枯樹枝上掛著未化的薄霜，踩在落葉上“沙沙”作響。沒有春日的繁花，沒有秋日的絢爛，卻有冬日獨有的清凈與安寧。若是運氣好，遇上一場細碎的小雪，雪花落在肩頭便化去，沾在發梢也只留淺淺的濕意，這份若有似無的溫柔，更讓人覺得冬日可愛。

蘇州園林里的小雪

小雪時節的園林，藏著初冬最爛漫的一段時光。寒未深，雪未至，已作別的暮秋顏色還飄散在尋常巷陌。薄暮時分，淡紫色的暮色與深黃色的殘葉交織，斜陽下，晚蟬的余鳴伴著遠處人家的炊煙裊裊升起，讓裹緊衣領的迢遞歸客，在匆匆步履中，更添了對掌燈庭園里那份溫暖人間情味的惦念。

作別了飽滿的最末一點秋意，南歸的雁影將思念遙寄遠方。徐行至園林深處，風已帶了重霜的寒意，清泠的月光灑滿長天，北風吹過每一棵樹，仿佛吹響了重疊的四季。枝頭歇棲的稀稀朗朗愁緒，被風輕輕抖落，連曾經鬢影瑤琴的詩情，也似被這寒意悄悄淹沒。

可別以為園林就此沉寂，屬于冬日的燦爛，正潛藏在寸寸封凍的大地之下。它在等待，等一場恰到好處的風雪，便堪堪破土而出，饋遺人間一份不盡斑斕，卻依然熾烈的純白殿堂，那是小雪過后，園林即將迎來的冬日盛景，也是時光對耐心等待的溫柔饋贈。

小雪雖寒，卻有煙火暖身、繁花養眼、詩意養心。它不像大雪那般厚重，也不似冬至那般熱鬧，只是以一種溫和的姿態，提醒我們放慢腳步，藏好秋的余溫，備好冬的暖意。愿你在這個節氣里，能尋到一份屬于自己的溫柔，或是一口熱食的暖意，或是一次圍爐的閑談，或是一場靜待雪落的從容，在寒冬里，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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