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手機震動的時候，我正在給一盆快要翹辮子的綠蘿澆水。
蘇青的電話。
我按了免提，繼續慢悠悠地往花盆里倒水。
“微微！你快來！我……我抓到王皓那個王八蛋了！”
她的聲音抖得像篩糠，帶著哭腔和一種壓抑不住的興奮。
我把水壺放下，擦了擦手。
“地址。”
“城南，那個新開的‘悅庭’酒店，8012房！”
“等著，我馬上到。”
我掛了電話，沒半點猶豫，抓起車鑰匙就往外走。
蘇青是我十幾年的閨蜜，王皓是她談了三年的男朋友。
這半年，蘇青總覺得王皓不對勁。
我勸過她，男人的不對勁，不用靠第六感，基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她不信，或者說，是不想信。
現在，看來是親眼見到了。
也好，長痛不如短痛。
我開著車，夜風從沒關嚴的車窗縫里鉆進來，有點涼。
腦子里亂糟糟的，全是蘇青可能會有的反應。
大哭大鬧？還是沖上去撕打？
我得護著她點，別讓她吃了虧。
到了“悅庭”酒店，蘇青果然等在電梯口，眼圈紅得像兔子，看見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微微，我……我不敢……”
“我陪你。”
我拍拍她的手，聲音很穩。
電梯里，鏡面映出我們倆的臉。
她滿臉悲憤，我一臉平靜。
平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奇怪。
到了八樓，走廊很長，鋪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一點聲音都沒有。
8012房門口，蘇青又慫了，攥著我的手，指甲都快嵌進我肉里。
我反手握住她，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然后，我上前，抬手，敲門。
敲門聲在安靜的走廊里，顯得格外突兀。
里面沒動靜。
我又敲了敲，加重了力道。
過了大概半分鐘，門里傳來一個男人含糊不清的聲音。
“誰啊？”
這個聲音。
這個該死的聲音。
我渾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好像瞬間凝固了。
蘇青沒聽出來，還在旁邊小聲罵：“王皓這個狗東西，肯定是他！”
門開了一條縫。
一張睡眼惺忪的臉探了出來。
那張臉，英俊，熟悉。
熟悉到我每天早上醒來都能看見。
是我的丈夫，陳旭。
他看到我，臉上的惺忪瞬間變成了驚駭，像是大白天見了鬼。
“老……老婆？你怎么來了？”
他的聲音都在發顫。
我沒理他。
我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向房間里。
大床上，被子凌亂地拱起一團，一個女人的長頭發從被子邊緣露出來。
不是蘇青要找的小三。
蘇青也傻了。
她看看陳旭，又看看我，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這……這……微微，這怎么是你老公？”
空氣死一樣地寂靜。
陳旭的臉色從煞白轉為豬肝色，慌亂地想要關門。
“老婆，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伸出一只手，死死抵住門。
我的力氣不大，但他竟然沒推動。
大概是心虛。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
然后，在蘇青和陳旭震驚的目光中，我掏出手機，點開錄像功能。
鏡頭對準陳旭那張寫滿驚慌失措的臉。
我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但清晰得像手術刀。
“讓開。”
陳旭愣住了，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我推開門，走了進去。
鏡頭從他臉上，緩緩搖到床上那個驚魂未定的女人身上。
女人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張年輕又驚恐的臉。
我甚至還貼心地調整了一下焦距，確保我老公那張英俊的臉，和他身旁那位女士驚恐的表情，都清晰可見。
錄了大概十五秒。
足夠了。
我收起手機，整個過程，手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陳旭終于反應過來，撲上來想搶我的手機。
“林微！你瘋了！你想干什么！”
我側身躲開，冷冷地看著他。
“我想干什么？”
我點開微信，找到那個置頂的，名叫“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
成員三十幾口，全是陳家的親戚。
我點開發送，按下了那個綠色的箭頭。
視頻發送成功。
我把手機屏幕轉向他，讓他看清楚。
然后，我一字一句地告訴他。
“我想讓大家，都欣賞一下你的‘好’家教。”
做完這一切，我轉身，拉起還愣在原地的蘇青。
“我們走。”
蘇青像個木偶一樣被我拉著。
身后，是陳旭氣急敗敗的咆哮，和女人壓抑的哭聲。
走進電梯，蘇青才“哇”的一聲哭出來。
“微微，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他……我真的不知道……”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從包里抽出紙巾遞給她，輕輕拍著她的背。
“不關你的事。”
我的聲音依然平靜。
“就算今天沒有你，這件事也遲早會發生。”
“我甚至，應該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把這一天，提前了。
回到車里，我的手機開始瘋狂地響。
屏幕上跳動的，是我婆婆的名字。
我直接按了靜音，把手機扔到副駕上。
蘇青還在哭。
我發動車子，開得很穩。
“別哭了，不值得。”
“可是微微……那是我撞破的……如果不是我……”
“我說了，不關你的事。”
我打斷她，“蘇青，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你男朋友也出軌了，不是嗎？”
蘇"青一愣，哭聲小了下去。
是啊，她也是受害者。
只不過，我的“驚喜”，比她的大了那么一點點而已。
我把蘇青送回家，她還想陪我，被我拒絕了。
“我沒事，你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再聊。”
關上車門，我看著她一步三回頭地走上樓。
直到她家的燈亮起，我才驅車離開。
我沒有回我和陳旭的家。
那個所謂的家，此刻，我覺得無比惡心。
我在外面漫無目的地開著車。
手機屏幕在一片黑暗中，固執地亮了一次又一次。
婆婆，公公，陳旭的大伯，二姑……
陳家的人，一個接一個，輪番上陣。
我一個都沒接。
最后，我開到了我爸媽家樓下。
我沒上去。
我怕我媽看見我這個樣子，會擔心得一晚上睡不著。
我在車里坐了一夜。
天快亮的時候，我才終于打開手機。
幾十個未接來電。
上百條微信消息。
“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里，已經炸開了鍋。
視頻下面，是死一般的沉寂。
大概過了十分鐘，第一個跳出來的是我婆婆。
“林微！你發的這是什么東西！你是不是瘋了！”
緊接著是陳旭的姑姑。
“現在的年輕人，開玩笑也太沒分寸了，這是能隨便發的嗎？”
陳旭的堂哥。
“弟妹，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快把視頻撤回了，影響不好。”
他們不說陳旭，卻都在指責我。
仿佛做錯事的人，是我。
我看著那些虛偽的言辭，冷笑。
撤回？
已經過了兩分鐘，撤回不了了。
我就是要讓你們所有人都看見。
看看你們引以為傲的好兒子，好侄子，好弟弟，是個什么貨色。
群里還在七嘴八舌。
我婆婆大概是給我打了無數個電話我沒接，氣急敗壞地在群里@我。
“林微！你給我滾出來說清楚！”
“你是不是存心想讓我們陳家丟臉！”
“我們陳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這么個喪門星！”
我看著那句“喪門星”，眼睛有點發酸。
結婚三年，我在他們家，當牛做馬，任勞任怨。
我辭掉我喜歡的工作，專心做家庭主婦，照顧陳旭的飲食起居，伺候他爸媽的身體健康。
他們所有人都夸我賢惠，懂事。
原來，在他們心里，我就是個“喪門星”。
我深吸一口氣，開始打字。
“媽，您別生氣。”
“我沒瘋，視頻也沒發錯。”
“我只是覺得，這么‘光榮’的事情，應該讓大家一起欣賞一下。”
“畢竟，這是您的好兒子，您親自教育出來的。”
我發完這段話，群里瞬間安靜了。
估計他們都沒想到，一向溫順的我，會說出這么帶刺的話。
過了幾秒，陳旭的微信彈了出來。
是私聊。
“林微，你到底想怎么樣？我們談談。”
“好啊，談談。”
我回他。
“你想談什么？談談你睡的那個女人是誰？還是談談你準備怎么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他那邊沉默了很久。
“你在哪？我去找你。”
“不用了。”
我打字，“我嫌臟。”
然后，我把他拉黑了。
天徹底亮了。
我整理了一下儀容，臉上看不出絲毫熬夜的痕跡。
然后，我給我媽打了個電話。
“媽，我今天回家吃飯。”
我媽在那邊很高興。
“好啊好啊，想吃什么？媽給你做。”
“都行，您做什么我吃什么。”
掛了電話，我發動車子，回家。
不是陳家，是我自己的家。
我爸媽住的老小區，充滿了煙火氣。
我媽開門看見我，愣了一下。
“微微，你眼睛怎么有點腫？”
“沒事，昨晚沒睡好。”
我笑著說，走進屋。
我爸正在看報紙，見我回來，扶了扶老花鏡。
“回來了？”
“嗯，爸。”
我媽在廚房里忙活，我過去幫忙。
她一邊擇菜，一邊絮絮叨叨。
“你這孩子，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家里都沒準備什么好菜。”
“媽，家常便飯就行。”
“你跟陳旭，最近怎么樣啊？”
我媽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我的手頓了一下。
“挺好的。”
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至少，現在還不想。
吃午飯的時候，我婆婆的電話又打來了。
這次，是打到我媽的手機上。
我媽接起電話，笑呵呵的。
“喂，親家母啊。”
下一秒，她的臉色就變了。
“你說什么？微微她……”
我媽的目光轉向我，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我平靜地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里。
該來的，總會來。
我媽掛了電話，手都在抖。
“微微，你婆婆說……說你發了個視頻到他們家群里……說陳旭他……”
她已經說不下去了。
我爸也放下了筷子，嚴肅地看著我。
我咽下嘴里的飯，點點頭。
“是真的。”
“啪！”
我爸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這個混賬東西！”
我媽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我的女兒啊……你怎么這么命苦啊……”
我走過去，抱住我媽。
“媽，別哭，我沒事。”
“我一點事都沒有。”
我真的沒事。
心好像被挖空了一塊，不疼，就是空落落的。
那天下午，陳旭和他媽找上門來了。
我爸把他們堵在門口，不讓他們進。
“我們家不歡迎你們！”
我婆婆在門口撒潑。
“林微！你給我出來！你這個毒婦！你毀了我兒子！”
我媽氣得渾身發抖，要出去跟她理論，被我拉住了。
“媽，別跟她吵，不值得。”
我走到門口，隔著防盜門，看著門外那兩張丑陋的臉。
陳旭一臉憔悴，胡子拉碴。
我婆婆則是一臉刻薄，眼神像刀子。
“林微，你把視頻刪了，然后去群里跟大家道歉，說你是在開玩笑。”
我婆婆頤指氣使地命令我。
我笑了。
“道歉？我為什么要道歉？”
“做錯事的人，不是我。”
“你！”
我婆婆氣得指著我，“你別忘了，你還是我們陳家的媳婦！”
“很快就不是了。”
我淡淡地說。
“陳旭，我們離婚吧。”
陳旭的身體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老婆，你別沖動……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他開始求我，聲音里帶著哭腔。
“機會？”
我看著他，“我給過你多少次機會了？”
“你加班，我信了。”
“你出差，我也信了。”
“你手機里的曖昧短信，你說只是同事開玩笑，我還是信了。”
“陳旭，我的信任，不是讓你拿來這么踐踏的。”
我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釘進他心里。
他臉色慘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婆婆見她兒子吃癟，又跳了出來。
“離就離！誰怕誰啊！你一個離過婚的女人，看誰還要你！”
“我們陳旭，有的是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搶著要！”
“房子是我們家買的，車子也是我們家買的，你離婚，就給我凈身出戶！”
我看著她那副嘴臉，只覺得可笑。
“好啊。”
我說，“那就法庭上見吧。”
說完，我關上了門。
門外，是我婆婆不甘的咒罵聲。
我爸氣得在客廳里走來走去。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我媽坐在沙發上，默默地抹眼淚。
我走過去，坐在她身邊。
“媽，別哭了，為了這種人生氣，不值得。”
“我就是心疼你啊……”
我靠在她肩膀上。
“媽，我真的沒事。”
“離開他，我只會過得更好。”
接下來的幾天，我開始著手準備離婚的事。
我找了律師，一個很厲害的學姐。
她聽完我的事，氣得直拍桌子。
“這對狗男女！微微你放心，我一定幫你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我把我和陳旭的財產狀況跟她說了。
婚后，我們的財產基本都是陳旭在管。
他說我不會理財，把我的工資卡也收了過去，每個月只給我固定的生活費。
我當時覺得，夫妻之間，沒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現在想來，真是可笑。
學姐皺著眉。
“這樣有點麻煩，財產都在他名下，你要證明是夫妻共同財產，需要證據。”
“我有。”
我說。
這三年來，陳旭的每一筆大額支出，我都有記錄。
他給我轉的生活費，我一分沒動，全都存著。
我不是傻白甜。
我只是，曾經愛過他。
我把一沓厚厚的資料交給學姐。
里面有銀行流水，有他買奢侈品送給不同女人的票據復印件，甚至還有他和一個女人的開房記錄。
是我無意中在他車里的行車記錄儀里發現的。
我當時沒聲張，只是默默地把證據都保存了下來。
我以為，這些東西，永遠都用不上。
學-姐看著那些資料，眼睛都亮了。
“微微，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有了這些，他想讓你凈身出戶？做夢！”
陳旭大概沒想到我手里有這么多東西。
他的律師聯系我學姐的時候，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結果，被我學姐甩出的證據，砸得啞口無言。
陳旭開始慌了。
他給我打電話，我不接。
他給我發微信，我拉黑了。
他跑到我爸媽家樓下堵我。
我直接報警。
警察來了，警告他不要再騷擾我。
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紅血絲，像一頭困獸。
“林微，你一定要做得這么絕嗎？”
“我們畢竟夫妻一場。”
“夫妻一場？”
我看著他，“在你和別的女人躺在一張床上的時候，你怎么沒想過我們是夫妻一場？”
“在你媽罵我是‘喪門星’的時候，你怎么沒想過我們是夫妻一場？”
“陳旭，是你，先把我們之間的情分，一點一點都作沒了。”
他無言以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開車離開。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一個星期后。
陳家給我下了“最后通牒”。
我公公親自打來電話，語氣嚴肅。
“林微，周六晚上回家來一趟，我們全家人一起，坐下來好好談談。”
這個“家”，指的是他們陳家的大宅。
我婆婆也在電話那頭幫腔。
“你要是還想好聚好散，就給我滾回來！”
我本來不想去。
但學姐說，去。
“去聽聽他們想耍什么花樣，正好，我也想會會他們。”
周六晚上，我去了。
學姐作為我的律師，陪我一起。
陳家燈火通明，客廳里坐滿了人。
三姑六婆，一個不落。
儼然一副三堂會審的架勢。
我一進去，所有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
有鄙夷，有幸災樂禍，有看好戲的。
我婆婆坐在主位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陳旭坐在她旁邊，低著頭，不敢看我。
我公公清了清嗓子，開了口。
“林微，你和陳旭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陳旭做錯了事，我們不偏袒他。”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
“但是，你把視頻發到家族群，做得也太過分了！”
“我們陳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他旁邊的二姑立刻接話。
“就是啊！夫妻倆床頭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不能關起門來說，非要鬧得人盡皆知！”
“你這不就是存心不想讓陳旭好過，不想讓我們陳家好過嗎！”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都在指責我的不是。
仿佛出軌的不是陳旭，而是我。
我一直沒說話，就那么靜靜地聽著。
等他們說得差不多了，我才緩緩開口。
“說完了嗎？”
我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客廳都安靜了下來。
我環視了一圈。
“首先，陳旭出軌，是事實。我手里有的是證據，不止視頻里那一個。”
“其次，我為什么要把視頻發到群里？”
我笑了笑，眼神卻冰冷。
“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這么做，你們現在就會坐在這里，逼著我原諒他。”
“你們會說，男人嘛，都是會犯錯的。”
“你們會說，為了孩子，為了家庭，忍一忍就過去了。”
“你們會說，我小題大做，無理取鬧。”
“我說得對嗎？”
沒有人說話。
因為我說的，就是他們心里想的。
我看向我公公。
“爸，您剛才說，陳家的臉都被我丟盡了。”
“我想請問，丟臉的，到底是我，還是您的好兒子？”
“一個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一個背叛婚姻的男人，到底是誰，在給陳家抹黑？”
我公公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我婆婆拍案而起。
“你少在這里強詞奪理！”
“我們今天叫你來，是給你一個機會！”
她從茶幾上拿出一份文件，扔到我面前。
“這是離婚協議。”
“房子、車子，你都別想了。看在你伺候了我們兩年的份上，給你二十萬補償。”
“簽了字，以后你跟我們陳家，再無瓜葛！”
二十萬。
打發叫花子呢？
我還沒說話，我身邊的學姐笑了。
她拿起那份協議，像看笑話一樣看了幾眼。
“陳太太，您是不是對《婚姻法》有什么誤解？”
“婚內出軌，作為過錯方，陳旭先生在財產分割上，本就應該少分或不分。”
“林微名下的財產，以及婚后共同財產的一半，她都有權拿走。”
“至于您說的房子和車子，雖然登記在陳旭名下，但都是婚后購買，屬于夫妻共同財產。”
“二十萬就想把人打發了？您這算盤，打得未免也太響了。”
我婆婆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你……你是什么人！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
“我是林微的代理律師，周靜。”
學姐遞上自己的名片，“您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會成為呈堂證供。”
陳家人顯然沒料到我還帶了律師來。
一個個面面相覷。
我公公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林微，你非要把事情鬧得這么難看嗎？”
“難看？”
我站起身。
“爸，媽，各位親戚。”
“我今天來，不是來跟你們吵架的。”
“我是來告訴你們一件事。”
我從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
輕輕地，放在茶幾上。
推到他們面前。
“這是陳旭，利用職務之便，侵占公司財產的證據。”
“數額，大概在三百萬左右。”
“我已經咨詢過律師了，這個數額，足夠他在里面待上十年。”
整個客廳，瞬間，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
陳旭猛地抬起頭，眼睛里充滿了血絲和恐懼。
“你……你胡說！我沒有！”
“沒有？”
我笑了。
“你用公司的錢，給一個叫Vivi的女主播刷了八十萬的禮物，忘了？”
“你用公司的錢，給你在城西的那個小情人買了一輛五十萬的寶馬，忘了？”
“你用公司的錢，給你自己買了多少塊名表，多少件奢侈品，要我幫你一件一件回憶一下嗎？”
我每說一句，陳旭的臉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整個人都癱坐在沙發上，面如死灰。
我婆婆也傻了，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公公拿起那份文件，手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他越看，臉色越難看。
最后，“啪”的一聲，他狠狠一巴掌扇在陳旭臉上。
“你這個！”
整個陳家，亂成了一鍋粥。
我拉著學姐，在這一片混亂中，轉身離開。
走出陳家大門的那一刻，晚風吹在臉上，很涼，也很舒服。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離婚的過程，異常順利。
陳家不敢再有任何異議。
我拿到了我應得的一切，甚至更多。
房子歸我，車子歸我，陳旭還賠償了我一大筆精神損失費。
簽字那天，在民政局門口，我又見到了陳旭。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看我的眼神，很復雜。
有恨，有悔，也有不甘。
“林微，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他問我。
“知道什么？”
“知道我……在外面那些事。”
我點點頭。
“差不多吧。”
“那你為什么不說？”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以為，你會自己停下來。”
我說的是實話。
我曾經，真的給過他無數次機會。
我以為，他只是一時糊涂。
我以為，他還會記得我們曾經的誓言。
是我太天真了。
“林微……”
他還想說什么。
我打斷他。
“陳旭，我們已經離婚了。”
“以后，各自安好吧。”
說完，我轉身就走，沒有再回頭。
我和蘇青約在一家咖啡館見面。
她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
“王皓那個渣男，我也跟他分了。”
她說。
“他還不肯，跑來求我，被我用掃帚打出去了。”
我笑了。
“干得漂亮。”
“微微，對不起……”
她又開始道歉。
我握住她的手。
“蘇青，我們是朋友。”
“朋友之間，不說對不起。”
“而且，我真的要謝謝你。”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還要在那個虛假的婚姻里，再耗上幾年。”
“是你，讓我下定了決心。”
她看著我，眼睛里泛起了淚光。
“微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還沒想好。”
我喝了一口咖啡，“先休息一段時間吧。”
“去旅旅游，看看世界。”
“以前，總覺得世界就是那個小小的家。”
“現在才發現，外面的世界，大得很。”
我們聊了很多。
從過去，聊到未來。
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我們身上，暖洋洋的。
我感覺自己，像是重生了一樣。
一個月后，我踏上了去西藏的旅程。
我刪掉了所有關于陳旭的聯系方式。
退出了那個曾經讓我感到窒息的“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
我的世界，一下子清靜了。
在拉薩的街頭，我曬著太陽，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電話那頭，是一個蒼老的聲音。
“是……是林微嗎？”
是我婆婆。
不，是前婆婆。
“是我，有事嗎？”
我的語氣很平淡。
“我……我……”
她在那邊支支吾吾了半天。
“陳旭他……他被警察帶走了。”
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公司的人，舉報他職務侵占。”
我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微微，我知道錯了……我們陳家，都知道錯了……”
“你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幫幫他？”
“你把那些證據……收回去好不好？”
“只要你肯幫他，你要什么，我們都給你！”
我聽著她卑微的乞求，忽然覺得很可笑。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陳太太。”
我緩緩開口。
“第一，舉報他的人，不是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自己做下的事，總要自己承擔后果。”
“第二，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情分了。”
“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我掛了電話，拉黑了這個號碼。
布達拉宮的屋頂，在陽光下閃著金光。
我看著遠方，笑了。
我的未來，也該是這樣，金光閃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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