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達子
- 本文共3544字,閱讀時長大約7分鐘
前言
《詩經》里有句戳中歷朝治亂痛點的老話:“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但凡朝代興起,開國之君總帶著幾分如履薄冰的清醒。可到了子孫輩,權力變成不用掙的糖塊了,他們要么啃得貪婪,要么咬得癲狂,把好好的江山嚼成一地碎渣。
南齊就是這句古語最鮮活的注腳:從479年蕭道成受禪建齊,到502年蕭衍代齊滅國,不過23年光陰,卻像坐了趟瘋人院快車,7位皇帝接力登場,祖孫三代把權力游戲玩成了瘋癲競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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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怎么一回事呢?今天老達子就來跟大家講講北齊的故事~
爺爺蕭道成:清儉開國,卻埋了兩顆定時炸彈
南齊的起點,是蕭道成撿來的江山,劉宋最后幾個皇帝比南齊還瘋(比如劉子業、劉昱),蕭道成作為禁軍統帥,殺了劉昱,又逼宋順帝禪位,479年建立南齊。
這位開國皇帝倒是裝得很像布衣天子:《南齊書?高帝紀》說他身衣布服,寢用鐵床,宮內無金翠之飾,連皇后的裙子都不許繡花紋,還跟大臣感慨我本來是東海郡的種田漢,能當皇帝全靠劉宋自毀長城,你們可得提醒我,別學他們。
但他的清醒里藏著兩個致命漏洞:
第一,立儲搖擺,他喜歡二兒子蕭嶷(yí),覺得蕭嶷仁厚,可又不敢廢長立幼(長子蕭賾已經是太子),結果臨終前拉著蕭嶷的手說“你大哥性子急,你要幫他”。
這句話像根刺,扎得蕭賾繼位后,天天防著弟弟奪權,后來蕭嶷病死,蕭賾居然哭著說終于不用怕他搶位置了。
第二,宗室放權,蕭道成怕外姓奪權,把20多個子侄封到荊州、江州這些軍事重鎮,每個藩王都有自己的軍隊和典簽(監督官)。
可他沒想到,這些自己人后來成了定時炸彈,等孫子輩登基,藩王要么造反,要么被屠殺,全是他埋下的禍根。
蕭道成只當了4年皇帝就死了,他的清儉像一層紙,一戳就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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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蕭賾:把權力任性變成了家風
齊武帝蕭賾繼位時43歲,算中年登基,前期確實干了點正事:比如推行檢籍法(整理全國戶籍,防止豪強逃稅),讓南齊的國庫充盈了幾年;又派人修了石頭城(南京的防御工事),還算靠譜。
但他的靠譜里,也藏著驕縱的種子:
他殺功臣不眨眼,開國元勛張敬兒,幫蕭道成打天下時,手刃劉昱平定荊州,結果蕭賾聽說張敬兒在家畫老虎(其實是裝飾),就說這是要造反啊,直接把張敬兒滿門抄斬。
還寵外戚無度,他的表弟王晏,本來是個小官,蕭賾讓他當吏部尚書,連選官的事都交給王晏說了算,后來王晏權傾朝野,居然敢跟人說皇帝的位置,我也能坐(《南齊書?王晏傳》)。
把太子慣的沒邊了,太子蕭長懋(mào)是個奢華狂,把東宮裝修得比皇宮還豪華,殿內柱子都包金箔,地面鋪錦繡,蕭賾明明知道,卻只說了句別太浪費,轉頭就給太子送了10萬匹布。
蕭賾在位11年,把權力可以任性刻進了南齊的皇室基因:原來皇帝想殺誰就殺誰,想寵誰就寵誰,想怎么花錢就怎么花錢,而所有的這些,孫子輩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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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輩:從裝瘋騙位到徹底擺爛的瘋魔升級
蕭賾死后,太子蕭長懋早死,皇位傳給了蕭長懋的兒子蕭昭業,這是南齊第一個表演型瘋帝。
《南齊書?郁林王紀》說他長得帥,會寫隸書,爺爺蕭賾特別疼他,但這孩子的孝順全是演的,爺爺病重時,他趴在床頭號啕大哭,眼淚鼻涕糊一臉,爺爺摸著他的頭說我死了,江山就靠你了。
結果他一轉身,抹把臉就跟小太監說老爺子趕緊死,我等著拆國庫買酒喝呢。
登基當天,他就暴露本性了,把國庫的錢往外面搬,見錢就賞,一次賞幾十萬,不到半年,蕭賾攢的富國庫存被他造光了。
還把爺爺的妃子霍氏接進宮,改姓徐,封貴妃,天天跟霍氏在宮里喝酒,讓太監扮演商人,自己當老板,賣酒賣肉玩過家家。
更荒唐的是,他把爸爸蕭長懋的牌位從太廟里搬出來,跟牌位說爸爸,你當年沒當上皇帝,現在我幫你花光他的錢,算不算替你出氣?。
蕭昭業的瘋,是裝夠了,不想裝了。他從小看著爺爺裝清儉、爸爸裝仁厚,早煩了,登基后就想把壓抑的欲望全發泄出來。
但蕭昭業的瘋,比起接下來的蕭鸞,簡直是小打小鬧。
蕭鸞是蕭道成的侄子,本來沒資格當皇帝,可他趁著蕭昭業瘋得沒人管,聯合禁軍殺了蕭昭業,又立蕭昭業的弟弟蕭昭文當傀儡皇帝,不到3個月就逼蕭昭文禪位,這是南齊第一個篡位瘋帝。
蕭鸞的瘋,是屠殺式瘋癲,他怕宗室造反,登基后1年里殺了12個藩王,連幾歲的孩子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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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鸞死后,兒子蕭寶卷繼位,這是南齊瘋癲接力賽的終極BOSS——玩鬧式瘋帝。
《南齊書?東昏侯紀》說他從小不愛讀書,就喜歡玩。他喜歡跑馬,在宮里挖了地道跑道,每天帶著太監跑,跑累了就去市場玩。他讓宮女扮演賣酒的,自己當屠夫,賣豬肉不用稱,用手掂量,說我這手比稱還準。
他怕大臣管著他,見大臣就殺,輔政大臣江祏(shí)勸他別玩了,該上朝了,他直接派太監把江祏砍了。武將陳顯達造反,他居然說陳顯達是個老頭,能打幾天?我先玩會兒馬再去平叛。
更離譜的是,他喜歡拆房子,宮里的殿宇只要看不順眼,立刻拆了重建,用金箔貼墻,用珍珠嵌門,連潘貴妃(他最寵的妃子)的鞋子都要鑲鉆石,一雙鞋值10萬錢。
蕭寶卷的瘋,是沒長大的巨嬰,他從小被蕭鸞寵著,沒學過怎么當皇帝,只知道權力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跑馬就挖地道,想殺人就揮刀,想花錢就搬國庫。
直到蕭衍(后來的梁武帝)起兵打過來,他還在宮里玩擔幢(一種雜技),說等我玩夠了,再去打他們。最后,蕭寶卷被太監砍死時,才19歲,他的瘋,終于把南齊的江山玩沒了。
典簽是監控攝像頭,還是殺人刀?
南齊的瘋癲接力,從來不是皇帝一個人的獨角戲,支撐這場鬧劇的,是一套越補越破的權力制度。其中最致命的,就是蕭道成親手埋下的典簽制度。
這個本來用來管藩王的小工具,最后變成了殺藩王的大兇器,把南齊的權力場攪成了互相砍殺的屠宰場。
要講典簽,得先回到蕭道成的開國焦慮。他是靠禁軍奪權的(殺劉昱、逼宋順帝禪位),最怕的就是宗室復制自己的路:萬一某個王爺在地方握著重兵,像他當年那樣推翻皇帝,怎么辦?
于是他想了個妙招:給每個藩王派一個典簽(全稱典簽帥),名義上是幫藩王處理文書,實際上是皇帝的臥底+代理人。
藩王的所有命令,必須經典簽蓋章才生效;藩王想見客人、出王府、甚至吃什么飯,都要典簽批準;連藩王給皇帝的奏折,典簽都要先看一遍,想改就改。
蕭道成的妙招,到蕭賾手里直接升級了,蕭賾覺得典簽很好用,不僅給藩王派,連州郡刺史、太守身邊都要派,甚至讓典簽掌其威福:地方官的升降、賦稅征收、軍隊調動,全由典簽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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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恩幸?呂文顯傳》記了個極端例子:典簽呂文顯在益州當監控官,刺史想修條路方便百姓,呂文顯說浪費錢,不許;刺史想救濟旱災災民,呂文顯說你想收買人心,不許。
到最后,益州大小官員見了呂文顯都要下跪,比見刺史還恭敬。
更可怕的是,典簽的權力只對皇帝負責,只要皇帝信任,典簽能直接越過地方官打小報告。比如典簽茹法亮跟蕭賾說荊州刺史蕭子隆要造反,蕭賾連查都不查,立刻把蕭子隆調回京城,在蕭賾眼里,典簽的話比藩王的話可信100倍。
典簽制度的終極變質,是在蕭鸞手里,他是篡位上臺的(殺蕭昭業、逼蕭昭文禪位),最怕宗室造反,而典簽剛好是他的殺人工具。
他要殺蕭子隆(蕭賾之子,荊州刺史),派典簽帶毒酒上門,蕭子隆辯解:我沒造反,為什么殺我?典簽冷冰冰說:皇帝怕你搶位置。蕭子隆只能飲毒酒而死。
他要殺蕭子倫(蕭賾之子,南蘭陵太守),派茹法亮帶刀過去,16歲的蕭子倫穿著正裝接詔,哭著說:先朝滅劉氏時,就該想到今天。然后端起毒酒喝下。
1年里,蕭鸞殺了12個藩王,每一個都是典簽動手,典簽從監控者變成屠夫,皇帝從用典簽管藩王變成用典簽殺藩王。活著的藩王每天活在典簽的眼神里:生怕說錯話被打小報告,生怕哪天典簽帶毒酒來,連申辯機會都沒有。
典簽制度的異化,帶來兩個致命后果:
其一,宗室集體沉默,藩王被典簽盯得死死的,連正常做事都難,更別說為國分憂。蕭寶卷當皇帝時,亂殺大臣、盜賊四起,可藩王要么被典簽盯著,要么已被蕭鸞殺死,沒人能穩定局勢。
其二,地方徹底失控,典簽只聽皇帝的,不管百姓死活。比如典簽在廣州搜刮珍珠象牙,給潘貴妃做鞋子;在會稽搶走農民糧食,湊皇帝的零花錢,導致幾千人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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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南齊的地方官成了擺設,典簽成了土皇帝,百姓成了待宰羔羊。當蕭衍起兵時,百姓居然夾道歡迎,因為他們早受夠了典簽的壓榨、皇帝的瘋癲。
蕭道成發明典簽制度,是想防藩王造反,結果幫后來的皇帝殺光了藩王;想加強中央集權,結果讓地方更亂。
這套制度的崩壞,像一根導火索,把南齊的瘋癲接力燒得更旺:皇帝越瘋,越依賴典簽;典簽越權,越加劇民怨;民怨越深,越想推翻王朝。
老達子說
南齊23年的瘋癲史,從來不是帝王的遺傳病,而是權力不受約束的必然結果。當皇權像一把無柄的刀,既砍向別人,也砍向了自己。
《論語》里說“克己復禮為仁”,仁的核心,是克制自己的欲望。可南齊的帝王們,手里握著不受約束的權力,連克制都不用了:想花錢就搬國庫,想殺人就揮刀,想玩鬧就拆宮殿。
他們以為權力能滿足一切,卻忘了權力也能毀滅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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