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購買難堪大用的蚊子船，是被英國人忽悠，還是李鴻章中飽私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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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紀70年代，在屢次遭到西方列強的海上入侵后，痛定思痛的大清開始籌劃建立一支近代海軍以鞏固海防。然而，在那個海軍技術飛速發展、各類先進遠洋戰艦層出不窮的時代，大清海軍的起步卻讓人大跌眼鏡：在耗費了120多萬兩白銀后，清政府僅得到了十幾艘不能遠航而只能在近海“折騰”的淺水重炮船，即被時人俗稱為“蚊子船”的倫道爾炮艇，耗費民脂民膏不說，也讓大清真正的海軍建設浪費了5年的光陰。

至于其原因，有人認為這是不欲讓中國擁有強大海軍的英國人從中作梗，“忽悠”清朝買了這種華而不實的戰船；也有人認為，在這筆交易中，作為海軍籌建人的李鴻章與英商暗中勾結，為了吃回扣中飽私囊，這才選擇了難堪大用的蚊子船來裝備清朝海軍。

那么，事實真是如此嗎？清朝初建海軍時大量購進蚊子船，究竟是中了英國人的“忽悠”，還是李鴻章為了吃回扣所致？

上圖_ 李鴻章（1823年2月15日-1901年11月7日）

• 何為“蚊子船”

要搞清楚這個問題，我們必須首先明白什么是“蚊子船”。所謂“蚊子船”，即淺水重炮船在當時的俗稱，且特指由英國人喬治·威廉·倫道爾所設計的淺水重炮船，也就是“倫道爾炮艇”。這種炮艇，因為排水量和體積非常小，卻裝載一門口徑極大、威力超強的重型火炮，宛如小小的蚊子有著一根像刀一樣銳利的吸血“針管”，所以被時人形象地稱為“蚊子船”。

這種船雖然火力不俗，但由于船小炮大，重心極其不穩，適航性差，根本無法出海作戰。更要命的是，它的火炮是固定在船身上的，不能轉動，射擊時需要通過調整船身來瞄準，很難快速、準確地捕捉目標，確實是一種難堪大用的軍用艦艇。

上圖_ 蚊子船

既然如此，倫道爾為何要設計這樣一種“雞肋”戰船？

19 世紀后 半葉，世界海軍造艦競賽逐漸進入了一種死循環：各國都在想方設法為自己海軍的戰艦設置足夠多的火炮、安裝足夠結實的裝甲，但怎樣在有限的艦身上達到火力與防護的均衡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火炮多、裝甲厚，反過來必須要求戰艦的體積和排水量也要跟著水漲船高，而這樣越來越大型化的戰艦勢必成本高、制造難度大，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大量裝備。

有鑒于此，英國阿姆斯特朗造船廠著名設計師倫道爾反其道而行之，他設想在艦艇上只安裝一門足以擊穿任何戰艦裝甲的大威力火炮就可以了，這樣子軍艦就不用造得那么大、那么費錢，而且在短時間內可以大量建造這種小型戰船來擴充自己的海軍力量，對假想敵形成威懾。

上圖_蚊子船 結構圖

• “蚊子船”是不是難堪大用

通過倫道爾炮艇的設計思路，我們不難看出，這是一種典型的“以小博大”思想下的產物。倫道爾自己設計并主持建造的第一艘“蚊子船”師丹號，排水量只有200噸，長度僅22米，卻裝備了一門228毫米重炮，在500碼（約457米）距離上可擊穿20英寸（約508毫米）的鐵甲——這在當時絕對是足以讓任何大型戰艦“一發入魂”的超強火力。

其實，人類歷史上，類似這樣的武器裝備并不少見。第三次中東戰爭中，埃及用以擊沉以色列驅逐艦埃拉特號（排水量1700噸）的導彈艇（排水量僅70噸），便和倫道爾炮艇的研發思路如出一轍，那就是利用超強的火力輸出彌補自身體量上的弱勢。正因如此，倫道爾炮艇問世之后，一下子在西方各海軍強國中倍受青睞，它們紛紛將之視為克制假想敵國海軍大型主力艦的獨門大殺器，購買者紛至沓來，連世界第一強的英國皇家海軍，一次下單就購買了12艘。

上圖_ 停泊在馬尾的“建勝”號蚊子船

可以說，作為一種新型艦艇，倫道爾炮艇的出現自有其必然性與現實意義。它的種種弊病與缺陷，也是在大量裝備后的實際使用中漸漸被人們發現的。在摸清了此類戰船的優缺點后，很多裝備了倫道爾炮艇的海軍，便不指望這種小船去和敵軍主力艦隊在大洋上決勝負，而是將其作為“守土利器”，與岸防炮臺相配合，以擊退敵國海軍艦隊的進犯。這對于擁有廣闊海岸線和眾多港口的國家來說，確實是一種效費比不錯的防御型戰船。在當時，對這種小船情有獨鐘的不僅僅是大清一家，除去英國（裝備26艘）外，荷蘭（30艘）、瑞典（10艘）、沙俄（13艘）等海軍強國都是這種船的擁躉。

因此，說這種船是英國人用來“忽悠”清政府、騙取清朝白銀、破壞清朝海軍建設的說法，是沒有什么根據的。1879年，當時大清訂購的“鎮北”等倫道爾炮艇建成。因英俄在遠東問題上的矛盾加劇，戰爭一觸即發，英方便照會清政府，欲回購“鎮北”等炮艇與俄軍作戰，由此足以說明這種戰船在英國人眼中的重要性。

上圖_ 羅伯特·赫德（1835年2月20日-1911年9月20日），英國政治家，1854年來到中國

• “蚊子船”為中國近代海軍建設打下了根基

至于說購買“蚊子船”是李鴻章為了從洋商那里吃回扣，就更是無稽之談。從現有史料上看，“蚊子船”來到大清的過程大致是這樣的：在主持籌建海軍伊始，李鴻章自然想到從當時世界第一海軍強國英國那里購買先進軍艦。但因為對海軍事務不熟，他便請在大清工作多年的海關總稅務司、英國人赫德幫忙。

同樣對海軍不甚了解的赫德委托其親信金登干來辦理此事。金登干在研究了清朝面臨的海防形勢和經濟狀況后，認為建設大型艦隊對清朝可謂難上加難，但花較少的錢組建一支倫道爾炮艇編隊，卻能夠讓清廷在短時間內就擁有一支拒敵于國門之外的海防力量。

上圖_ 在英國下水的龍驤艦

就這樣，1875年，清朝購買的第一批“蚊子船”龍驤、虎威、飛霆、策電四船入役。而據記載，赫德和金登干在此過程中十分盡責。金登干在妻子患病的情況下仍在船廠監督建造，赫德則在炮艇完工后讓人先開到福州，由其本人親自驗收無誤后才交給李鴻章，并按李的要求全部由大清官兵駕駛、操作。當時，這些戰船受到了清廷上下的一致贊許，包括劉步蟾、林泰曾、鄧世昌等后來的北洋水師高級將領在早期都曾出任過蚊子船管帶。小小的蚊子船，為中國近代海軍將領走向海洋提供了歷練、磨練的平臺。

后來因日本侵臺，清廷本擬派這批戰船赴臺對日作戰，但人們卻很快發現這種船根本不適合遠洋作戰，李鴻章由此遭受滿朝彈劾。如夢方醒的老李這才明白，大清光有炮艇是不夠的，還必須有遠洋大艦。這件事所帶來的教訓，說明當時的中國人對近代海軍及艦船知識的掌握極其有限，因而在海軍建設的摸索階段出現挫折是很正常的。如果僅僅因為購買“蚊子船”，就抨擊李鴻章、赫德等人，則實在是太過牽強。

上圖_ 鎮遠號鐵甲艦，清末北洋水師主力艦之一，屬定遠級鐵甲艦 (鎮遠艦)，1885年，從德國接收

其實對于國庫空虛的清王朝來說，蚊子船算是一塊建設“大海軍”的好基石。我們常說“百年海軍”，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海軍一上來就能夠擁有成批成批的戰列艦、巡洋艦。海軍不是陸軍，培養合格的海軍官兵是一條漫長的道路。

而也正是有了這段購買蚊子船的彎路，大清海軍建設的步伐終于開始進入正軌，超勇、揚威、定遠、鎮遠 、濟遠等真正意義上的遠洋戰艦逐漸服役，而從蚊子船走出的劉步蟾、林泰曾、鄧世昌等人，后來都成為了北洋水師將領的中流砥柱。

參考資料：

［1］薩蘇 《北洋水師名艦追蹤紀實》

［2］雷頤 《李鴻章與晚清四十年》

［3］姜鳴 《清末的倫道爾式炮艇》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號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