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我在圖書館翻到一本舊書，里頭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個穿素色旗袍的女人，眉眼清秀，可眼神里透著說不出的累，旁邊寫著秦德君與茅盾幾個小字，后來才明白，她這一生，比書里寫的還要苦。
1920年夏天，重慶的風還帶著熱氣，秦德君十五歲，剪了短發，穿上男裝，準備去蘇聯，那天晚上吳玉章給她擺了酒，來了不少年輕人，她喝多了，睡過去，醒來時躺在陌生的屋子里，衣裳亂著，穆濟波站在門口，第二天鄰居從井里把她撈上來，渾身濕透，沒人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么。
三個月后秦德君發現自己懷了孩子，那年頭女人出了事不是死就是嫁，她跳過井沒死成，只好在十九歲那年嫁給了穆濟波，這人成親后更狠了，打她罵她，還用同樣的法子害死了一個女學生，后來她偷偷跑上上海，又被抓回來，攢了點錢想出國留學，錢被丈夫搶走，直到一九二五年她終于逃了出去，可人生早就碎成了好幾片。
在西安教書的時候，她遇見了劉伯堅，兩人以前是同學，常一起辦進步刊物，劉伯堅每天接她下課，帶她去城墻上看落日，她以為找對了人，可等她懷上孩子生下女兒，劉伯堅卻娶了好友王叔振，后來劉伯堅犧牲時，四個孩子里三個是王叔振生的。
1928年，秦德君和茅盾坐同一艘船去日本，那時茅盾剛離了婚，寫的書被人罵得厲害，兩人在甲板上聊起來，發現都困在婚姻里，到東京后，茅盾每天接送她上學，給她買藥，熬藥，慢慢就成了一對，秦德君懷了兩次，都打了，每次茅盾都說等攢夠錢就離婚，可他回上海后，在原配面前，把她的信燒了。
1985年，秦德君八十歲了，還在香港的雜志上寫文章，說她微不足道，可有可無，可誰想得到，這個被三個男人丟下的人，用九十四年活出了真真切切的苦和淚，臨終前她笑著對護士說，我終于可以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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