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7日,儲能行業黑馬海辰儲能再次向港交所遞交上市申請,這已是該公司第三次沖擊資本市場。早在2023年,海辰儲能就嘗試港股“借殼上市”,但未能如愿。今年3月25日,公司首次向港交所遞交招股申請書,但該申請至9月25日已失效,僅僅半年多后,海辰儲能再提IPO,可見其上市之急切。
表面上看,海辰儲能似乎風光無限,讓外界頗為看好。作為一家位列全球儲能產業三甲的巨頭,近年來海辰儲能業績增速驚人,2022年至2024年營收復合增速近90%,2024年歸母凈利潤實現了扭虧。但是表面風光之下,卻隱藏著許多隱約可見的“暗雷”,這些“暗雷”,給海辰儲能的上市之路,以及今后的發展,帶來諸多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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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暗雷,是海辰儲能的高負債率,以及不斷惡化的應收和應付賬款。
身處重資產行業,又奉行高速擴張策略,海辰儲能的經營一直在“加杠桿”,資產負債率因此一路走高,2023年、2024年、2025年上半年末,公司負債率分別為66.48%、73.11%、74.95%。
逼近75%的負債率,這使得海辰儲能在排名前十的儲能企業中,負債率高居榜首。截止2025年8月末,海辰儲能銀行借款余額高達115.95億元,更加不利的是,這些銀行借款多為短期借款,海辰儲能需要在1年內償還的銀行借款余額高達49.32億元,占公司銀行借款比重45%。而此時,公司可支取的貨幣資金僅為39.05億元,不足以覆蓋1年內到期的銀行借款。
高杠桿無疑會降低了企業的抗風險能力,企業每年都要因此承擔巨額的利息開支,淪為“為銀行打工”,這將吞噬企業寶貴的現金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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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高負債的“堰塞湖”,海辰儲能的高應收問題不遑多讓,截至2025年6月末,海辰儲能貿易類應收款項和票據達91.82億元,占總資產比重26.46%,是公司僅次于固定資產,規模排名第二的資產項目。
高應收意味著企業在大量賒銷,以2025上半年為例,海辰儲能收入為69.71億元,0-180天內的應收賬款為39.52億元,賒銷占比超過了一半。而與龐大的賒銷規模相伴的,是不斷拉長的應收賬款周轉天數。
2022到2024年,海辰儲能應收賬款周轉天數分別只有11.80天、78.60天和185.70天,而到2025上半年,這個數字已經飆升到227.90天。
招股說明書還提到,海辰儲能181天至一年的應收賬款為31.45億元。越長的賬期,對于企業越不利,壞賬風險也越大。如此超長的賬期,不只在儲能行業,就是其他行業也很罕見。這不禁讓人疑惑,到底是什么客戶,能過夠享受到如此超常規的賬期待遇呢?
海辰儲能應付賬款周轉天數也長達226.1天,這意味著,現金流緊張的海辰儲,有能力將資金壓力轉嫁給合作的供應商。但如此超長時間的應收,這些供應商的日子恐怕極其難過。在國家要求“反內卷”的當下,許多行業都在縮短付款周期,緩解供應商壓力,海辰儲能這種向供應商甩包袱的做法,還能維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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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暗雷,是海辰儲能的盈利質量。2024年實現盈利,這海辰儲能啟動上市的重要籌碼。畢竟,一家持續虧損,財務狀況堪憂的企業,不僅會遭遇上市審核難題,即便最終上市,也難以獲得市場的高估值。
可是,海辰儲能所謂的盈利,實際含金量要大打折扣。招股書顯示,該公司于2024年成功扭虧為盈,實現歸母凈利潤2.59億元,但當年,該公司獲得政府補助4.14億元,若剔除政府補助的這一塊,海辰儲能自身經營層面其實還處于虧損。
招股書還顯示,2022到2025上半年,海辰儲能累計收到政府補助高達26.53億元,遠超過報告期內公司經營活動產生的凈現金流。從意義上說,資本開支巨大的海辰儲能,其實一直是在靠政府補助“續命”。顯而易見,作為非經常性收益,政府補助是難以做到穩定的,一家企業的現金流長期仰仗“外援”,也很不健康。
此外,作為海辰儲能盈利“重頭”的海外業務,也潛藏著隱憂。2024年,海辰儲能毛利是23.09億元,其中美國市場貢獻了63.05%,高達14.56億元。這部分盈利主要集中在2024下半年,但到了2025上半年,海辰儲能海外業務下滑嚴重,收入、盈利均驟降。
2024年二季度,海辰儲能營業收入為107.69億元,其中美國市場貢獻了33.86億元,占公司營收的31.44%;而2025年一季度,美國市場貢獻收入降至8.21億元,占比劇減到11.78%。毛利方面,2024下半年,海辰儲能美國市場貢獻毛利14.56億元,占總毛利比例是65.24%,毛利率43%;2025上半年,美國市場毛利嚴重縮水至3億元,占比砍半至32.64%,毛利率也降至36.5%。而且,美國以外,海辰儲能在境外其他市場也大幅下滑。
海辰儲能海外業務的好景不再,并不讓人意外,海辰儲能的海外客戶,尤其是美國市場的客戶都比較集中,這就削弱了企業在談判中的話語權。而且,隨著國內儲能企業加速出海,競爭日益激烈,海辰儲能之前海外業務的高毛利,恐怕是難以持續的。倘若失去了高毛利海外業務的加持,海辰儲能的盈利能力將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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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暗雷,是海辰儲能海外業務和海外工廠的真實狀況。
海辰儲能海外業務的數據很值得推敲,招股書顯示,2022到2023年,海辰儲能尚無海外收入,但有業務。2023年和2024年,海辰儲能國內收入出現下滑,湊巧的是,2024年最后三個月,海辰儲能美國業務大爆發,突然公布有30多億的收入。短短時間,海辰儲能美國業務何以會實現巨大跳躍,令人稱奇。
海辰儲能在美建廠書寫高增長的“美國故事”,被認為是其IPO的一大亮點。公開信息顯示,海辰的美國德州工廠,從動工到量產僅用17個月,被譽為“海辰速度”。
不過,這一“美國故事”并沒描述中的那么美好,在特朗普主導的《大而美法案》的沖擊下,海辰對美國子公司100%控股,可能會觸發了PFE(受禁止外國實體)認定紅線,被隔絕在美國聯邦補貼體系之外。
為推動供應鏈本土化,《大而美法案》對于獲得稅收抵免有一個硬性門檻:至2026年產品非PFE化含量需達到60%。電芯成本是儲能產品成本的大頭,這意味著,海辰美國德州工廠要想獲得稅收抵免,必須自產電芯。
海辰儲能曾表示,其德州工廠并非簡單組裝車間,而是具備電芯模組到系統集成的全流程生產能力。不過,電芯生產的電力配置要求極高,對廠房設計要求特殊,生產流程復雜而精密,還要有嚴格的廢氣和廢液等污染物處置方案
多方信息顯示,海辰德州工廠從占地面積,到廠房設計的層高、承重,再到電力、環保等硬件,配置并不高,設施也不完善,該工廠能否滿足電芯生產的嚴格要求,是一個很大的問號。一旦電芯無法自產,就無法享受稅收抵免,產品成本將激增,利潤遭到嚴重擠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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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而美法案》還有一個致命之處在于,海辰的供應鏈如果不能本土化,采購海辰產品的客戶,也可能被“連坐”——連帶被認定為PFE,失去聯邦補貼資格。這種變相的市場禁入,很可能將緊緊掐住海辰的喉嚨,終結其海外高增長神話,使得企業增長引擎徹底癱瘓。
海辰儲能對于其美國業務往往“報喜不報憂”,然而,IPO的信息披露必須及時、準確、完整。所以,在IPO的當口,海辰儲能有責任“講真話”,針對美國業務和美國工廠真實情況,以及潛在的政策風險,提供更加詳細的信息,以回應外界的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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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暗雷,是海辰儲能技術來源的合法性存疑,其與寧德時代的知識產權糾紛,至今仍懸而未決。
海辰儲能創始人吳祖鈺此前曾就職于寧德時代,因違反競業限制協議,曾被判向寧德時代支付100萬元違約金。今年6月,寧德時代以不正當競爭為由提起訴訟,向包括吳祖鈺在內的6名被告,索賠1.5億元。據最新披露,海辰儲能已聘請律所,為即將到來的庭審做準備。
今年7月,前寧德時代員工,后加入海辰儲能任工程部負責人馮登科因“侵犯商業秘密”被抓。目前,此案已由警方移送至檢察機關,轉入審查起訴階段。警方的調查取證結束,意味著該案基本證據確鑿,這再次加劇了海辰儲能的技術合規風險,讓海辰儲能的形象及技術能力受到更多公眾的質問。
相較于其他行業,電池業的核心技術機密更易泄露。因為,電池業真正重要的秘密往往是配方、設備參數和know how ,用業內人士的話說,“可能幾張 A4 紙就能印完。”儲能行業的商業秘密保護如此脆弱,海辰儲能作為后起之秀,卻有著如此快速的崛起速度,這真的是靠“自主研發”創造的奇跡嗎?
知識產權,是一家技術型企業的命門所在,也是IPO合規的重要內容。海辰儲能如果不能妥善處理知識產權糾紛,拿出足夠證據澄清自身清白,那么,知識產權可能成為海辰儲能上市的最大攔路虎。此外,卷入的知識產權爭議,以及曾因違反競業限制協議被罰,也使得海辰創始人吳祖鈺的誠信受到額外關注。
管理層誠信,對任何一家企業的上市都是重要加分項,股神巴菲特在選投資標的時,也極為看重管理層的正直、誠信。只有一個誠信的管理層,才能夠帶領企業實現長期的增長和穩定的回報,這已是資本市場的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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