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V疫苗納入國家免疫規劃，這些問題還亟待解決

10月30日，國家疾控局等7部門聯合印發《關于將人乳頭瘤病毒疫苗納入國家免疫規劃有關工作事宜的通知》（簡稱《通知》），決定自2025年11月10日起，在現行國家免疫規劃疫苗基礎上，將HPV疫苗納入國家免疫規劃，組織各地為2011年11月10日以后出生的滿13周歲女孩免費接種2劑次雙價HPV疫苗（間隔6個月）。

國家免疫規劃18年來首次迎來新成員，新成員尤其特殊——這是第一支面向青少年人群的國家免疫規劃疫苗，也是第一支預防癌癥的國家免疫規劃疫苗。雖然HPV疫苗早已開打，但對于嚴密執行的國家免疫規劃，不只是“從自費到免費”那么簡單。

疫苗生產和采購下發還需一定時間

這一宮頸癌防治的里程碑式事件，北京大學婦產科學系名譽主任、北京大學人民醫院教授魏麗惠期待了很多年。自從9月國家疾控局在國新辦新聞發布會上宣布，魏麗惠一直在等待正式通知。

11月10日比大家預想的要快。

“好事情不要等。”中國醫學科學院北京協和醫學院特聘教授喬友林說，從2006年HPV疫苗在國外上市開始，中國女性等這一天已經等了20年。

盡管HPV疫苗產能準備充分，仍不是說開打就開打。從《通知》來看，地方前期準備工作包括適齡女孩數量及既往接種情況摸底、工作人員培訓、信息系統改造等工作。各部門都要動起來。生產企業需要提前做好原輔料準備和生產排期，藥監部門需要完成批簽發工作，中國疾控中心需要組織招標采購。

中部某省一名疾控人士告訴紅星新聞，疫苗采購到下發至少需要兩個月，11月10日無法開打。疫苗生產也需要一段時間，每個月最多只能生產幾百萬劑次，要慢慢推進。

西部某省會城市疾控中心免疫規劃科工作人員劉女士向紅星新聞介紹，疫苗下發有三步，要由省里到市里，再到區縣，再到接種點，需要三個星期左右。她所在的市已經向省里報完計劃，處于等待疫苗階段，預計最早下星期一可拿到。幸運的話，10日市區能趕上開打，但省里的偏遠地區做不到。據她了解，有其他地方把本地免費項目的疫苗直接拿過來用，則可以保證10日開打。

10月30日，紅星新聞記者致電河北一家發文表示11月10日開打免費HPV疫苗的接種點。工作人員表示，10日疫苗不一定能下發到位，需要到時再咨詢。

13歲女孩接種，可補種

與麻疹、小兒麻痹癥等兒童易感疾病不同，宮頸癌一般成年后開始發病，疫苗適用年齡為9歲~45歲。為什么選在13歲這一年齡開始接種？

世界衛生組織推薦HPV疫苗接種的首要目標人群為性活躍期前的9歲~14歲女孩。據央視新聞報道，結合我國女孩發育特點、發生性行為平均年齡等，我國將13周歲女孩作為目標人群。此前各地免費或補貼項目也普遍以13歲~14歲女孩為目標。魏麗惠分析，根據中國的情況，13歲接種是最好的，基本在初一、初二，不會影響升學。

相比此前各地項目一般設定免費的年齡上限，國家免疫規劃只是設定了開打的年齡。也就是說，只要是2011年11月10日以后出生，13歲時錯過了，仍可補打。根據中疾控發布的《人乳頭瘤病毒疫苗納入國家免疫規劃實施技術方案》（下稱《技術方案》），應在18歲之前補種。同時，目標人群前期自費打了一針的，第二針可以選擇接種國家免疫規劃HPV疫苗。

專家：有條件的地方可對超齡女生補種

盡管業內早有預期，此前地方政府免費項目采購的也均為國產二價，但二價與公眾更為追捧的九價還有差距。對此，魏麗惠認為，二價已經足夠。目前哪怕是國產的九價價格也比較高。從公共衛生角度，一般納入國家免疫計劃的都是嚴峻的疾病，二價已經可以預防70%的宮頸癌。國家需要保基本，可負擔。喬友林也認為，這好比公立學校和私立學校。政府只能保基本健康服務，充分體現國家衛生服務的可及性和健康公平性。公眾想要更好的選擇，可以自費去打九價。

很多“超齡”的人為自己“生早了”而遺憾。世衛組織的推薦是，在引入HPV疫苗時，對9歲~18歲女孩進行多個年齡組的疫苗補種。對此，喬友林建議，有條件的地方政府可以“發揮余熱”，對超齡的女生進行補種，盡量讓錯過國家免疫規劃的女生少一點遺憾。

《通知》表示，已通過民生實事等項目為轄區女孩免費接種HPV疫苗的省份，要做好項目覆蓋人群和國家免疫規劃目標人群的銜接。有一種觀點認為，財政好的地方在中央財政出錢后，可以轉為給自己轄區的女孩升級為九價，但有專家對紅星新聞表示，這比不上給超齡的女孩補種。

年齡超過15歲，就需要打滿3針。極少部分地方在此前實施免費項目時，已經往上覆蓋補足。例如，全國首個免費接種宮頸癌疫苗的地區鄂爾多斯市準格爾旗2020年8月開展HPV疫苗免費接種項目時，目標人群為當年13歲~18歲在校女生。日前，準格爾旗再次升級政策，二價免費人群擴展到9歲~45歲女性，同時女性選擇四價、九價的，乃至男性接種HPV疫苗，都與接種其他自費疫苗一樣，享受60%的政府補貼。

但是，上述中部某省疾控人士和西部某省一名財政人士均向紅星新聞表示，有了國家免疫規劃后，所在地方將不再實施額外的免費項目。劉女士也推測所在省份將與國家對齊。該三省此前推出的免費項目均針對13歲左右女孩。

自愿接種下的90%接種率目標

國家免疫規劃區別于地方惠民項目的一大特點在于，對于接種率有硬性要求。《技術方案》要求疾控機構監測接種率，及時跟進接種進度。紅星新聞從多個信源了解到，國家疾控局為HPV疫苗設定了90%的接種率目標。這也是世衛組織“加速消除宮頸癌全球戰略”提出的2030年目標。

此前的政策醞釀期，多方猜測，對于這一開創性的免疫規劃苗，或將先試行“納入國家免疫規劃管理”。但直接“納入國家免疫規劃”，并設定接種率目標，彰顯了國家疾控局的決心。

但與此前的免疫規劃疫苗顯著不同的是，該疫苗并沒有要求強制接種，而是自愿，沒有入托、入學查驗預防接種證環節。《技術方案》提出，“接種單位應至少每月通過免疫規劃信息系統梳理漏種目標人群名單，再次通知監護人或反饋目標人群所在學校，由學校督促監護人盡快帶目標人群到接種單位完成疫苗補種。”

喬友林認為，參考國外經驗，同時鑒于HPV病毒感染是局部慢性的，非烈性傳染病，沒有必要強制接種。

魏麗惠也持相同觀點。她認為，相比百白破、麻疹等烈性傳染病，宮頸癌做到消除程度即可，這需要長期努力，光是疫苗接種不夠，篩查也非常重要。“我們臨床上經常看到晚期的病人，因為沒有篩查、早發現。”

接種疫苗后，也需要定期篩查。世衛組織的“加速消除宮頸癌全球戰略”關鍵目標，除了疫苗接種率目標，還包括篩查率和治療率目標。

喬友林指出，90%接種率是全球2030年需實現的中間目標。雖然實施的第一年難以立即實現，但她樂觀預計，第一批女孩再用兩年時間查漏補缺，可以實現90%接種率，“第一年全打初一，第二年全打初一補打初二，第三年全打初一補打初二和初三。”

對于提高接種率，魏麗惠強調宣傳教育，“現在對宮頸癌的認識已經提高很多了。”

第二針接種率或許不那么重要。世衛組織最新版HPV疫苗立場文件表示，單劑疫苗的保護效果和保護持續時間與2劑相當，9歲~20歲的女孩和男孩可使用單劑替代方案；6個月只是最短間隔，沒有最大推薦間隔；12個月的方案會產生更高的抗體，可以考慮更長的間隔。全球已有數十個國家采納了單劑次方案，但國內疫苗說明書還未修改。

基層面臨與學校協調新挑戰

青少年免疫規劃疫苗接種，新在哪里？劉女士指出，與0歲~6歲兒童不同，青少年日常活動圍繞學校，因此接種工作需要基于學校組織，采取“學校組織、社區接種”模式，這也是很多地方免費項目把接種對象按年級定為如“初一在校生”的原因。首先，學校是通知和宣傳動員最方便的渠道。其次，這是確定接種對象最好的辦法——在操作上，疾控機構需要把每一個人劃片到具體某家基層機構并進行相應的接種率考核。

《通知》要求，除配合疾控部門開展摸底、宣教、接種單位設置外，教育部門要組織和督促轄區學校配合做好HPV疫苗的接種實施工作。根據《技術方案》，疾控機構還要協調學校提前發放HPV疫苗接種告知書，并在接種進度上做好與教育部門的信息共享和溝通協作。

雖然《技術方案》明確“如確需在學校提供接種服務的，可在學校設置臨時接種點”，但劉女士指出，目前所有種類疫苗，極少有能進學校打的。

“我們免疫規劃科以前跟中學接觸很少。實際上，比起小學、幼兒園，基層區縣疾控機構跟初中接觸的難度更大，很多學校都是市直、省直。”劉女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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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寫| 紅星新聞

校稿| Gddra編審| Hide / Blue s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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