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矯友田/背負太陽的羊

很多次，那些頑強不屈的生命，總在不經意間震撼我的心靈。

它們生長在雪域高原 —— 西藏，脊背離太陽那樣近，還有個特別的名字：馱羊。

身軀本就弱小，卻要時時刻刻迎著刺骨寒風，奔波在蒼茫高原之上。它們渺小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讓人不禁錯覺：這樣的生命，大抵是弱不禁風的。

可就是這些弱小的生靈，竟能用瘦弱的脊背，馱起二三十斤鹽巴 —— 那重量，足足相當于它們體重的一半多！一路風餐露宿、長途跋涉，往返上千公里的征途，只為馱回生命的希望。

千百年來，它們以堅強的脊背為筆，以永不退縮的蹄印為墨，在西藏高原上，書寫下一個又一個不朽的傳奇。

馱羊從降生那日起，便注定一生與馱袋相伴。當遙遠異鄉的莊稼熟透，它們便要再次踏上生命中兇險的征途。商客趕著羊群來到鹽湖邊，將鹽巴滿滿馱上，運往遠方異鄉，再換回維持生計的糧食。

馱羊隊少則四五百只，多則數千只。當它們背負著沉重鹽巴，朝著主人指引的方向毫無畏懼地前行時，又一段被血水浸染的傳奇，便在高原上緩緩展開。

餓了，就刨開腳下石礫，嚼食僅存的枯草；渴了，就舔噬路邊殘雪，汲取一絲濕潤。所有艱難，馱羊都坦然承接 —— 它們的生命，早已在惡劣環境中淬煉出了頑強的適應力。

艱難途程中，疾病、突至的暴風雪或是泥石流，都是致命的威脅。可即便遭遇這些，它們也絕不會停下腳步。它們仿佛懂得，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必須向前；即便倒下，也要像路旁的累累白骨那般，為后來的伙伴壯行。

隊伍越走越稀，身軀越來越羸弱，它們卻依舊毫不氣餒，朝著下一個目標堅定前行。

馱袋磨破了肌膚，滲出的鹽漬將皮肉與馱袋緊緊粘連，融為一體。當它們歷盡千辛抵達終點，更殘酷的考驗還在等著：卸下馱袋的瞬間，有些馱羊的肌膚會被順勢撕扯，空氣猛地灌入胸腔，它們便這般瞬間倒斃，為征途畫上悲壯的句點。

白的雪，紅的血，這便是馱羊眼里的世界。年復一年，它們用堅強的四蹄叩擊著空曠高原，也叩擊著每一顆曾貼近過它們生命的心靈。

在那些艱澀的歲月里，我常常這樣思索：行走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我們又何嘗不是一只只努力前行的馱羊？

我們各自背負著不同的責任與希望，在人生旅途上不懈跋涉。無論腳下的路多么坎坷，前方的途多么兇險，為了心中的理想，都該像高原上的馱羊那般，堅定無畏地走下去。而那象征希望的太陽，也終將永遠在我們的脊背上空，閃耀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