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460人殞命，蘇丹的慘案與時艱

防走失，電梯直達安全島

來源：破圈了

作者：馮源（光明日報駐亞的斯亞貝巴記者）

△在蘇丹首都喀土穆，被蘇丹武裝部隊與蘇丹快速支援部隊的武裝沖突所損毀的牙科教學醫院一片狼藉。

來自非洲的這個消息，令世界震慟。

10月28日，蘇丹北達爾富爾州法希爾沙特婦產醫院發生大規模殺戮，超460名住院患者、陪護人員被槍殺。這是蘇丹沖突以來醫療設施遭遇的最嚴重暴行。

10月29日，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強烈譴責在法希爾發生的暴行，呼吁立即停止敵對行動；世衛組織總干事譚德塞呼吁保護醫療機構、停止對醫護和設施的襲擊。

關鍵城市易主

10月下旬起，非洲國家蘇丹戰火愈演愈烈。蘇丹快速支援部隊拿下法希爾、巴拉兩市后，把槍口對準平民，局勢徹底失控，國際機構和社會各界紛紛表達譴責和擔憂。

蘇丹快速支援部隊（RSF）原本是獨立于蘇丹武裝部隊的準軍事組織，起源于達爾富爾地區的金戈威德民兵，2013年被正式組建為準軍事力量，逐步納入蘇丹國家安全體系。2023年4月，因權力爭奪、軍事整編、資源分配等問題，快速支援部隊與蘇丹武裝部隊爆發沖突。多項調查和報告指出，域外國家向快速支援部隊提供了武器和裝備。

10月26日，快速支援部隊攻克達爾富爾軍事民生樞紐——法希爾市。蘇丹武裝部隊總司令布爾漢稱“為護平民撤兵”，聯合國直接將此評價為“重大沖突升級”。

△在蘇丹北達爾富爾州塔維拉鎮，流離失所者在一處用樹枝和布料搭建的簡易帳篷下休息。

同日，蘇丹官方揭露，快速支援部隊以“種族不平等”為由殺害數十名平民；民間機構蘇丹醫生網披露，巴拉市平民遭劫掠綁架，部分街區因暴力封鎖成“信息真空”，大量平民下落不明。形勢持續惡化，直至28日慘劇發生。

蘇丹一些地方的治安已癱瘓，平民陷入“無保護狀態”。蘇丹醫生網數據顯示，10月25日至31日，北達爾富爾暴力犯罪率較前一周激增320%，搶劫、綁架日均47起；這里“每小時有6名平民死于暴力或饑荒”，超80%平民不敢出門找食物。

局勢仍有進一步惡化可能。國際危機研究組織研究員艾倫·博斯韋爾指出，快速支援部隊或把法希爾當“后勤基地”，未來兩周蘇丹中部恐爆發更大沖突；喀土穆大學教授阿尤布·阿卜杜勒·哈菲茲直言，平民傷亡激增的根本原因是“外部武器援助未中斷，施暴者無需付出代價”。

秩序崩塌背景復雜

蘇丹當前的沖突有著復雜的成因。歷史上，英國殖民統治者實行“分而治之”政策，支持阿拉伯部落控制尼羅河沿岸耕地、商道，部分非阿拉伯部落被邊緣化至達爾富爾等干旱地區。雖然南蘇丹2011年獨立緩解了南北之間的宗教對立，但蘇丹北部仍存在嚴重的族群矛盾和部落沖突。

長期以來，達爾富爾地區貧困與脆弱性遠高于蘇丹全國平均，發展不平等的持續與加劇，讓種族矛盾變成“生存資源爭奪”，再加上外部干預，最終引發大規模暴力沖突。

更加致命的是，英國殖民統治時期賦予地方酋長軍事與司法自治權，使北部阿拉伯部落形成組織化武裝網絡，讓地方武裝得以積累組織和指揮經驗，導致“部落忠誠”壓過“國家忠誠”。現在沖突雙方靠“部落動員”補兵力，本質是殖民時期“部落武裝化”政策的延續。

此次蘇丹沖突升級，還具有外部勢力干預、以資源利益為驅動的“代理人沖突”的明顯特征。

△蘇丹北達爾富爾州首府法希爾市，在襲擊中損毀的車輛和建筑。

蘇丹境內蘊藏豐富的石油資源，達爾富爾還有豐富金礦、鈾礦。域外國家早把這里當成“利益場”，彭博社、《衛報》等媒體多次指出，部分國家通過向蘇丹提供武器，獲取黃金、礦產、港口等利益，從事黃金走私活動。

這種“資源換支持”模式，讓沖突雙方不用靠國內經濟就能打下去，停火談判一次次破裂。更危險的是武器擴散。快速支援部隊控制法希爾后，給當地阿拉伯部落平民發放步槍，名義是“組建自衛隊”，實際是擴大勢力。這逼得非阿拉伯部落也自發組織武裝抵抗，形成“部落武裝割據”。

據報道，快速支援部隊用的無人機、重機槍，都來自外部“灰色渠道”。《衛報》10月28日報道稱，英國制造的軍事裝備被發現出現在戰場，這些裝備疑似通過阿聯酋轉運給快速支援部隊。

風險外溢，不只是饑荒逼近

蘇丹內部軍事沖突的加劇料將帶來風險外溢，有的已經肉眼可見。

一是難民潮壓境。據聯合國難民署統計，已有數十萬蘇丹人逃往鄰國，主要包括乍得、埃及、埃塞俄比亞。目前乍得難民營已出現食物短缺、治安混亂情況，埃及則緊急在邊境增派士兵，嚴防武裝分子混進難民群。

二是恐怖組織滲透。戰亂使蘇丹正成為一個恐怖主義與暴力極端主義潛在溫床。據媒體透露，達爾富爾、西科爾多凡等地存在跨境武裝與恐怖組織活動，蘇丹東部、蘇丹乍得邊界地帶正成為恐怖組織滲透通道。

三是跨國犯罪激增。武裝團體、準軍事部隊和民兵勢力對蘇丹境內的黃金、錫、鋅等礦產及其走私通道的控制力度增強，不僅將加劇蘇丹的內部動蕩，也將引發新的跨國犯罪、走私、洗錢和非法武器交易。

△在蘇丹首都圈恩圖曼市北部菲塔伊哈卜社區，孩子們在一處慈善廚房排隊等著領取免費餐食。

短期來看，因為暴力升級，蘇丹很有可能發生大面積饑荒。快速支援部隊大概率以法希爾為基地，向蘇丹中部推進，試圖切斷武裝部隊后勤。蘇丹中部可能爆發陣地戰，平民傷亡還會不斷出現；同時，北達爾富爾“種族清洗”風險也未減弱，非阿拉伯部落平民可能被“系統性驅逐”。

世界糧食計劃署警告稱，達爾富爾地區由于沖突、交通管制和援助受阻面臨嚴重糧食危機，數千萬人面臨急性饑餓風險。在法希爾，車隊遲滯、儲備緊張，大規模饑荒近在眼前，生存危機極為嚴重。

長期來看，蘇丹或陷分裂，重建艱難。若沖突持續，快速支援部隊控制達爾富爾，蘇丹武裝部隊控制喀土穆及東部，或形成“互不承認的政治實體”，國家統一岌岌可危。就算未來在外部調停下達成停火，蘇丹還將面對“部落對立深化”“經濟崩潰”“治理體系缺失”等難題，重建過程必定漫長而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