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祿豐
![]()
太平天國的制度本質上是反人類的,太平天國的高層絕大部分也是反人類的半獸人,不過其中有一個例外,連曾國藩也對他惺惺相惜。他對近代世界的認知遠超同儕,在太平天國行將就木之時曾經利用近代工業的資源,籌劃了一個驚天的翻盤計劃。
![]()
本文歡迎轉載。
![]()
李秀成對上海認識到位
![]()
漫漫黃浦,漁船隱約,八方風雨所會的上海原本是個小縣城,洋人來華后,卻把它變得光怪陸離,萬象云集。一個海濱小城,居然超越燕云雄州、三吳都會千載的底蘊,站在了時代之巔。
這時的上海,是風云地,是英雄地,是全世界弄潮兒的應許之地。銀行家、商人、鴉片販子、賭徒、強盜、傭兵,被發財夢鼓動的冒險家從全球紛涌而來。他們身后,無數火輪船濃煙滾滾,把上海天際的云霞染得妖異怪誕。
程蟾香、程臥云到上海這年,英國輸入中國的商品總值高達五百三十一萬英磅,折合白銀一千七百多萬兩,其中大部分從上海口岸輸入。傳統中國最暢銷的出口商品,絲幾乎全部從上海放洋,茶則七成以上從上海出口,上海茶葉出口十年間增長六十八倍。
歐美工廠里,等待運往上海的商品堆積成山,全球市場上,洶涌而來的資本數以千萬。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工業品、藝術品,先進的機械、技術,種種稀奇古怪的造物,乃至窮盡中國書生想象力也無法理解的生活方式,統統輸入上海,連歐美的垃圾都能賣出好價錢:
“工廠、船廠及鍋爐廠所剪割下來的一切,格拉斯特、利物浦及倫敦所不要了的運貨馬車及載客馬車的馬蹄鐵,一切舊鐵路的廢鐵,似乎都在這里找到了一個市場”。
江浙之人以為有英法軍保護的上海租界永不陷落,富人、中產乃至窮人,紛紛逃奔上海。程蟾香只帶去了一張金桌子,而吳江的吳少溪一家就帶去了一百萬兩白銀。
過去一千年,江浙商人的財富雄踞世界,他們給上海輸入的資本甚至比洋商更多。他們有的乘風而起,變成了未來一百年名震東亞的財閥,有的在租界揮金如土、醉生夢死。
伴隨上百萬窮苦難民的到來,巨大的投資,無盡的消費,與最吃苦耐勞的勞動力結合,數不清的洋房、教堂、工廠、商店奇跡般出現。
上海街頭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到處是金錢與罪惡的氣息,一切皆有可能,一切皆如夢幻。時代的浪潮之下,英雄與小人,理想與罪惡,交織糾葛,不可分離。
![]()
晚清的上海
忠王李秀成也在這年第一次來到上海,身后跟著數萬虎狼之師。他方才擊敗他的宿敵張國梁,拿下富甲天下的蘇南。
十里吳都,朱閣鱗構,蘇州的繁華已讓這個廣西農家子弟震驚,遠方上海的景象更讓他瞠目結舌。當年李秀成眼中的上海究竟何等模樣已不可考,但十年后,一個書生在此地的觀感或許與他差相仿佛:
“西人之閣樓連云,火燈耀日。東西兩洋之車往來于市,輪帆各種之船排列于河。洋行所陳貨物,百怪千奇。真有目所未見,耳所未聞。……租界之內,光怪陸離,無奇不有。……沿海偏隅,不過貿易聚會,乃其繁華竟能過于諸處(蘇、杭、揚)”。
李秀成初來上海,以為挾大勝清軍之威,可以從“洋兄弟”手中和平接收城池,不料卻慘遭暗算。接收上海不成,太平軍只得經行金山向嘉興轉進。
金山的海灘是一個爛泥灘,金山海邊望見的東海海面也不夠開闊,然而海終究是海,它連通了世界,“挾著人類超越了思想和行動的有限的圈子”。李秀成在金山高處眺望,迎面吹來的海風帶有東海的咸澀。
從山區來到江南,再從江南轉戰海濱,眼見琉璃之海,耳聽澎湃之潮,驀然之間,眼界無窮天地寬,他看見了世界。
李秀成曾說,只拿下蘇州,而不得杭州,如鳥無雙翼。在他心里,拿下蘇杭,才如鳥生雙翅,可以縱情遨游于世界。而得到上海,才打開了飛往無邊世界的通道。
江南工商業興盛已近千載,工商業市鎮星羅棋布,江南物產之豐富更是聞名世界。無數巧匠能工,無數機變商才,距離近代商業社會只差臨門一腳的長三角,積蓄著巨大潛能。五口通商,洋商接踵而來,依托長江這條黃金水道,江南市鎮的工商業潛能將空前爆發。
這股無與倫比的偉力,若能轉向大海,通達世界,就能逆轉乾坤,無可阻擋。
曾國藩、陳玉成乃至洪秀全,都特別看重安徽得失,蓋安徽一省,既是庇護天京的門戶,又糧產甚豐,能源源不斷地向天京輸送糧草。他們囿于傳統智識局限,忽略了江南和上海的巨大價值。
開阜通商以來,沿海港口城市興起,受國內外市場驅動和新式交通影響,天下物資紛紛涌向通商口岸。雖說糧產區在湖廣、江西、安徽,但在現代政府出現之前,傳統官吏機構在基層汲取資源的能力,又怎么比得上近代商業組織?
商業發達的口岸城市,物資之豐遠超商品原產地,近代商業調集物資的效率更是百倍從前。縱然失去安徽這個產糧區,有了江南,有了寧波和上海,又怎么可能缺糧呢?安慶圍城期間,陳玉成的軍糧就是依靠商人的火輪船輸入。
湘軍與太平軍的戰爭,已從半熱兵器向全熱兵器轉化,火藥、鋼鐵消耗巨大,上海作為當時最大的對外口岸,能源源不斷從外洋購入工業生產的戰爭物資,甚至可以雇傭工程師、購買機器,以近代工業模式生產軍火,生產效率十倍于傳統軍火作坊。僅上海一口的關稅、商稅,每月就高達六十萬兩,抵得上中原大省半年賦稅。
這座傳統上并不重要的城市,能夠供應數十萬大軍所需的軍餉、糧草、器械,其重要性怎么高估都不為過。
正如布羅代爾所說,“里昂紡織業的錢雖然從總量上講遠不如法國內地廣大農村,但對于國王來說遠比廣大內地重要,因為農民的太分散了,收稅成本過高;里昂紡織業只要抓住少數一些工廠,就可以收到很多錢”。
一打上海失敗,李秀成未能接收上海,也沒買到他和洪仁玕商議的火輪船、洋炮,只能回頭去救安慶。陳玉成安慶戰敗,他卻拿下了浙江省,基本全據江浙。
也許是讀書無多,沒有受過“義利之辨”“農本商末”的教育,這個“苦力之王”沒有傳統士大夫那種“知見障”,他對商業,對工業文明,有著遠超時代的深刻認知。洋務名臣李鴻章固然及不上他,李鴻章的老師曾國藩,也只比他多了點自然科學知識。
在曾國藩眼中,上海只是個年入數百萬兩銀子的餉源地,而在李秀成眼中,上海是一個能催生出近代文明的母體。
李鴻章后來的際遇證明了李秀成的眼光,李鴻章得到上海后,以上海一地之力,在一年內打造出七萬多全西式裝備的淮軍,“用滬平吳”,雄踞天下數十年。
![]()
李秀成與大多數太平軍不同
![]()
洪秀全對商業十分歧視,按他的理想,應該在城市消滅商業,軍管手工業,把手工作坊變成百工衙門或者匠戶營,產品由圣庫統一支取、劃撥。
幸好洪秀全為了拉攏天京變亂后人心離散的軍隊,實行“分地制”,把土地授予軍方統帥“自治”。因為在“分地”上有較大的自主權,李秀成得以在蘇南大興工商。
![]()
李秀成在半獸人里面特別杰出
在激烈的戰爭中,城池是雙方劇烈爭奪的要塞,李秀成不得不禁止在前線城市內經商,但他鼓勵在城外和鄉鎮經商。
他在城外劃撥出地盤,作為商品流通的場所“買賣街”。在“買賣街”和其他商品市場做生意的商人,先向太平天國官方領取“店憑”(營業執照),在承諾買賣公平,無損太平天國利益之后,拿到“店憑”的商人可以正常經營商業。
蘇州“買賣街”設在虎丘一帶,暫無大戰的杭州則可以在城中清河坊、孩兒巷經商。
李秀成對商業給予極大的鼓勵和扶植,如蘇州山塘一帶的買賣街,就由蘇州太平軍出資重修,烏鎮的西南北三柵失火被焚,也是李秀成主持重修擴大。有意經商卻暫無資本的商人乃至貧民,可以向太平天國官方申請借貸本錢,有的地方甚至提供無息貸款。嘉興通元鎮曾有告示:“凡無力開店,店許發本,永不取民間分毫”。
李秀成回憶說,他發放的商業貸款,不收利息,最長可以借貸六個月。在蘇州,他允許商人借貸本錢后,只歸還本金七成,剩下三成可以留下做長期運轉,以確保商鋪的興旺。
為加強商業流通,李秀成還準許各地將領和鄉官開設官營商鋪。他帶頭在蘇州開設染房、藥行、酒樓,常熟一代的太平軍所建商鋪從西門延綿到南門,南潯太平軍還開設了官營絲綢行。
李秀成的這些措施,與近代政府扶植工商業的做法接近,某些領域還有超越,觸及到了國家資本主義的門檻,令人耳目一新。
識字不多,未曾出洋游歷的軍人,僅憑自己的經驗和感悟,就能對經濟的理解如此深刻,他確實是百年難逢的經世奇才。世人皆稱道洪仁玕的《資政新篇》,實際上《資政新篇》根本就沒有付諸實踐,李秀成在江浙的治理,倒是真有幾分近代化色彩。
經過一年多治理,江浙的工商業略有恢復,有些行業比開戰前還要繁榮。李秀成拿下江浙前一年,生絲出口69137包,李秀成敗亡后一年,出口46863包,而他穩定占領江浙這年,生絲出口高達83264包。
當然,生絲出口量如此之大,也與戰爭酷烈,內需減縮有關,但李秀成對商業出口的扶植,也是很有力的。
因戰爭的破壞,加上李秀成不能很好地約束手下將領,太平軍如陳坤書等將領時常劫掠民眾,大量富商、地主、平民逃亡上海。盡管李秀成為商人提供了貸款,江浙民間商業還是未達到他的期望,這也讓他更著急占領上海。
工商業的恢復,為太平軍注入相當數量的戰略資源。用鄉官制度穩住基層后,李秀成模仿清朝的厘金制度設卡抽稅。
由于資料匱乏,太平天國在江浙的財政收入缺乏準確數字,但我們仍可以從一些零星記載看到這個數字的龐大。
據《庚癸紀略》所載,長興夾浦關,每日收稅幾千兩,年入當有數十萬兩。柯超在《辛壬瑣記》里估計,慈溪一城,每月收入約三、四萬兩白銀,年入高達數百萬兩。
慈溪和長興都不算江南最富庶的區域,若再算上蘇、杭、寧波這樣的大城,即使把這些記載打下好幾層折扣,李秀成在江南歲入當以千萬兩計,曾國藩說敵之收入五倍于我,應該是準確的。
李秀成的資金五倍于曾國藩,以至于他可以用數倍的高價購買洋商走私來的軍火,甚至聘請西方工程師開辦近代工廠。
太平天國以上帝教起家,對西方的東西天然有親切感,對“洋兄弟”發明的各種精巧機械不像清朝官員那樣視為“奇技淫巧”。在引入西方軍械和洋教官方面,太平天國比清朝更早、更主動、更有成效。
還在楊秀清時代,英國商人就多次向太平天國出售軍火,僅其中一次交易,就有洋槍兩百把。據到訪天京的傳教士回憶,東王楊秀清的衛隊全部配備洋槍。
根據吳健彰的說法,清軍曾在長江里截獲一艘寧波釣船,搜到“夷人三名、洋劍一把,洋槍六十桿,洋刀四十把,洋硝一包,火藥一罐”,被逮捕的船主供稱,在后邊還有一艘走私船,搭載了洋槍一百四十桿,洋刀六十把。
李秀成兄弟去江南后,由于李秀成對中外貿易的態度更加開放,對火器的認識更加深刻,擁有的資金更加充裕,軍火貿易規模進一步擴大。
富禮賜就寫過這樣一段文字,“我見到大量船只在上海、蘇州之間從事貿易活動。在調查之后,我發現船只總數達五千之多。”這些貿易不但為李秀成提供了巨大的財富,也送去了大量西式軍械。
英法等國早就禁止本國商人販賣軍火給太平天國。可軍火貿易利潤如此之大,仍然有大量的外國走私商人冒險和太平軍交易。還有的商人同情太平軍,不賺錢也要提供軍火。
這些商人把軍火從新加坡、香港等地海運到上海,變換成民用商品的包裝,在使館監視不到的地方和太平軍交易。或者再從上海陸運到蘇州,走水路運到天京,直接送貨上門。
除了天京、蘇州、上海外,松江、吳江、嘉定、寧波、鎮海、紹興、嘉興都是走私商人活躍的地方。李秀成為這些外國冒險家頒發了專用的路憑,甚至還下令沿途的鄉官和軍隊為運送軍火的商人提供食宿。
除了送貨上門,太平天國在上海等通商口岸還有大量的秘密代理人購買軍火。太平天國官員汪心耕、沈枝珊就潛入上海,長期替李秀成購買槍炮。
李秀成付給走私商人的槍價是市場價的五六倍,所以上海多家洋行為謀取暴利,半公開地和他交易軍火。到后來,連奉命統領“常勝軍”鎮壓太平天國的英國軍官戈登也私下把軍火賣給李秀成。
據外國人記載,上海一家洋行在一個月內走私給太平軍的軍火就包括步槍三千零四十六桿,野炮七百九十五尊、火藥一萬零九百四十七磅,子彈一萬八千發。僅駐扎在蘇州的太平軍就裝備洋槍三萬多桿,主力部隊四分之一配有洋槍,大炮也不少。上海的報刊披露,英國走私商人一次就向太平軍出售了三百門炮。
既然有如此多的西洋火器,又有同情太平軍的“洋兄弟”相助,太平軍里也開始引入西洋軍事教官,組建自己的“洋槍隊”。
李秀成的“洋槍隊”,最早由英國人薩維奇(Savage)率領,薩維奇曾在英國當過步兵上尉,精通步兵戰術,他指揮李秀成的“洋槍隊”在青浦擊敗過華爾,命中華爾五槍。薩維奇在松江的戰斗中陣亡后,又由美國人波克繼任。
李秀成甚至還派“洋兄弟”幫忙購置炮船軍艦,只因洋人封鎖而未成,所以他對上海有狂熱的渴望。對他來說,遙遠的安慶、廬州、近處的天京,都不重要。
保住這些兵家必爭之地,只不過掌控過去,經營好工商業已繁榮數百年的江浙,是把握當下,而進軍上海,才扼住了將來。
在他治下已經開始恢復生機的蘇南、浙江,一旦連通上海,引入工匠和機器,莫說湘淮軍,就是英法大軍,他也不再恐懼。
![]()
守衛上海的洋槍隊
![]()
阻擋太平軍占領上海的,主要是英法等國在滬勢力和云集上海的紳商、買辦。而列強之所以支持清朝,是因為清朝與洋人簽訂了和約,太平天國卻堅決拒絕了他們的條件。
但因對近代國家主權認識不清,洪秀全并未反對列強的艦船在其控制的長江上航行,至于英法一心要達成的通商,李秀成兄弟并不反對。唯一可慮的,是太平天國堅決禁止吸食鴉片,而鴉片帶給了英商海量利潤。(大司馬按:太平軍雖然在態度上嚴厲禁煙,但對上層人物吸食鴉片十分縱容。)
但李秀成深信,即使打掉鴉片貿易,中外正當貿易的利潤,也足以吸引英法。只要雷霆一擊拿下上海,造成既定事實,正當收入得到滿足的列強也只能默認現狀。出兵替清朝打回上海的風險,要遠大于鴉片貿易的損失。
此時的上海,最具實力的守軍是美國人華爾組織的洋槍隊,其背后的支持力量則是楊坊等紳商、買辦。
上海成為通商口岸,正式開埠這年,未來的“鴉片大王”“寧波大亨”楊坊因欠下賭債,被迫逃往上海,時年三十三歲。
楊坊是浙江寧波人,早年讀過書,因家道中落,十五歲開始在本地一家絲綢鋪做店員。雖然只是個小店員,面對時代吞吐的氣息,他卻比很多大人物更加敏銳洞察。他一邊在絲綢鋪賣貨,一邊和傳教士學習英文,他可能是那個時代最早掌握英文的國人。
三十三歲以前,楊坊的人生平淡無奇,他竭盡所能,也只從店員變成了小商販。不料一腳踏入上海,站在歷史變革的颶風眼,這個精明干練又不擇手段的商人頓時飛黃騰達。
西洋商人萬里來華,因為不諳本地風土人情,許多事務只得委托華人代理,買辦這個職業在上海興起,通曉英文的楊坊很快就在洋行找到差事。
他先在英商怡和洋行辦理報關和絲茶業務,他機敏靈活、膽大包天,很快就升任買辦。在洋行任買辦期間,楊坊背靠洋人,利用寧波同鄉關系,很快布下一個龐大的網絡,掌控了從上海向江浙走私鴉片的生意,十余年間積累了上百萬資產。
大發橫財的楊坊在上海東門永安街開設“泰記錢莊”,無論鴉片、金融,還是絲茶貿易,幾乎上海一切賺錢生意他都有份。
鴉片走私人神共憤,楊坊不得不設法為自己擦脂抹粉。他一邊假惺惺地投身慈善事業,一邊積極向朝廷表忠。財政拮據的清廷大開捐官之門,楊坊得了官身,從買辦搖身而變紅頂商人。尤其在上海小刀會起義時,他協助鎮壓小刀會起義有功,因此一路升官。
太平軍威逼上海,楊坊協助“中外會防”,辦理招募“洋槍隊”事務。為了籠絡“洋槍隊”,他把女兒楊彰美嫁給了“洋槍隊”頭領華爾。洋槍在手,銀元開路,亦官亦商的楊坊最后竟然出任蘇松糧儲道,成了“道臺大人”。
出生在美國麻省塞勒姆城的冒險家華爾,十五歲時上過美國文理軍事學院,還未畢業就輟學,想趁墨西哥戰爭去做傭兵發大財。
墨西哥淘金之旅未成,十六歲的華爾以二副的身份,乘“漢密爾頓”飛剪船來到中國撈金,因為來時尚早,他的中國之行也并不美妙,他不得已離開中國去中美洲闖蕩。
華爾后來向人吹噓,他闖蕩五洋四洲,還在中美洲同意大利民族英雄加里波第并肩作戰。其實這段時間他聲名狼藉,他為人稱“灰眼討命鬼”的“海盜之王”沃克訓練軍隊,甚至還圖謀在尼加拉瓜建立“索諾拉共和國”。
華爾和他效命的團伙遭到各方勢力的打壓,最后他因違反美國的中立法而被通緝。美國公使蒲安臣在上海問起他在中美洲做強盜、浪人的經歷,華爾尷尬地說,“對此深表遺憾”。
華爾第三次來到中國上海,在 “孔子”號輪船上做大副。因為英法等國想要支持清朝,又不想直接動用正規軍,讓華爾這種流浪傭兵參戰就成了最佳選擇。在吳煦和楊坊的支持下,華爾招募了大批在上海流浪的西洋浪人,組建“洋槍隊”。
![]()
洋槍隊首領華爾
華爾招募的這些冒險家,膚色人種各異,他們有的是海盜,有的是罪犯,還有的是各國船隊跑路的水手乃至正規軍里的逃兵。正如在中美洲的軍事冒險讓華爾積累了豐富的軍事經驗,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暴力分子,戰斗力可能不輸給西洋正規軍多少。
華爾的雇傭軍最高峰時有六百多名西洋軍人,中國籍雇傭兵更高達六千。他擅長挑選、訓練士兵,打仗能勇猛沖鋒在前,他把西洋最新的軍事技術帶到了中國,他在戰場上的完美表現,超過了何伯、士迪佛立這樣的西洋正規軍將領。
華爾后來被李秀成擊斃,未能實現他在中美洲建立國家的夢想,卻留下了數十萬兩白銀的遺產。他向林肯總統捐款一萬兩白銀,是南北內戰期間美國政府收到的最大一筆個人捐款。華爾因此在后世成了美國人心里的英雄,連二戰時期的麥克阿瑟都在裝扮上模仿他的前輩華爾。
結束杭州戰役之后,李秀成就集結各路大軍發動了上海戰役,他自己率領主力大軍從杭州出發,沿著海塘北上,進攻浦東,駐扎蘇州的太平軍進駐上海西部的嘉定、吳淞地區,進行佯攻,將清、洋聯軍主力吸引到上海西面,為主力大軍創造機會。
李秀成在1862年1月7日發出了對上海、松江市民的勸降告諭:“尚(上)海、松江人民,清朝兵勇,各宜去逆歸順,同沐天恩……純良之百姓加意安撫,其于歸降之兵勇留營效用。”
太平軍各路人馬約十二萬人,完成了對上海的合圍。時在上海的江蘇巡撫薛煥名義上管轄四萬多清軍,實際上能用之兵不到兩萬,駐扎上海的英軍九百多人,法軍一千人,再加上華爾的一千多洋槍隊,可以說毫無還手之力。
上海周邊,整個東南地區已基本被李秀成兄弟占領,只有揚州的都興阿、鎮江的馮子材還在苦苦支撐。上海已成清朝在東南唯一的希望,“滿局殘棋余劫子”,但有英法軍隊支持,清朝還想在上海和太平天國“劫爭”,借上海翻盤。
李秀成離開蘇州大本營一年有余,蘇州一帶久失節度,洪秀全又在李秀成下屬里大肆封王,蘇州形勢漸漸不穩。
太平軍剛在上海周邊展開進攻,蘇州就發生了動蕩,李秀成的部將李文炳與當地土豪勾結謀反,陳坤書又在蘇州大肆劫掠,李秀成只得借回家過年的名義匆匆返蘇坐鎮。
他剛回蘇州,陳坤書害怕處罰,就逃亡常州,又使錢從洪秀全處買得護王頭銜自保。李秀成越加不敢離開,在蘇州停留四個月之久,上海戰役實際由譚紹光指揮。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