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篇》流年過隙剩殘念 孟燕姿季江峰葉靜若

我叫孟燕姿，是整個北市最大的笑話。
三年前，我開車撞死了人。
沒想到那枉死女子的丈夫，居然就是我的丈夫，
“有什么氣你可以沖我來，靜若還懷著孩子，你怎能讓她一尸兩命！”
我被丈夫親手送進了監獄，
他買通獄友日夜磋磨我，連我肚子里的孩子，都被他找人活活打掉，
可我認了——錯是我犯的，哪怕被磋磨掉半條命，我也受著。
直到出獄那天，我看到三年前本該死在我車下的女子居然“死而復生”。
原來，當年她并沒有死，我的丈夫也心知肚明。
我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滴落，
手里的診斷書上，“人格分裂”四個字漸漸模糊。
我撥通電話，聲音發顫：“醫生，讓‘她’出來吧?！?br/>“你確定？她一出來，你或許就再也醒不過來了?！?br/>“我確定。”
親愛的，你自求多福吧——畢竟，那個藏在我身體里的她，可沒我這么好欺負。
......
“孟燕姿，刑期已滿，準予釋放。”
獄警的聲音落在空曠的走廊里，帶著一絲冰冷的回響。
孟燕姿走出監獄大門，午后的陽光晃得她瞇起眼——街邊的高樓又多了幾棟，曾經熟悉的公交站臺換了新樣式，連空氣中飄著的奶茶香氣，都是她沒聞過的味道。
三年牢獄，外面的世界早已變了模樣，她深吸一口氣，只盼著家里能還是記憶里的樣子。
憑著模糊的記憶找到小區，孟燕姿站在自家門前，指尖按向熟悉的密碼，屏幕卻跳出“密碼錯誤”的提示。
她愣了愣，又試了兩次，依舊失敗，只好抬手輕輕敲門。
門很快開了，丈夫季江峰穿著家居服站在門后，看到她時明顯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歉意的神情：“燕姿？抱歉抱歉，我這兩天太忙，竟忘了今天是你出來的日子，沒去接你?！?br/>孟燕姿壓下心里的不適，跟著他走進屋，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過客廳——沙發上搭著件粉色的女士針織衫，茶幾上擺著兩只馬克杯，其中一只印著可愛的卡通圖案，明顯不是她的東西。
正恍惚間，臥室的門“咔嗒”一聲被推開，一個穿著淺紫色睡裙的身影走了出來，頭發還帶著剛睡醒的蓬松。
“景琛，誰??？”
女人的聲音細軟，抬眼看向孟燕姿時，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
孟燕姿的腳步猛地頓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那張臉，分明是三年前雨夜被她撞倒，讓她背負“肇事”罪名入獄的葉靜若！
孟燕姿沒想到，出獄后見到的第一個陌生人，竟然是一個本該死去的人。
孟燕姿僵在原地，震驚像潮水般將她淹沒，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燕姿姐，好久不見?！?br/>孟燕姿的瞳孔驟然放大，尖銳的耳鳴瞬間刺穿耳膜，三年前的畫面如潮水般涌來：滂沱大雨砸在車窗上，她猛打方向盤的慌亂，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響，還有葉靜若突然沖出馬路時，那張驚恐的臉。
“不要！”她拼命的踩著剎車，可雨夜的路太滑，劇烈的碰撞感從車頭傳來，葉靜若倒在血泊里的模樣，成了她三年來反復驚醒的噩夢。
此刻眼前的人完好無損，孟燕姿卻像又跌回那個雨夜，握著方向盤的手還在發抖，耳邊全是雨聲和自己急促的喘息。
救命......
快來救救她......
啪！
臉上火辣辣地疼，孟燕姿的意識驟然回籠，才意識到自己身體抖得嚇人。
“孟燕姿你發什么瘋！”季江峰一把將葉靜若護在身后，手臂繃得筆直，眼神里滿是嫌惡，“沒看到靜若被你嚇著了？還不把你的眼神收起來！”
孟燕姿耳邊嗡鳴，目光卻死死黏在季江峰身后、臉色“蒼白”的葉靜若身上。
真的是葉靜若......她還活著？
曾經，她和季江峰是圈子里人人艷羨的恩愛夫妻。
她和季江峰白手起家的，當年再難的日子，兩人攥著彼此的手熬過來了。
后來公司起色，他在外打拼，她安心守著家，總以為這就是一輩子的幸福。
直到那個雨夜，她開車去給晚歸的季江峰送文件，雨幕里突然沖出個女人，剎車聲刺耳，她眼睜睜看著葉靜若倒在車輪下。
警察趕來時，季江峰瘋了似的沖過來，指著她嘶吼：“你怎么敢！有什么氣你沖著我來！你知不知道靜若她懷著我的孩子！”
那一刻孟燕姿才懂，她的幸福全是假的——季江峰早背著她有了別的女人。
而她，成了撞死丈夫情人和其腹中孩子的兇手。
季江峰沒給她半分辯解的機會，親手把她送進監獄。
三年里，獄友的欺辱、失去自由的痛苦，還有那句“一尸兩命”像刀子似的扎著她。
她不知道該恨季江峰的背叛，還是該愧疚自己撞了人，更不知道這滿盤皆輸的局面，到底該怪誰。
想到最后，那些背叛的痛苦已經淡忘，愧疚充滿了她的心。
如果她早一點，再早一點踩死剎車，或許就能留住兩條生命。
如今見到好端端的葉靜若，她心里只有一個想法。
太好了。
她還活著。
她孟燕姿不是真的罪犯，她沒有殺人。
可下一秒，季江峰的話讓她如墜冰窖。
“燕姿，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靜若的妹妹葉萍，當年靜若走后，我看她孤苦無依，就收留她住下了。”
指甲無意識地掐進掌心，孟燕姿目光死死鎖著女人。
“她就是葉靜若，你知道她沒死......為什么不上報，為什么不幫我翻案？”
季江峰皺著眉嘆氣，語氣帶著不耐：“燕姿，到現在你還問這種話？我早就說過，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br/>“沒錯，靜若是撿回條命，可孩子沒了，還落下一身病。她不想再提過去的糟心事，我才幫她換了身份，讓她重新過日子?！?br/>“燕姿，靜若不計較，不代表你沒有欠靜若一條命，坐三年牢算便宜你了。你也該學會懂事了，不要再抓著曾經不放了。”
旁邊的葉靜若適時紅了眼眶，聲音軟得像棉花：“燕姿姐，我不怪你，真的。是江峰心疼我，說讓你坐幾年牢，也算給你漲個教訓?！?br/>“這三年我無家可歸，還好有江峰收留我，讓我住在這里養身體。”
心臟怦怦撞擊喉嚨，一下，兩下，窒息感順著毛孔往骨頭里鉆。
話及至此，孟燕姿才后知后覺懂了，季江峰才明白，季江峰當年在法庭上是怎樣的狠心。
他知道她是被冤枉的，知道她原本不用坐牢的，可他還是將她送了進去。
僅僅是因為，要給她一個教訓。
坐牢的三年里，她被鎖在廁所整夜不準出來，被搶走被褥凍得縮成一團，好幾次自殺未遂……
可這熬得她掉了半條命的三年，在他嘴里，原來只是一句輕飄飄的“教訓”。
孟燕姿控制不住地發抖，眼淚大滴大滴滾落。
季江峰的聲音卻很冷：“你委屈什么？我每月沒少去監獄看你吧？”
說完，他哄著葉靜若走進屋子，獨留孟燕姿一人站在客廳。
眼淚砸在冰涼的地板上，寒風呼呼從腳底灌進四肢百骸。
孟燕姿抬手抹了把臉，嘴角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這里，好像再不是她的家了。
她突然轉身，沒理會季江峰的呼喊，打車奔向最近的心理診所。
沒人知道，在那些被踹倒、被辱罵的日夜里，她的心理早被碾碎，能活下來是因為體內生長出另一個“她”的保護。
她本想著出獄后好好治療，重新活一次。
可是現在......她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呢？
孟燕姿推開診室門，在醫生對面坐下，指尖攥得發白，
“醫生，我想把我的身體，讓給另一個‘我’?！?br/>

從診室出來時，孟燕姿只感覺身上好像輕了許多。
醫生說，如果兩個人格都愿意配合，那只需要做三次治療，就能讓她的人格徹底消失。
每隔一天一次，今天，就是第一次治療。
孟燕姿腦中混沌一片，如果靈魂真的有重量，或許屬于她的那條靈魂，已經缺失了一點。
算算時間，五天后，她就可以徹底離開這個世界了。
“燕姿，你來這做什么？”
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孟燕姿抬眼，就見季江峰快步走近，臉上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慌亂。
剛才孟燕姿轉身離開家的那一刻，他心中突然一瞬慌張，下意識追了出來。
見孟燕姿不說話，季江峰上前一步，主動牽起她的手，語氣軟了幾分。
“是我不對，我剛不該打你，你別賭氣亂跑，讓我擔心。”
“我也沒辦法，靜若這幾年精神一直不好，受不得半點刺激，我總得護著她些?！?br/>記憶中，季江峰的手掌總是很暖。
十八歲，她差點被混混欺負，躲在角落里發抖時。
二十歲，她一個人打三份工，忙到胃出血蜷在公交站時。
二十二歲，她被家里趕了出來，站在街頭茫然無措時，他拿著一枚簡陋的戒指，向她求婚時。
每一次，季江峰都會牢牢握住她的手，陪她扛過每段難捱的時刻。
可這次，她卻觸到，他的掌心涼得出奇。
“江峰?！彼ь^看他，聲音有些顫抖。
“我也有精神疾病?！?br/>每月隔著玻璃相見，有時是她，有時是另一個人格，可季江峰從來沒有發現過她的變化。
她早該認清的。
季江峰皺起眉頭，松開了她。
“別鬧了，你沒必要裝病和靜若爭?！?br/>“燕姿，我早就說過，你永遠是我的妻子，我也會永遠愛你。”
“靜若都不計較你從前的事了，你也講點道理。就當是為了我，和她和平相處吧，好不好？”
孟燕姿抬眼看著眼前的男人，熟悉的陌生感再次涌上心頭。
三年前，她知道他有了第三者，入獄后拒絕見他。
他是怎么說的呢？
他說周圍的朋友都是這樣的，在外邊都只是玩玩而已，放在心里第一位的還是老婆。
別人都能接受，為什么她就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如果她講道理，就不會出現后面的慘案，也不會有牢獄之災。
孟燕姿當時聽完這番話，愣了許久。
原來他以為她是故意去撞人的。
那是她第一次覺得他好像變了。
她怎么也想不清楚，人怎么會同時愛上兩個人呢？
所以那時她提出了離婚。
季江峰卻突然慌了神，一次次向她道歉：“我不離，燕姿，我錯了?！?br/>回憶停滯，孟燕姿忍不住發問：“江峰，你還記得，你說過會永遠把我放在第一位嗎？”
可是為什么，你的心卻早早偏向了另一個人？
季江峰默不作聲，隔了許久才張口。
“燕姿，我沒忘?！?br/>“我對靜若只是責任，她在家里一直都是住在客房的，我心里只有你?！?br/>“我不會逼你，既然你不想和她見面，那在你考慮好之前，我會先給靜若安排其他住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