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畢正明的證明》中,幾位女性角色。
一,大白桃:偷火種的女飛賊
張天愛有一種很特別的特質,兩種很矛盾的極端特色,在她這里都濃墨重彩,無縫切換、一點也不打架。
往那一戳,橫眉冷對、傲骨幾千鈞,姐就是山河城墻,就是自己的大刀和坦克,一個眼神就能在地上砸出坑。
但嫣然一笑、悄然一勾眉,又似千樹萬樹桃花開,眉眼中有姹紫嫣紅,一個眼神就讓明艷動人具象化,酥到骨子里。
女飛賊的來去如飛,兔起鶻落、雁過不留痕;女老大的篤定沉著,姐我最能扛事兒、一個唾沫一個釘;偽裝者的千張面具,狡黠多變、分分鐘換臉,都鮮明熱辣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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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個角色最重要的特點,不僅是肌理上可明艷可風雷,更是一種溫情大姐大的悲情內核。
大白桃倒在血泊中,行將死去,張天愛的臺詞是“慌什么”,姐啊你都快要去火葬場領號碼牌了,還說“慌什么”?
但恰恰是這句話,很符合她大姐大、見慣大風大浪的本色。
也是她作為賊師父,對警察徒弟最后的慈愛。

她像地獄中的悲憫菩薩,自己過河都過不明白,在血色吃人的結構中自身難保,卻還想幫助別人,想泅渡回人間。
她遇到江米條和二寶,那倆最初是被人販子拐來、被迫當賊。他們湊一塊,當然不只是團伙,當然很像相依為命的孤兒大家庭。我甚至更愿意覺得,大白桃像是收養了江米條和二寶。
這個過程中,她也重新確認了“我還在人間”的主體身份。
她帶著江米條、二寶,帶著后來的臥底畢正明,建立了一個小小的,危若累卵的“盜亦有道式桃花源”。

比起偷竊以度日、當賊以謀生,她更在意的,其實是貫徹一種“盜亦有道”的制度,搭建一條“身在賊窩但心不在”的精神放風通道。
但她也明白,這很自欺欺人、難以為繼。
而她對畢正明的矛盾態度,就是她內心天人交戰幾千回的外在投射。
她通過鏡子仔細端詳臥底的那一刻,在想什么呢?
站在故事的開端,望向自己必死的結局嗎?望向自己重生的結局嗎?
她自幼起就被殘酷訓練,日日夜夜違心偷錢,但她真正豁出命去偷的,是一種“不必陷落淤泥中”的火種吧?

二,母職之外的母親
《畢正明的證明》中三位女性角色,都很有意思。
大白桃,人生不幸、命運不平,年幼淪落為賊人掌中女,在扭曲的“師徒虐待關系”和溫情的“長輩晚輩關系”中,艱難長大,心有一線天,向往能見光的世界。
曼姐是想遠離江湖的江湖傳奇,欲退何曾退,云空未必空。
而畢正明媽媽(黃小蕾飾),是很家長里短煙火氣的、明朗爽快的另一種路數。這并不是她的主線故事,她每次出現都是母職身份,但她并不是被母職侵吞了自己的基色,相反,她有她鮮明的人格溫度。
畢正明上班第一天,就以“變瘸子”落幕,他媽媽風風火火上線,往米飯里拌骨頭湯。
可以罵罵咧咧,但絕不哭哭啼啼。

中年喪夫,又要面對“我那優秀的好大兒變瘸了”的殘酷事實,心態一點也不崩。
難歸難,氣歸氣,但日子總要支棱著過。
自己開一家服裝店,生意并不特別紅火,但不論營業額多少,她都很有女老大的颯爽,麻辣鮮香、滋啦啦帶勁。
和“弱女子”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從來都風馳電掣、明媚跳躍,很有熱辣的、熱乎乎的小店鍋氣。
不是那種偶像劇式的強,而是一種市井煙火氣的、落地人間感的風雷女子。

雖然是八九十年代的故事,但這位媽,顯然很符合當下的獨立、颯爽式審美需求。
我們容易有一種誤解,好像“獨立女性”的故事,起手就得先手撕誰。好像不斬個渣男、不斬個原生家庭,就不能上岸當“獨立女性”。
但這其實是敘事套路的偷懶,是簡化弱化窄化的陷阱。
你看畢正明媽媽多獨立多熱火,真正有能量的獨立女性,獨立和強大,并不是只以分割、以對抗的姿態出現,同樣也能夠以融合、以市井的面貌出現。
所謂強大獨立,是內在的能量,而不是外在的隔絕和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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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掃地僧式女大佬、江湖和去江湖
曼姐(孔令美飾),榮門的上一任四爺,大隱隱于理發店。
這屆女老大,有自己的掃地僧,或者說,有自己的理發姐。
她的小小理發店,甚至不是臨街的門面,而只是數棟居民樓中的一棟,乍看和尋常一樓民宅沒有區別。
這種日常感,是不落痕跡的保護色,也是江湖傳奇深隱小樓中的“退居隱逸”色彩。

從這個意義上說,這屆反派集團的女老大,在風姿尤物的刻板印象之外,在“女老大是上一任老大的女人”的附屬關系之外,往前跨了一大步。
她能在這樣血色狠辣的組織中,做到主理人,毫無疑問是個狠人。
能以一個單身女性的身份,從幾乎全是男性的生態結構中,成功殺出,成功成為龍頭大姐大,魄力、手段也自不必說。

四爺提出一起去海南的offer,她拒絕,顯然她對自己的繼任者,并無“一起過日子白頭到老”的私情。作為個體曼姐,這事兒她沒興趣,但花手殺四爺,作為前任四爺,她要管。
她的江湖氣、豪橫氣中,有一味“這事我得管”的道義擔當。
盜亦有道,大白桃是站在惡行中、向往善行,而曼姐,更多是在無序的過度惡行中,眺望一種更有秩序的,更可能持續營業、不竭澤而漁、不被嚴打的“可持續惡行”。
前者向往的,是脫離“惡”的明媚人間,后者向往的,只是一種有秩序、有底線、有規則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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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逼迫年幼的大白桃學習偷竊,可她自己卻寧愿斷手也要脫離榮門。
與其說這是己所不欲、專施于人,不如說是在扭曲的痛苦中,從被害者墜落為加害者的二次中毒。
她想要離開榮門,斷指離開、榮門不值得。
可她又從未真正離開榮門,她捍衛榮門的秩序和底線,她甚至死成了榮門的防火墻,讓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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