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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人窩,牛有牛棚,馬有馬廄。
在一線城市打拼的牛馬們,也始終繞不開“住宿”問題。
咱牛馬租房市場有自己的鄙視鏈。
上等牛馬:整租,低至4000塊,無上限。
在年輕人已經不抱希望買房的時代,整租,是一個牛馬死在工位前最后的幻想。
中上等牛馬:合租帶獨衛,能暢快享受如廁時光。
只要不做飯,私密性還算強。把對象帶到出租屋的時候,至少不用為洗澡出來碰見室友而尷尬。
中等牛馬:合租,基本是十平米左右臥室,也是牛馬最常見的租房方式。
“臥室不大,創造神話”是每個剛來一線城市漂泊牛馬的野心,但是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押一付三的房租消磨殆盡。
下等牛馬:拼好床。
富人拼爹拼媽,是比拼的拼;
牛馬拼飯拼床,是拼湊的拼。
“拼好床”,指的是和陌生人或者認識的人共同睡在一張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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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強調邊界感的時代,當你聽到有人和別人拼睡一張床,可能覺得這像藝術家的社會實驗一樣獵奇。
但實際上,拼好床已經成為一線城市里真實存在的生存策略。
他們拼的是床,又不只是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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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畢業時,我揣著媽媽給的5000塊錢,像野馬般闖進北京。
秋招春招都失利了,我既要在面試中求生,又要在這座城市找個能躺下的地方。
看著租房APP上公司附近動輒3000塊的8平米隔斷,我倒吸一口涼氣。直到在豆瓣刷到那條帖子:「拼床,月租1200,僅限女生,季付免押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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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13平米左右,1米5的雙人床,只有一個衣柜,一張書桌。
笑笑,我的合租室友,從中介手里租下這間臥室,為了分攤房租才找了拼床室友。我們一拍即合。
最初的兩個月,我們默契地遵守著合租禮儀:換衣服自覺去衛生間,吃外賣在客廳,連翻身都小心翼翼。
一張書桌我們按月輪換,又AA買了張床上書桌。每晚只要一方準備睡覺,另一個人就會自動熄屏。
住了近半年的時候,我和笑笑也熟絡了起來,她周末會偶爾做飯邀請我一起吃,我們也相約逛了幾次小區外的大超市,甚至還會在喝點小酒的時候談心。
我覺得很幸運,沒碰上網上吐槽的奇葩室友,反而交到了靈魂摯友。
直到有一次,我無意中聽到她打電話時說:真的受不了,她翻身動靜太大了。沒辦法,現在沒錢,只能合租這樣忍著,不然誰愿意和陌生人擠一張床?
“陌生人、忍”刺痛了我,我有點難過,原來我以為的溫情,對她來說只是不得不做的隱忍。
今年夏天,笑笑以“離公司太遠”為由搬走了。臨走時,她臉上洋溢著藏不住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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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并沒有為她的離開而難過,而是更關心多久能找到下一任室友,和我共攤房租。
兩周后,我的新床伴搬了進來。
她搬進來的第一晚,我在睡覺時熟練地背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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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六年,我在老家買了套房。
月薪一萬八,但和陌生人拼床睡,房租只要1500塊。
在別人眼里這是委屈自己,但我知道這是我通往自由的捷徑。
從我出來闖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只有一個目標:掙錢。
第一任床友是我大學同學,后來她換工作搬走了。第三任床友是我當時的男朋友。
他搬進來時說得好聽:省房租,也省了找約會地方麻煩。我們說好按規矩分攤,他滿口答應。
住了三個月,該交房租時他開始賣慘“寶寶我最近手頭有點緊,房租你先墊著”;
兩周后我催了幾次,他反而理直氣壯“都睡在一起了還分這么清”。
在他住了一個月依舊沒有給我房租的打算時,我提了分手,讓他連人帶行李離開了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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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我遇到了第四任床友,是個看起來很文靜的女孩。
面試時,她保證會遵守我寫在招租帖最前面的鐵律:「僅限女生,禁止帶任何人回家,尤其男生。」這是我們這種“拼床”關系里,最脆弱也最堅固的底線。
那年國慶,我回了趟老家。七天后再推開臥室門,一股陌生的、帶著一絲甜膩的空氣清新劑味道撲面而來。
起初我沒在意,直到準備換床單時,在枕頭縫里,發現了一根明顯不屬于我的、也更不屬于她的短發。
那晚,我躺在重新換過的床單上,胃里一陣翻涌。
真正的爆發在一個出差返回后的深夜。我推開家門,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我們的臥室里閃出來,身后是室友慌亂的臉。
我看著那張我們睡覺的1米5的雙人床,床鋪凌亂,空氣里還殘留著煙草和陌生男性的氣息。憤怒和屈辱感沖上了我的頭頂。
“帖子里寫得很清楚,我們也口頭約定過。”我的聲音因為極力克制而發抖。
“我們真的沒地方去,他住的也是集體宿舍……”
“你以為我不在,這就可以變成你們的鐘點房?”我打斷她,話像刀子一樣甩出去。
但下一句話,我卻卡在了喉嚨里。我想說“你立刻給我搬走”,可理智瞬間將我拉回現實。
“她如果走了,下個月的房租怎么辦?我的存款計劃會被打亂。為了攢錢,我已經堅持了五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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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怒火像被一盆冰水澆滅,只剩下深深的無力感。我看著她惶恐的臉,突然覺得我們都很可悲。
最終,我從牙縫里擠出一句:“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然后,摔上了衛生間的門。
那晚,我換了床單,我們依舊睡在同一張床上,背對著背。我甚至可悲地開始思考:下次突然回來,是不是要“提前通知”她,好方便她安排?
這個念頭讓我自己感到惡心,卻也無比清醒。在這條我自己選擇的、通往“自由”的捷徑上,尊嚴是首先需要被妥協的東西。
六年,四任床友,我用陌生人的體溫,暖熱了老家那套房子的首付。
只是在新房的水泥鋼筋里,也凝固著我無數個無法安睡的夜晚,和那張雙人床上,被迫吞咽下去的、所有的委屈。
和男友合租的第三年,我們分手了。
一室一廳,一張大床,每月5500塊。
分手是我提的,沒什么原則性問題,只是感情在柴米油鹽里消磨沒了,他也默認了這樣對我們都好。
那時離房子到期還有三個月,剛交完最后一個季度的房租。
如果我們退租需要付違約金;
如果其中一個人搬走,就代表著自動放棄了剛交完的一半房租。
我們誰都無力承擔提前解約的代價。于是達成共識:做完這最后三個月的床友。
接下來的三個月,我們的關系在從情侶往普通床友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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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周的夜晚最難熬,我們背對背躺著,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早上我醒來時,發現他蜷在床沿,半個身子幾乎懸空,原來我們都本能地避讓著對方。
第二周矛盾開始浮現。那天我加班到深夜,推開家門看見客廳一片狼藉。
他的幾個朋友剛離開,桌子上堆滿酒瓶,我們從前一起買的水杯里塞滿了煙蒂。他正慢條斯理地收拾,看見我時略顯尷尬地解釋:“忘了告訴你今晚有聚會。”
我冷著臉走進臥室,理智告訴我,這個我們共同經營了三年的家,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溫度。
之后的某一天,我聞到了他身上的陌生香水味。那天他精心打扮后出門,直到凌晨才歸來。
我閉著眼睛裝睡,但內心有種微妙的嫉妒。
也許不是出于我對他還有感情,而是一種習慣被打破的不適,或是他提前找到新歡的輸贏感。
這個發現讓我整夜難眠,第二天我決定簡單收拾行李去朋友家借住。
在朋友的小公寓里躺著,我卻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他會不會帶新歡回我們的住處?
這個念頭讓我坐立難安,住了三天我還是回去了,總麻煩朋友不是辦法,而且我也暗暗賭氣,那畢竟也是我付了租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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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趕上我的生理期,我疼得蜷縮在床上,他默默沖了紅糖姜茶放在床頭。
我一邊有些竊喜“他還算個人”,一邊又擔心這種舉動是否有些超越了普通床友的關系。
合住的最后一個月,我們的關系竟然變得有些詭異得和諧。
會一起追完之前看的劇,一起打游戲開黑,還會偶爾開對方玩笑打岔。但慶幸的是,躺在雙人床上的時候,我們還是守護著那條界限。
這三個月和他的床友經歷,也好像意外地成了我感情的緩沖期。當分離被拉長,難過也被稀釋,我并沒有像過去那樣,感受到強烈的分手痛苦。
房子到期那天,我打包好所有的行李,幾乎是逃一樣地離開了。
“拼好床”從來不是什么行為藝術,甚至也算不上是生存智慧。
不只是年輕人,由于很多租房app上租戶年齡限制和省錢需求;
來務工的中老年人,也依然在輾轉尋找半張床的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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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句話是“整租是一線青年最浪漫的窮逼樂”。
而在我們的故事里,浪漫降級再降級。
也許那個初來乍到的年輕人,幻想過工作、房子、戶口;
幻想過想落地生根在此處。
再從幻想整租的浪漫,到祈求一個開間;
從想要一張完整的床,到接受半張床;
從憧憬生活,到只為活著;
從渴望擁有,變成盡力拼湊。
從幻想,到想都不敢想。
我想起《寄生蟲》里的臺詞:“錢就是熨斗,能把生活的褶皺都燙平”。
我覺得:生活也是熨斗,總能把我們起伏的愿望都熨平。
寫到這里,我不想再贅述半張床、一張床或是一套房等所有具象的東西。
我只想貪婪地撿起一些幻想、某個愿望。
我想送給大家詩人尹麗川這首名叫《愿望》的詩,希望它能將今天的你,溫柔地撫平:
如果我已經五十歲了
多好
就可以坐在藤椅上
我的愛人
如果我還有一個愛人
也可能坐在藤椅上
如果我們不再窮
屋里至少要有兩把藤椅
如果他像今天一樣年輕
他就會哼起一首歌:
我們年輕時有一個愿望
多好
作者 / 小 紅
編輯 / 奇 妙
設計 / JANE
注:圖片來自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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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最自卑時
大家人海無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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