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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增長,這個困擾人類社會多少個世紀的根本性問題,終于在科學的燈塔下得到了系統的回答!
它關乎的不僅僅是年度GDP的起伏,更是人類文明能否穿越要素邊際收益遞減的宿命,能否持續維持那種向上的、螺旋式的,甚至帶有信仰色彩的進步。一個世紀前,經濟學家們已經明白,如果增長僅僅依賴于資本、勞動力、土地這“老三樣”的簡單疊加的話,那么在邊際收益遞減的定律作用下,增長終將放緩,乃至停滯。
我們看到,有些國家和地區持續保持著長期活力,而有些則陷入了“中等收入陷阱”甚至“高收入陷阱”,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202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的頒布,終于將經濟增長的哲學迷霧撥開。
這一獎項將榮譽授予了喬爾·莫基爾(Joel Mokyr)、菲利普·阿吉翁(Philippe Aghion)和彼得·豪伊特(Peter Howitt)三位學者,正是因為他們共同揭示了:持久動力的答案已經被找到,它不是資本的堆砌,不是要素的擴張,而是一個讓知識持續產生、企業持續替代、系統持續運轉的自我維持循環。
這不僅僅是一份頒獎名單,它是一份關于“以創新為核心的制度-知識-技術循環機制”的完整算法。
一、持久動力的燃料土壤
莫基爾的貢獻,是從歷史維度回答了持續增長的前提條件,他為我們找來了這臺增長機器所需要的燃料,并指明了土壤。
他提出的核心洞察,在于區分了兩種知識:“命題性知識”(Propositional Knowledge)與“指令性知識”(Prescriptive Knowledge)。
命題性知識,指的是科學原理、基礎理論、事物運作的“為什么”。它是牛頓的定律、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是那些不直接產生商品的抽象規律。
指令性知識,則是技術工藝、工程方法、告訴我們“如何做”的技術流程。它是流水線的設計、芯片的蝕刻方法,是那些直接產生價值的實用技能。
在人類歷史上,技術進步的燃料,正是這兩種知識的雙輪驅動和良性互動。
關鍵在這里:知識積累并不是一個自動發生的過程。
如果只有實用技術(指令性知識)的零星改進,但沒有深層科學原理(命題性知識)的突破,技術的進步很快就會遇到天花板。比如蒸汽機時代的改進,最終依賴于熱力學理論的出現。
但更深層的規律是:知識的積累需要制度的土壤。
莫基爾揭示了,一個社會如果要通過技術進步實現持續增長,就必須具備一套啟蒙制度:它包括知識產權的清晰保護,保證了創新者能夠獲得與其貢獻相匹配的收益;包括思想市場的開放與自由,只有允許不同的觀點、甚至錯誤的聲音存在,新的、顛覆性的科學原理才有可能誕生;還包括教育體系的普及,讓知識的傳播和繼承不再是少數精英的特權。
你想想看,如果知識產權保護模糊,科學家的產出最終只能為他人做嫁衣,誰還會投入漫長且高風險的基礎研究?如果思想被禁錮,誰又能提出挑戰主流觀點的“命題性知識”?
所以,持久動力的第一重規律呈現為:知識是燃料,制度是土壤。沒有知識產權的制度化激勵和思想市場的開放,再多的投入,也只會砸出跟隨性創新,而砸不出原始性突破,而這,正是中國經濟缺乏持久動力的硬傷。
二、增長機器的發動機必要破壞
如果說莫基爾解決了“我們從哪里獲得知識”的問題,那么阿吉翁和豪伊特的“創造性破壞”(Creative Destruction)理論,則用數學模型回答了“知識如何轉化為持續的生產力”的問題。
他們將經濟增長的機制,直接等同于一場持續不斷的新舊替代戰爭。
在他們的模型中,每一次新的技術突破,都意味著舊技術、舊企業的死亡。新企業帶著更高的生產率入場,并迅速取代那些“躺在”過去成功經驗上的老企業。正是這種破壞→重生的循環,才是生產率提升的真正引擎。
重點來了:破壞并不是一個負面的詞匯,它是生產率提升的必要動詞。
經濟增長為什么會停滯?停滯的本質,是破壞的停滯。
當那些已經失去效率的“僵尸企業”被保護,當壟斷巨頭利用其已有的專利和市場地位阻止后來者的創新,整個經濟的新陳代謝就會被堵塞。資源被錯誤地鎖定在低效部門,市場競爭的激勵機制就會失效。
阿吉翁和豪伊特用精確的語言告訴我們,競爭越充分,對創新的激勵越強。
競爭迫使現有的企業必須不斷創新,否則就會被下一波浪潮淹沒。這就像一個永不停歇的跑步機,一旦停下來,就會被淘汰。而要確保這臺跑步機不被堵塞,就必須保證“退出通道”的暢通。
新企業必須能夠隨時替代舊企業,而舊企業必須能夠體面、快速地退出市場,將資本、土地、人力資源等騰挪出來,供下一代創新者使用。
所以,增長的本質展現為:持久動力 = 制度(土壤)+ 知識(燃料)+ 創造性破壞(發動機)。三者缺一不可,只有當這個系統運轉起來,增長才能自我維持。
三、中國場景下的算法執行
我們看到的是,2025年諾貝爾獎的這一套理論框架,為中國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了最堅實的“源代碼”和操作手冊。
它將政策行動的方向,清晰地指向了三個關鍵節點:知識供給、企業破壞與制度潤滑。
3.1知識供給端:激勵到位是核心
知識循環的暢通,核心不在于政府投入的絕對值,而在于投入的結構與激勵的分配。
目前,中國在研發(R&D)經費中,基礎研究的占比只有約6%,這與美國17%的比例存在顯著差距。這展現出一個清晰的信號:中國需要將更多的資源導向那些不以短期應用為目的的“命題性知識”的探索。
更關鍵的是,激勵必須到位。
賦予高校、科研機構職務科技成果所有權或長期使用權,讓科學家能夠分享知識產權的收益,是激活這個系統的關鍵一步。讓科學家成為知識的受益者,而不是知識的打工者,才能真正激發他們從“指令性知識”轉向“命題性知識”的原始創新動力。知識產權的激勵邏輯,正在從“誰投入”轉向“誰產出”。
3.2企業破壞端:退出機制的超然性
破壞機制的有效運轉,需要退出無障礙。
金融市場是資源配置的晴雨表。全面實行注冊制并推動退市常態化,其深層邏輯就是把股市中“殼”的價值降到零。只有讓劣質企業快速出清,才能避免資源被鎖死,讓資本流向最具創新潛力的新經濟。
在實體層面,建立個人破產制度,是降低創業者失敗成本的必要一步。
如果一個創業者失敗了,就意味著終身債務和信用污點,他的下一個選擇必然是保守的,甚至選擇退回到僵尸企業去求穩。一個允許失敗者體面退出、鼓勵“連續創業”的社會,才是真正具備破壞性創新活力的社會。
3.3制度潤滑端:政府從選手裁判
制度的潤滑,在于政府角色的超然性與對市場力量的尊重。
政府的支持手段,必須從選擇性補貼轉向嵌入市場機制的普惠政策,例如創新券和稅收抵免。選擇性補貼容易導致尋租和資源錯配;而創新券和稅收抵免,則將支持的決定權交給了市場,讓資金跟隨企業真正的創新需求流動。
同時,反壟斷執法必須從關注企業的“結構”轉向關注企業的“行為”,防止那些在上一代競爭中獲勝的巨頭,“躺在”專利上或利用其市場力量阻礙后來者的進入。制度必須保證,任何新生的、具備更高生產率的企業,都擁有公平的、進入戰場的權利。
四、持久動力的源代碼
增長的持久動力,不是某個英雄企業,不是某項革命性技術,甚至不是政府的一筆巨額投資。
它是一個生態系統,是一套自我維持的算法。
這個算法的運轉邏輯是:
1.開放的制度保證了知識產權的激勵和思想的自由(土壤)。
2.持續的基礎研究不斷提供新的科學原理(燃料)。
3.充分競爭的市場迫使舊企業不斷創新或被新企業取代(發動機)。
4.暢通的退出機制保證了資源的新陳代謝(排氣孔)。
只要這個系統運轉起來,知識就會自我積累,創新就會自我維持,經濟增長就能自我延續。這是2025年經濟學諾獎所揭示的最強“算法”,也是各國穿越經濟周期、為經濟增長注入持久動力的真正源代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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