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查優紅《云絮》

云絮

作者：石查優紅

晨光剛漫過地平線時，它們就醒了

像誰把天上的棉絮拆了，輕輕撒在風里

沒有固定的形狀——

有時是兔子豎著長耳朵，啃食天邊的霞光

有時是帆船鼓著白帆，要去海的盡頭

有時只是一團軟乎乎的白，懶懶散散地飄

連風都不忍心催，只悄悄托著它們走

我見過最薄的云絮，貼在湛藍的天上

像蟬翼蒙著一層月光，透明得能看見風的紋路

飛鳥穿過時，翅膀會沾一點白

落在屋頂的瓦片上，就成了霜的雛形

也見過最厚的云絮，堆在山尖上

把整座山都裹進柔軟的懷里

山風想掀開看一眼，卻被云絮輕輕推回去

像母親護著熟睡的孩子，不肯讓涼意靠近

它們總在人間的頭頂徘徊，看百態生活

看早市的攤主掀開蒸籠，白汽混著肉香飄起

看學生背著書包跑過斑馬線，紅領巾在風里晃

看老人坐在長椅上，把報紙翻得沙沙響

這些人間的片段，被云絮悄悄收進懷里

揉成柔軟的模樣，再飄給遠方——

飄給沙漠里趕路的人，讓他們以為看見綠洲

飄給病房里的孩子，讓他們把白絮當成棉花糖

風是云絮最好的朋友，總帶著它們四處走

有時穿過峽谷，聽松濤唱古老的歌

松針會勾住一點云絮，就成了葉尖的露珠

有時掠過湖面，看游魚在水里追著影子

云絮會俯下身，把自己的倒影印在波心

有時停在城市的上空，看霓虹亮起

它們會染一點橘色的光，變成溫柔的晚霞

輕輕蓋在加班人回家的路上，像一層暖毯

我曾躺在草地上，看云絮慢慢飄過

它們走得很慢，像在說悄悄話

我猜它們在聊昨夜的星光，聊清晨的露水

聊剛從身邊飛過的雁群，要去南方過冬

我伸出手，想碰一碰那片最軟的云絮

風卻笑著把它推遠，說它們只能看，不能摸

就像人世間的很多美好，只能藏在心里，慢慢回味

有時云絮會哭，眼淚變成雨，輕輕落下

落在干裂的田地里，讓禾苗重新挺直腰桿

落在流浪貓的紙箱上，給它蓋一層暖被

落在孩子的手心里，變成一顆透明的珍珠

雨停后，云絮又會笑起來，把彩虹掛在天上

像給人間系了一條彩色的絲帶，好看得讓人忘了煩惱

傍晚時，云絮會染上夕陽的顏色

有的變成橘紅，有的變成金黃，有的變成淡紫

像誰把顏料潑在了天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它們慢慢飄向遠方，要去給月亮當被子

星星會悄悄鉆出來，躲在云絮的后面

像一群調皮的孩子，在玩捉迷藏的游戲

我常常想，云絮是不是天上的精靈

它們沒有煩惱，沒有憂愁，只知道慢慢飄

看遍人世間的風景，聽遍大自然的歌

它們把溫柔藏在每一縷白里，把美好撒在每一陣風里

當你覺得累了，就抬頭看看天

那些慢慢飄的云絮，正用最軟的姿態告訴你

人間值得，未來可期

就像它們不管飄到哪里，最終都會找到屬于自己的方向

我們也一樣，不管走多遠，最終都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