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年間,河間府有個叫王老實的貨郎,為人憨厚,見誰都笑。他住在城南的破廟里,廟旁有戶鄰居,姓劉名二,是個屠戶,臉上總是油光锃亮,見了王老實,卻總愛斜著眼打量。
這年中元節(jié),王老實走街串巷賣完貨,踏著月光往回走。路過亂葬崗時,聽見有 “嗚嗚” 的哭聲,像是有人在搬東西。他壯著膽子走過去,見兩個黑影正往坑里埋骨頭,黑影穿著皂衣,帽子壓得很低,露在外面的手泛著青灰。
“兩位大哥,這深更半夜的,埋什么呢?” 王老實忍不住問。
黑影停下手里的活,轉(zhuǎn)過身。左邊那個臉上有塊刀疤,聲音像破鑼:“我們是陰差,這是個橫死的,尸骨不全,沒法投胎。你若肯幫忙埋好,必有重謝。”
王老實嚇得腿肚子轉(zhuǎn)筋,卻見那堆骨頭里,有個銀鎖片,刻著 “平安” 二字,像是個孩子的物件。他心一軟:“我?guī)湍銈儯灰x禮。”
他回家取來鐵鍬,幫著把骨頭埋好,還堆了個小土墳,插上根柳樹枝。刀疤陰差從懷里掏出個布包,塞給他:“這對泥人你收著,能保你平安。只是記住,你要小心鄰居。”
王老實接過布包,感覺沉甸甸的。等他抬起頭,兩個陰差早已沒了蹤影,只有風(fēng)吹過亂葬崗,帶著股紙錢的味道。
回到破廟,王老實打開布包,里面是對泥人,一男一女,捏得眉眼分明,只是臉色發(fā)青,看著有些詭異。他想起陰差的話,心里犯嘀咕 —— 劉二雖看著兇,卻從沒找過他麻煩,為何要小心?
夜里,王老實把泥人放在床頭。剛睡著,就夢見那對泥人活了,男泥人指著廟門,女泥人捂著嘴哭,像是在說什么,卻聽不清。他驚醒時,見泥人還好好地立著,只是男泥人的手,不知何時轉(zhuǎn)向了劉二家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王老實去挑水,見劉二家的煙囪沒冒煙。往常這時,劉二早該在院里殺豬了,今天卻靜悄悄的。他剛要敲門問問,劉二的媳婦從里面探出頭,臉上涂著厚厚的粉,笑得不自然:“王大哥有事?我們家老劉去鄉(xiāng)下收豬了。”
王老實 “哦” 了一聲,心里卻犯疑。劉二收豬從不走遠(yuǎn)門,再說他媳婦平日里素面朝天,今天怎會涂脂抹粉?
夜里,王老實被尿憋醒,聽見隔壁傳來 “叮叮當(dāng)當(dāng)” 的響聲,像是在砸什么。他悄悄扒著門縫看,見劉二正蹲在院里挖坑,坑里扔著些帶血的布條,和一把沾著毛發(fā)的屠刀。
王老實嚇得縮回脖子,想起陰差的泥人。他跑回屋,見那對泥人渾身是汗,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女泥人的胳膊,竟斷了一截,掉在地上。
“這是咋了?” 王老實撿起斷臂,忽然想起劉二的媳婦,昨天還好好的,今天走路卻一瘸一拐。
天亮后,王老實去鎮(zhèn)上趕集,見布告欄前圍了群人。他擠進(jìn)去一看,上面寫著:“城西張屠戶家被盜,妻兒被殺,兇手在逃。” 張屠戶正是劉二的親哥。
王老實心里 “咯噔” 一下。張屠戶家離這兒不遠(yuǎn),劉二昨晚挖坑,莫不是…… 他不敢往下想,腳步踉蹌地往回走。
路過藥鋪時,見劉二的媳婦在買止血膏,手腕上纏著白布,滲著血。她見了王老實,眼神躲閃,匆匆付了錢就走。
回到破廟,王老實看著那對泥人,男泥人的眼睛,像是往劉二家瞪著。他忽然明白,陰差說的 “小心鄰居”,是讓他提防劉二殺人藏尸。
夜里,王老實剛躺下,就聽見劉二家傳來爭吵聲。劉二的聲音像打雷:“那貨郎看見啥了?留著他是禍害!” 他媳婦哭著說:“別殺他,我們跑吧!”
王老實嚇得魂飛魄散,抓起泥人就往門外跑。剛跑出破廟,就見劉二舉著屠刀沖出來,臉上的橫肉擰在一起:“王老實,你看見了不該看的,去死吧!”
王老實抱著泥人狂奔,劉二在后面緊追不舍。跑到亂葬崗時,他腳下一絆,摔在土墳前。那對泥人掉在地上,“咔嚓” 一聲碎了。
碎泥里滾出顆黑珠子,剛落地,就冒出團(tuán)黑霧,兩個陰差從霧里走出來。刀疤陰差一腳踹倒劉二,鎖鏈 “嘩啦” 一聲鎖住他的脖子:“殺人償命,跟我們走!”
劉二還想掙扎,卻被另一個陰差按住,嘴里塞了團(tuán)破布,像拖死豬似的拖進(jìn)黑霧里。
王老實癱在地上,看著碎成渣的泥人,忽然明白,泥人是替他擋了災(zāi)。他撿起那顆黑珠子,珠子涼絲絲的,像是有股寒氣。
第二天,官府來查張屠戶家的案子,在劉二家的坑里挖出了帶血的衣物,還有那把屠刀。劉二媳婦見事敗露,上吊自盡了。
王老實把黑珠子埋在土墳旁,對著墳頭磕了三個頭:“多謝二位大哥救命之恩。”
從此,王老實不再住破廟,在鎮(zhèn)上租了間房,還娶了個寡婦,生了對雙胞胎。他時常給孩子們講起那對泥人,講起陰差的話,告訴他們:“做人要老實,卻不能不防人。”
鎮(zhèn)上的人都說,王老實是積了德,才得了陰差的護(hù)佑。也有人說,那對泥人是張屠戶家的冤魂所化,借陰差的手,報了血海深仇。
不管怎樣,河間府的人都記住了這個故事。每逢中元節(jié),家長們總會告誡孩子:“夜里別去亂葬崗,但若見了陰差做事,能幫就幫一把,行善總有好報。”
王老實后來成了個小雜貨鋪的老板,生意不算紅火,卻安穩(wěn)。他鄰居換了好幾撥,每回有新鄰居搬來,他總會笑著遞上碗熱茶,眼神里卻多了幾分警惕。
有人問他為啥對鄰居這般上心,他便會摸出個新捏的泥人,慢悠悠地說:“人心隔肚皮,小心點總沒錯。” 那泥人捏得眉眼彎彎,再沒有從前的青灰色,倒像是帶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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