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這首贈答詩，情感真摯，有兩句經典之筆，歷來為后人所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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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千山同此月。彼時，婁圖南在永州月下抒懷，柳宗元在柳州望月懷遠。

他與他都是客居他鄉的游子，一個在開元寺問道，一個外放柳州刺史。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他們是惺惺相惜的摯交，人隔千里，遙相牽掛。

收到婁圖南秋月夜病中寫下的書信，柳宗元寫下這首情真意切的贈詩。

這首詩情感真摯、意境深遠、飽含哲理，展現了摯友之間深厚的情誼。

同時也表達了對人生、仕途與道義的深刻思考，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

客有故園思，瀟湘生夜愁。
病依居士室，夢繞羽人丘。

味道憐知止，遺名得自求。
壁空殘月曙，門掩候蟲秋。

謬委雙金重，難征雜佩酬。
碧霄無枉路，徒此助離憂。——唐 柳宗元《酬婁秀才寓居開元寺早秋月夜病中見寄》

賞析：

婁秀才即婁圖南，唐朝初年侍中婁師德曾孫，頗有才華，可他雖有“宣風歌德”之才，卻不屑進仕。

柳宗元與他相識在長安，彼時，柳宗元還不到20歲，婁圖南已名滿京都，他的詩歌被廣泛吟詠傳誦。

他不愿意卑躬屈膝事權貴，故選擇遍游江南，來往各寺廟間，過著“居無室宇，出無童御”的生活。

元和七年（812），婁圖南前往淮南途經永州，知柳宗元謫居于此，故寓居永州城南二里的開元寺。

婁圖南在開元寺尋求入道之法，身處至暗時光的柳宗元也常來尋他，即與其談經論道，也吟詠唱和。

這一陪就是三年，在柳宗元失意的日子里，婁圖南給予了他溫暖的陪伴，柳宗元回京后他還未南下。

世事無常，一月奉詔，二月回朝，三月再遭外放，柳宗元又一次踏上貶謫之路，千里迢迢趕赴柳州。

這年初秋，婁圖南在開元寺病了好長一段時間，想起愚溪畔曲水流觴的歡樂時光，愈發思念柳宗元。

初秋月夜，給遠在柳州的柳宗元寫下一詩，訴說客居他鄉臥病在床的寂寞之情，柳宗元亦作詩回贈。

客有故園思，瀟湘生夜愁。
病依居士室，夢繞羽人丘。

因為客居異鄉，羈旅天涯，所以有故園之思，故身處瀟湘的友人您，當此寂寥冷清的秋月夜，自會心生愁緒。

而這也是友人您生病的一部分原因，而真正的病癥卻是您整日魂牽夢繞的是如何入道，求之不得，憂思于心。

在友人臥病開元寺、追求入道不得的愁緒中，詩人也感同身受，因為他也曾經歷過仕途的挫折與精神的迷茫。

同聲相應，因為相惜，所以懂得，故以此四句開篇，奠定“愁思”的基調，也為以下的開解勸勉做好了鋪墊。

“居士室”指婁圖南所居住的開元寺房舍，因其彼時寓居開元寺參禪修道，故又被稱之為“居士”。

“羽人丘”即傳說中的羽人國，《山海經》說“有羽人之國，不死之民，或人得道身生羽毛也……丹丘晝夜常明”。

“夢繞”典出柳宗元《夢歸賦》，不夢則已，夢則思歸，婁圖南魂牽夢繞羽人之丘，則暗示其入道之志堅矣。

味道憐知止，遺名得自求。
壁空殘月曙，門掩候蟲秋。

婁圖南出身世家，學識淵博，正是朝廷需要的人才，也有人愿意舉薦他，但他放棄功名，不愿為五斗米折腰。

柳宗元贊賞友人這種品味道義、懂得適可而止的豁達心境，以及拋棄功名、自我尋求入道之法的高潔情懷。

可參禪悟道，也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柳宗元在永州時，為獲得心靈解脫，曾和巽上人一起參禪，深知其清苦。

所以，他勸婁圖南不必為難以“入道”而苦惱，還是要尋回少年時的遺名，順應時勢，走仕途之路建功立業。

柳宗元雖然因仕途失意，也曾精研佛理，但卻并不執著，他能用辯證的思維解讀佛家經典，進得去，出得來。

無論是貶永州司馬，還是外放柳州刺史，柳宗元都以家國理想為先，故他亦勸友人莫因癡迷“問道”難自拔。

“壁空殘月曙，門掩候蟲秋”，這兩句情景交融，是景語也是情語，為全詩的經典之筆，歷來為后人所推崇。

殘月彎彎，在曙光的映照下漸漸隱去，寺院幽寂，寺門虛掩，石壁空空，唯有秋蟲的鳴叫訴說著秋意的寂寥。

開元寺的殘月之景，將友人清修之地的凄清冷寂展現得淋漓盡致，同時也烘托出友人臥病期間的孤獨與愁苦。

謬委雙金重，難征雜佩酬。
碧霄無枉路，徒此助離憂。

承蒙你贈我如雙金般貴重的詩作，這份情誼無比厚重，我難以用雜佩這樣的禮物來充分酬答，心中滿是愧疚。

那遙遠的碧霄之上并沒有一條能讓你自由穿梭、達成所愿的通途，若一味地追求入道，最終只會讓離愁愈重。

這種勸勉并非否定友人的追求，而是希望他能夠清醒地認識到現實的困境，切莫過于沉迷于虛幻的精神追求。

而應該有清醒的認識，奉行“君子之道”，順應時勢，走仕途之路，以自己的學識和智慧擔當大任建功立業。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這種勸勉是情真意切的，體現了他對友人的關心與期望，既勸勉之語，又抒胸中感言。

柳宗元這首詩以“愁思”開頭，以“離憂”結尾，即寫婁圖南的憂愁情懷，也抒自己的“愁思”和“離憂”。

“雙金”指一對金杯，“環佩”即環形的佩玉，至于“委金酬佩”，則是指柳宗元和婁圖南二人的唱和應答。

后記：

“仆未冠，求進士，聞婁君名甚熟。其所為歌詩，傳詠都中”，對于婁圖南的人品才華，柳宗元由衷地贊美。

“客有婁圖南者，其投之也，一洄一止一沉，獨飲三，眾大笑甚歡”，想起愚溪之畔的暢飲游樂，甚是懷念。

正是基于這份摯友之誼，柳宗元才毫無顧忌地暢所欲言，勉勵友人識時務者為俊杰，走仕途之路以人生價值。

當婁圖南困頓開元寺為求道不能，愁緒萬千病郁于心時，柳宗元已經千里迢迢落地柳州，開啟柳州種柳的惠政。

“垂陰當覆地，聳干會參天”，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留惠于民，這是柳宗元的為官理念，他亦希望好友不負此生。

參考文獻：

《河東先生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