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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劉德科
在北京
今天上午,我看見了一些優美的字符從長安街上緩緩駛過:「DF」「HQ」「PL」「YJ」「CJ」……
你肯定看了今天上午的抗戰勝利80周年閱兵。你知道,那些字符都是漢字拼音的縮寫:「東風」「紅旗」「霹靂」「鷹擊」「長劍」……
你還知道,中國的導彈命名,是來自于毛澤東的詩文——
◎東風:東風壓倒西風〔毛澤東在莫斯科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上的講話,1957〕
◎紅旗: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卷西風〔毛澤東《清平樂·六盤山》,1935〕
◎霹靂:秋收時節暮云愁,霹靂一聲暴動〔毛澤東《西江月·秋收起義》,1927〕
◎鷹擊: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毛澤東《沁園春·長沙》,1925〕
◎長劍:列嶂青且茜,愿言試長劍〔毛澤東《五古·挽易昌陶》,1915〕
這樣的命名靈感,恐怕是這世上最硬核的浪漫。
在嘉興
1921年,一艘紅船行駛在嘉興南湖上。透過樹影,「中共一大」的代表們隱約可以看到南湖小瀛洲上的倉圣祠。「倉圣」,就是造字圣人——倉頡。他仿佛也在用他的四只眼睛,凝望著那艘開天辟地的紅船。
倉頡大概不會想到,「東風」「紅旗」「霹靂」「鷹擊」「長劍」等這些雄健的字詞,經過毛澤東的詩文,變成了護佑著國家繁榮的全球最強導彈。
漢字在誕生之初,是被作為跟上天溝通的一種媒介。你看,殷商時期的甲骨文,主要是用來占卜的。在神話傳說中,倉頡造出文字之后,天地為之變色,「天雨粟,鬼夜哭」,無疑于開天辟地的景象。
漢字是人類文明中唯一使用沒有斷絕的文字。這不是虛無的歷史榮光,而是很現實的紅利與很具體的裨益——因為使用漢字,所以我們擁有了更強大的腦神經。漢字閱讀,激活的不僅是大腦左半球的語言區,更有右半球的視覺皮層與運用中樞。
你可以具體感受一下:當你讀「喉、舌、齒、唇」這四個字的時候,你是用哪個部位發出的聲音?它們的發音與你的身體器官,都有著驚人的對應。你再讀「繩、線、絲」時,你語氣的粗細與物品的粗細,又有著驚人的對應。
麻省理工學院的跨文化認知實驗有個結論,漢字使用者在空間結構推理測試中,得分平均高出23%,這意味著更強的「系統性思維」。紐約大學語言學系教授馬克·托馬舍維奇(Mark Tomasevich)在2012年的一項實證研究表明,中文文本的轉喻密度是英文的3.2倍——轉喻思維越強大,「發散性思維」就越厲害。
簡而言之,漢字不僅鍛造了我們中國人的「系統性思維」,也錘煉了我們的「發散性思維」;漢字獨有的字形結構與書法藝術,更是不斷調養著我們的「美學范式」。
從更宏大的視角看,漢字更是中華文明「大一統」格局的核心要素之一,它超越了方言、地域與階層,構建了超大規模的文化共同體。恰如英國漢學家魯惟一(Michael Loewe)在《劍橋中國史》中所寫:「漢字不僅是行政工具,更是維系『華夏』身份認同的精神紐帶。」
我慶幸生來就浸潤在漢字的輝光中。雖日用而不覺,但我們要知道,那是中華文明派發給我們每個人的裨益與紅利。
在高郵
日用而不覺的,還有筷子。20世紀90年代,高郵的龍虬莊遺址出土了一雙骨質筷子——我們的祖先在5000-7000年前就已經使用筷子。
生在高郵的作家汪曾祺先生,寫過一篇短文就叫《筷子》:「一雙簡單的筷子,不僅僅是工具,它承載著我們的歷史、習俗和智慧……」
幾乎每一個中國人,都能輕松自如地用筷子優雅地分解一整條魚或一只完整的雞腿,而不是粗暴地切割。筷子是手指的延伸。使用筷子,比使用其它餐具更需要手腦協調。當我們吃飯時,筷子在無形中催促我們的手指,日復一日地訓練一系列靈活而精細的動作。
如果說漢字改造了我們的腦神經,那么筷子則是給了我們更靈巧的雙手。你再看一眼熟悉的筷子,你就會恍然很多事情,比如同樣是組裝蘋果手機,印度工人的生產效率遠低于中國工人,因為印度人沒用過筷子……
筷子不只是「成雙成對」的美好寓意,它甚至讓我們的心境變得更平和,就像法國哲學家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所寫:「使用筷子,食物不再是受蹂躪的獵物,而是被平和傳送的物質。」
在羅蘭·巴特的哲學語境中,「筷子從不有違食物的本性」,而刀叉則是「暴力」與「掠奪性」的隱喻。
在長安街上接受檢閱的那些導彈、飛機與坦克,跟我們的筷子一樣,有著相同的哲學。平和的中國人,正在重塑世界的和平。
美國華裔歷史學家王晴佳(Q. Edward Wang)在《筷子:飲食與文化》一書中給了一個更有趣的表達:我們的祖先「選擇把刀留在廚房,而不是帶到餐桌上」。
在深圳
器物是文明的結晶。那一雙雙使用筷子的手,造出了氣勢撼人的導彈、飛機與坦克,也造出了大疆無人機、華為手機、比亞迪電動汽車……
大國的氣度,不只是聚攏在今天上午的北京長安街,更是彌漫在每一天的深圳南山區。在五千年之后的博物館里,深圳出土的大疆無人機、華為手機與比亞迪電動汽車,都是未來的鎮館之寶。
從人文地理的角度看,深圳這座最年輕的中國城市,似乎最缺乏歷史積淀;但如今的深圳,正在成為大國自信的前沿陣地。我們可以來感受一下兩個深圳人的感慨。華為高管余承東憤憤不平地說:「老一輩的一些人,年輕時生活在中國積貧積弱的時代,骨子里是不自信的,他們對外國品牌有著根深蒂固的迷信。新一代年輕人更加自信、愛國……」
比亞迪創始人王傳福說得更狠:「中國在應用技術,在市場規模都走在全球的最前面,我們還是有一些人在說我們在電動車技術上跟外國仍然有巨大的差距,我不知道這些人有沒有長腦子,明明是事實為什么不承認,為什么一定要是外國的東西就好……」
比亞迪是一個有趣的隱喻。如果你去問王傳福,「比亞迪」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會告訴你,沒有特別的意思,就是隨意取的一個名字而已,把「比亞迪」的拼音縮寫「BYD」演繹成「Build Your Dreams」(筑就你的夢想)只不過是抖機靈而已。王傳福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是,「比亞迪」這個看起來像是洋品牌的名字,泄露了他潛意識里曾經有過的崇洋媚外。如今的王傳福,已非從前的王傳福。如今的他,會給比亞迪的高端汽車品牌取一個大道當然的名字——「仰望」,它的LOGO圖形則是甲骨文的「電」字。
從比亞迪這個古怪的名字到甲骨文的「電」字,王傳福完成了他的自信進階。在他身后的時代圖景,是長安街上整齊劃一的受閱方陣、威震寰宇的國之重器與翙翙其羽的八萬羽和平鴿……
在陶寺
2002年,山西襄汾的陶寺遺址出土了一套圭尺。4000多年前,我們的祖先就是用這套圭尺來測量大地與天空,以便確定到底哪里才是「天下之中」。
怎么量測?把玉琮套進立在大地上的圭尺,玉琮就相當于游標卡尺中的游標,通過移動玉琮就能觀測圭尺的影長。現在,你可以施展一下你的想象能力:玉琮就是「口」,圭尺就是「︱」,當玉琮套進圭尺,「中」這個字就誕生了。
在所有關于「中國」這個詞的起源探究中,來自陶寺遺址的這個解釋,無疑是最震撼和最浪漫的一個——它是用精確的科學來測量大地與天空。
當導彈、飛機與坦克緩緩駛過長安街,你一定也看到了天安門前的華表。你知道,華表是由4000多年前陶寺遺址的圭尺不斷演化而來。
我們生活中諸多日用而不覺的事物,其實都是從五千年中華文明中生長出來的美好。
在遼闊的海洋上
從鴉片戰爭到抗日戰爭的這一百年間,中國的文明自信,幾乎被摧毀殆盡。如今,該是它滿血歸來的時候了。
在今天上午的北京長安街上,緩緩駛入電視直播畫面的,是毛澤東詩詞中的「東風」「紅旗」「霹靂」「鷹擊」與「長劍」。當你的目光游弋整個世界,你會越來越懂大國崛起的硬核浪漫——航行在遼闊海洋上的,是中國的山川河岳:坦克登陸艦是大山的名字,步兵登陸艦是大河的名字,綜合補給艦是大湖的名字,驅逐艦與護衛艦是各個城市的名字,航母是沿海省份的名字……
當代哲學家趙汀陽先生把中華文明解釋為一個漩渦,它擁有強大的吸附力與包容性,人類已知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最終都會成為這個漩渦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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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四年前寫的那篇文章
2021年7月1日
主編-何玲 影像總監-費嘉
編輯-盧丹婷 編導-沈奕飛 攝像-王德正
商務總監-周慧慧 總策劃-王冬鶯 總編輯-劉德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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