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
清晨的陽光穿過紗簾，在木地板上織出一片細碎的金網。我蹲下身擦拭茶幾上的浮塵，忽然瞥見玻璃臺面下壓著的一張泛黃照片——二十歲的我站在開滿薔薇的籬墻前，笑容里還帶著未褪的青澀。那些被歲月風干的記憶，就這樣裹著晨光撲面而來。
母親總說我是被時光偏愛的孩子。記得初中那年暴雨突至，我蜷縮在教室門口望著瓢潑大雨發愁，卻見母親撐著那把褪了色的藍布傘，褲腳卷到膝蓋，鞋子里灌滿泥水。她把溫熱的鋁飯盒塞進我懷里，里面是還冒著熱氣的糖醋排骨。那天我們共撐的傘總往我這邊傾斜，回家后她右肩的衣服濕透了大半，卻笑著說"媽媽火力壯不怕冷"。
去年深秋整理舊物時，在樟木箱底翻出個褪色的鐵皮盒。掀開盒蓋的瞬間，幾片干枯的銀杏葉簌簌飄落，底下整整齊齊碼著三十七封信。最上面那封的郵戳還是1998年，父親用鋼筆寫著："給最可愛的小公主，今天你學會騎三輪車了，爸爸在車后悄悄松了手......"泛黃的信紙邊緣還留著圓珠筆畫的歪扭愛心，那是七歲的我偷偷添上的。
前些日子帶女兒去游樂場，她攥著棉花糖在旋轉木馬上大笑，發梢沾著糖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我舉著手機錄像，忽然發現鏡頭里晃過兩個熟悉的身影——我的父母正踮著腳在圍欄外張望，母親的白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父親仍像三十年前那樣，習慣性地把手搭在母親肩頭。
暮色四合時，廚房飄來熟悉的蔥花香。女兒趴在餐桌上畫全家福，蠟筆在紙上沙沙作響。我望著她認真涂色的側臉，忽然明白時光從未真正流逝。那些被我們以為遺失的溫柔，其實都悄悄藏進了母親織的毛線襪里，融進了父親泡的濃茶中，化作了女兒睡前那個帶著奶香的吻。
窗外的玉蘭又開了，潔白的花瓣在風里打著旋兒。我輕輕撫過照片上年輕的面龐，聽見時光在耳畔低語：你看，所有被愛過的瞬間，都成了永不褪色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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