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哲遠 萬物守恒｜封面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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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體驗中照見自我

過去十年，很多體驗都是全新的，以前所未有的姿態發生在他的生命中；當然，也有一部分是重復的，周而復始，像首尾相接的環。和這個年齡段的人一樣，陳哲遠同樣經歷著屬于自己的快樂、迷茫、痛苦，以及一次次重振旗鼓。他是誠懇的，會在交談里剖白內心幽微的褶皺，從曾經有過的苦悶中提取經驗；他也是靈動的，會在對話不經意的轉折里幽默一下，活躍氣氛。時間潺潺而過，停頓，流逝，奔走，他也在表演帶來的豐富體驗中照見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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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過去十年里，陳哲遠連續六年都在為小魚兒慶祝生日。這個角色為他推開表演的門，帶他觸摸那個自己從未設想過的瑰麗世界。對他來說，每年發出那一條動態，都像是一次短暫回望。“會有一種感覺，原來自己已經走了這么遠的路。我作為演員很幸運的地方，是一開始就能獲得這樣一個角色，他從各方面都影響著我。而且他會在我心里一直存在，我的年紀和閱歷都在增長，離他也越來越遠，但一想到他，就還是純凈、沒有雜念的狀態。”

小魚兒之后，陳哲遠有了更多角色，從古裝武俠到現實主義，類型圖譜也愈發寬闊。關于夯實演技，話題難免提及磨煉和痛苦，但在他的表述里，痛苦也不濃烈，而是以另一種平靜娓娓道來。“我回想起來，好像沒有什么特別困難或痛苦的時刻，因為每一個階段都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至于為琢磨表演吃的苦，反倒挺知足的，因為自己的方向非常明確。”陳哲遠說，“而且我總覺得，人遇到的痛苦和快樂是守恒的，前期為一件事吃了很多苦，后期克服這些東西的時候，就會獲得相對應的快樂。如果沒有那些苦，其實快樂也不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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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年初，陳哲遠不慎骨折，無法健身的煩惱困擾了他很久，所以，“也學會了和煩惱共存。”在受傷、康復、工作的動態平衡里，他逐漸摸索出了一些經驗。這次交談中，他提到自己剛讀過的一本書，《當呼吸化為空氣》，一位醫生記錄了從確認患癌到臨終階段與病魔抗爭的生活。“書里分享了很多醫生角度出發的生命觀，還有對生死的思考。我覺得我在這個年紀還是比較缺乏生活的閱歷和經驗，有意識地去做一些積累，或許可以精進自己的表演。”

面對生活和工作，陳哲遠始終是那個主動積累、主動出擊的人，很多事都是下意識就做出反應，并不是被動等待。面對采訪，他也不是被動答題，而是有來有往地溝通、碰撞，有明確的主見和考慮。他會坦白自己語速略慢，需要多一點時間斟酌措辭，“稍等一下，我再想想。”他會主動提出自己對劇本和角色設定的疑問，“為啥呀我真的要忍嗎。”也會有一些俏皮的小玩笑，“當時我整個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哎呀，怕搶人家小朋友的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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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鮮活、生動、樸素的痕跡，也是富有辨識度的生活印刻。在入行的第十年，陳哲遠依舊為自己完整保存著不受規訓的一面，“表演帶來最好的東西，就是讓我有一份吃飽飯的工作。所以，我會更加努力用心去把這件事做好，在戲里體驗各種各樣的人生。”

以下，是陳哲遠的講述——

關于成長

其實我沒什么感覺，我也沒想到今年已經是自己入行的第十年了。

我對時間最明顯的感受，是前陣子去我發小的小孩百日宴。大家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從深圳坐車幾個小時去他老家，給小孩慶祝百日。每個人都有很多變化，相處模式也會有變化，比如我會被拉著合影，我自己覺得沒什么，但他有點不好意思，怕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聚聚，結果還要加班營業。其實我真的沒什么，就是怕搶他小孩的風頭（笑），百日宴上，大家湊在一起聊上學時候的事，都挺感慨的。我心里還覺得就是前兩年的事兒，結果算下來真的很久過去了，身邊朋友們結婚，生小孩，工作很多年了——但在對方眼里，都還是學生時代的樣子。我和發小拍了一張合照，當時我說，記得和他還有過一張街拍，是我們讀高中時拍的。他說他也記得，是在哪里，拍了背影，誰給拍的——都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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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家的樣子、狀態都變了，但說起從前的事，感覺就在昨天，我們之間，時間像是靜止的，很有意思。比如我在采訪里聊戲，會想到自己未來要有一些沉默隱忍的藝術表達，少哭一點，畢竟已經到了男人不能哭的年齡（笑），但和發小在一起，自己也還像停在十幾歲。

關于表演

這兩年我對時間的感受，更多還是從表演中領悟的。我每次進劇組都會有一個情緒循環：一開始覺得自己演得很不好，拼命做功課、向前輩請教，然后慢慢適應了、習慣了，覺得自己演得還可以。等到進下一個組，就又要走一遍這個擰巴的流程，每次都有扒一層皮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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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拍《一笑隨歌》的時候，還是在走這個情緒循環。等到拍《夢花廷》，好像稍微縮短了一點，也可能因為兩部都是古裝的關系，有共通之處。接著再拍《把黑夜點燃》，這部是現實主義題材的懸疑劇，合作的也都是很有水平的前輩，大家都很有經驗，也挺關照我的，我整體感覺比《暗夜與黎明》時期調整得更快，狀態調動也更積極。當然，也有自己經驗更豐富的緣故，情緒越來越穩定，不像一開始那樣，容易緊張較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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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經驗的累積，會在一部部戲里明確地反饋給自己。我也會及時總結，想想不同題材類型的角色演下來，自己有什么收獲。比如六月剛殺青的《把黑夜點燃》，現實主義題材真的好難，連說臺詞都有很多困難，其他前輩們的臺詞功底已經融于日常，一開口完全不像在說詞，而是自己生活里就有的松弛表達。但我一開口，還是說臺詞的感覺，有表演痕跡。

我發現這個問題之后，天天在現場琢磨，怎么在風格上盡量和大家貼近。這部戲里，蔣欣老師演我的姐姐，真的很榮幸和她合作，她人特別好，戲也好，而且很愿意幫助我。她會主動和我說，讓我注意哪位老師演戲的方式，分析，怎么去融入。我演好了，欣姐會毫不吝嗇地給予贊揚；我演不好，她也會馬上和我說，可能問題出在哪，怎么調整一下會更合適。

記得有一場很難很難的戲，我花了很多時間琢磨，做了很多功課，查資料做準備，但到了現場和導演溝通時，我覺得自己還是有欠缺。這時候，欣姐、任重老師、張國強老師，一聽情況就開始幫忙張羅，打電話、查資料，分頭幫我確認角色缺失的那一部分信息應該怎么演。最后，在大家的幫助下，我把那場戲給演出來了。等導演喊卡，三位老師都過來拍了拍我，跟我說剛剛演得很好，給了我很多的鼓勵和信心。

我覺得人就是這樣，在一件事里得到的正面反饋越多，做事就會越積極。組里的前輩們都很好，我也積極在向他們學習，所以這個戲拍到后面我也沒有一開始臺詞太工整的問題了，我說得比較順比較自然，就像現實生活里正常講話一樣。而且老師們在現場也會有一些即興反應，我能接住，大家這么來來回回，就像拿球一樣，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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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角色、進階

拍《一笑隨歌》和《夢花廷》，鳳隨歌和湯乾自的性格相差很大，這兩個角色本身在戲里也有復雜多面的性格呈現。我演的時候挺沉浸的，也研究了一些心理層面的東西，有時感覺我就是個自我意識覺醒的現代人在看古代人如何內心掙扎，又氣又傷心，還是得繼續演。對我個人來說，戲里那種深刻真摯的感情更打動我，尤其是肩負道義責任的男主角，往往需要在蒼生和一人之間做出選擇，我會更傾向兒女情長，而不是為了家國大業做犧牲（笑），但男主角肯定是要隱忍的，我老問導演，為啥呀我真的要忍嗎？（笑）聊出表演支點再繼續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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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不同的角色設定，對我來說也是新奇有趣的生命體驗。這些都是我在表演中得到的。滋養這幾年我演了很多不同題材的戲，偶像劇，古裝劇，仙俠劇，現實主義，都有。也有采訪會問，接下來對戲路和題材有什么規劃？我覺得，我主要是想給大家講一些有意思有意義的故事，傳遞一些積極的能量和養分。題材上倒沒有太大限制，人物都是不同的，要做的功課和努力都不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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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碰到各種問題，我也會消極一下，人有情緒很正常。但不會那么消極，總歸還是要打起精神把問題解決掉，如果我自己都不主動，躺著，那問題更不會被解決了。我也會想，現在有問題是好事，出現了，努力解決，調整好，和以前又不一樣，對演員來說是很好的成長。最怕的是什么？是在同樣的問題上打轉吃虧，表演同質化沒有創新，這是最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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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想把戲演好、演真的那股勁兒，是很重要的。我感覺表演始終吸引我的也是這種體驗，有那么一瞬間，我通過各種努力好像真的和角色重疊了，和他有共鳴，那這個戲就沒有白演。我每年都會給小魚兒慶生，也有這個緣故，真正在某個時刻體會到了和角色的共振。而且我并不覺得現在有了更多經驗再去演這個角色會更好，當時的我就像小魚兒剛出谷的狀態，很純凈，沒什么雜念。現在雖然表演經驗豐富了，但最初那種干凈的眼神是沒辦法演的。我會保存著對這個角色的珍視，繼續向前走——就像他也保存了一開始的我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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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腳下的路

隨著時間過去，我覺得一個人的勇氣并不會減少，這不是會被磨損的部分。反而因為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可能會在勇氣之外，多一點底氣，也會少走彎路。其他時候如果覺得累，筋疲力盡，我也不介意流露自己的脆弱柔軟。有時候收工真的好累，筋疲力盡，但是看到我的小狗跑過來，往我身上撲，會有被治愈充能的感受，會緩過來一些。這也是做演員很好的一點，我對生活的觀察和感知更細膩，更容易從細節里發現那些微小但有意義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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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半年因為骨折，沒有健身，感覺總有些不對勁，那種沒有完成當日任務的負罪感很重，就這么“負罪”了半年（笑）。本來我錄綜藝也挺喜歡腦力體力并重的，但骨折的關系，只能收著。前陣子還有假發飛掉這種奇怪的梗（笑），當時真的太好笑了，又丟臉又好笑，算了，大家開心就好（笑）。我自己不是一個擅長分享的人，也不適合單純聊天的綜藝，能帶給大家一些開心快樂，丟臉也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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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為LOEWE

最近得到一個意外的假期，是時隔一年多以來的第一個假期，挺開心的。我給自己安排了一些讀書看劇的日常，休閑放松，包括回去和發小聚會。時間真的很快，可能在當下經歷時沒什么感受，但回頭去看，就會發現，原來自己已經走了那么遠的路。但我沒什么太大的情緒，就很正常地接納，然后繼續向前。畢竟，在走了那么遠的路之后，還有更遠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