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97年,春秋時代強盛的晉國陷入了大分裂的危機,六卿制下國家權力并不掌握在國君手里而是在六大卿族,分別是知氏、趙氏、韓氏、魏氏、中行氏、范氏,這一年中行氏和范氏與其余四大家族矛盾徹底激化,晉國爆發內戰,最終中行氏、范氏被消滅,晉國由六卿制變成四卿制。
內戰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四卿中實力最強的是知氏,知氏為攫取更多的土地向其他三大家族直接索取,魏氏、韓氏同意,趙氏拒絕,知氏聯合魏氏、韓氏攻打趙氏,出人意料的韓趙魏三家聯合起來滅了知氏,這是一場劃時代意義的內戰,預示著一個更加血腥殘酷的時代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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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國內戰
人道主義原則被拋棄,春秋時代的戰爭尊重禮法,尊重對手的人格,并不以趕盡殺絕為目的,稱霸是最終目的,知氏水淹晉陽城,不顧平民百姓死活的做法更是罕見,如今禮樂文明不復存在,大爭之世出現,人道與寬容不再是時代的主流思想。
知氏滅亡,三家占有晉國最多的領土,晉國國君只占有絳與曲沃兩城,三家分晉已成定勢。公元前403年,周天子冊封韓趙魏三家,正式承認其諸侯的身份,至此立國近600年的晉國不復存在。這一年中國由春秋進入戰國,這是一個大爭之世,列國伐交頻頻的時代。
三家分晉后,魏國的地緣劣勢暴露出來,魏國是一個四戰之地,比當年吳國的地緣更惡劣,和統一之后的德國很相似,魏國南面是楚國,北面是趙國,東面是齊國,西面是秦國,被趙國、韓國分割領土,是三晉中飛地最多的,這種地緣極容易受到四面八方的攻擊,陷入多線作戰的不利境地。后面魏國進攻趙國、韓國,齊國、秦國都在背后捅刀子,齊國更是在馬陵、桂陵兩場戰役將魏國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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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國地理位置
辯證唯物主義告訴我們強弱之勢并非一成不變是會相互轉換的,魏文侯深刻分析了魏國的處境和國際局勢,意識到三晉為一體,如若合力則無敵于天下,也可抵消魏國的地緣劣勢。想要促成三晉聯合卻并不容易,國家之間利益是第一位的,要聯合趙、韓需要有足夠的利益,要維系三晉聯盟還需要足夠的地緣壓力,聯盟內部需要有一位優秀的領袖,領袖需要鼎力相持的實力。三者缺一不可,而三者中實力是最核心的。
為了增強魏國的實力,魏文侯任用李悝進行變法,李悝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廢除權力世襲制,加強中央集權,裁撤貴族特權,鼓勵農耕,推行法治。任用西門豹治理水患,發展農業。任用樂羊、吳起進行軍事改革,推行強軍策略,魏國經過幾年發展,國力迅速強盛起來。強大起來的魏國,首先滅了中山國,中山國在趙國東北方向,由此對趙國形成地緣壓力。后來魏文侯調和趙、韓矛盾,三方合為一體,雙方認魏文侯為帶頭大哥。
魏文侯作為政治家敏銳預感到,魏國最大的威脅不是齊國、楚國而是西面的秦國。齊國因其歷史傳統擴張積極性不足,且齊國北有燕國南有宋國、楚國,若擴張可以選擇其他方向并不一定要西進,齊國西進也會受到趙國的阻攔。楚國在春秋時期與晉國長期爭霸,在這一過程中楚國逐漸中原化,中原化意味著楚國的全面脫胎換骨和升級換代,給楚國注入更豐富、更高層次的文化活力。楚國中原化使得中原的高度文明和本土的野蠻氣質結合,楚國的政治經濟軍事實力都得到了長足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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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貴族驕奢淫逸
但另一方面,也會染上“中原病”,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會出現劇烈的社會分化,權貴階層對社會底層的榨取很容易達到極限。社會上層會在溫柔鄉中失去早期的質樸、勇敢和力量,而下層民眾也會因為上層社會的驕奢淫逸而與之離心離德,整個民族因此不再團結一致。一旦楚國的質樸、好戰精神被中原的文化稀釋,楚國就失去了往日的進取之心,進入戰國這樣一個激蕩的時代楚國幾乎沒有了存在感。
從地緣上看,楚國的北面是魏、韓、宋、齊,楚國的北進會同時遭到數個國家的阻攔,魏國不必單獨承壓。
西面的秦國則不同,秦國的東方只有一個魏國,秦國若想東出首當其沖的便是魏國,魏國與秦國有最多的邊境線且僅隔了一條黃河,沒有任何地理屏障和緩沖地帶。秦國不同于山東六國,秦國長期隔離在中原文明之外,前面的文章講述過秦國崛起的艱難與血腥,秦國保留了原初的質樸、好戰的風尚,一旦秦國再次崛起再度東出,魏國便直接受其打擊,此時魏國從晉國分離出來,只相當于一個中等國家,要想發展只有積極擴張一條路,要趁對手還沒強大起來徹底將其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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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中平原
秦國處于關中的形勝之地,關中地區是一種半封閉的地理結構,北靠黃土高原,南依秦嶺山脈,四面被山脈環繞,內部渭河和涇河沖積形成的狹長河谷,整個關中,中間寬,兩頭窄。關中周邊有山川、河谷形成的天然屏障,易守難攻的地利提供了足夠的安全空間,向東出函谷關就可以進入中原,可謂“利則出攻,不利則入守,此王者之地也”。內部是一個盆地,土壤肥沃、水源充沛,農業發展潛力巨大,開發得當足以建立起一統天下的武裝力量,當初周王朝就是從這里起家,發展壯大,最終取商而代之。
此時的秦國正值“四世亂政”實力遠不如秦穆公時代,此時不出擊更待何時。公元前419年,魏軍渡過黃河,在西岸修筑少梁城,少梁位于黃河西岸,在當時是有名的渡口,為黃河水路交通樞紐,是兵家必爭之地。魏文侯的意圖非常明顯,就是以少梁城為橋頭堡,建立進攻秦國的戰略要地。
秦國預感到戰爭危機,秦靈公立即派出軍隊進攻少梁城,試圖把魏軍趕回黃河東岸,但是未達成既定目標。為抵抗魏軍的入侵,秦國修筑了籍姑城和繁龐城,以此威脅少梁城。公元前412年魏文侯派兒子魏擊,包圍繁龐城,一舉擊破。此后,魏文侯又在少梁城南面修筑臨晉城、西南面修筑元里城,三城互為犄角,公元前408年,魏文侯率軍攻打秦國,全面奪取了河西之地,修筑洛陰、郃陽,并設立西河郡。河西之地是指,黃河以西到洛水一帶,這是秦晉歷來爭奪的重點地區,占據河西就可以向西進攻秦國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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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之戰
河西之戰后,魏文侯未繼續深入秦國。齊國在魏國背后大肆擴張,嚴重危及了魏國安全,這時魏國只能放棄攻打秦國,先去教訓下齊國,公元前405年,魏文侯聯合趙、韓,三國同時出兵在廩(lin)丘之戰中大破齊軍,殺、俘三萬人。魏國地緣劣勢盡顯,魏國無法專心于一件事,必會受到各方牽制,這就意味著魏國難以舉全國之力專心滅秦。而秦國卻可以專心滅六國。
不繼續深入秦國,更是因為秦國是一個大國,打敗容易滅亡何其艱難,不如先在河西站穩腳跟而后徐徐圖之,換句話說,當時的魏國雖是戰國首強,但還不具備滅亡秦國的實力。要滅國的話,其他諸侯也不會答應,南面的楚國、西面的齊國,甚至三晉的趙、韓,基于自身安全的考量也不會坐視秦國滅亡。魏國一旦滅亡秦國,實力必然大增,其擴張沖動會引發各諸侯的不安全感,唇亡齒寒,這些國家就會聯合反擊魏國,因此魏國必須小心謹慎,避免過度刺激列國的敏感神經。
魏國滅秦必然是一個長期戰略,魏文侯啟用名將吳起擔任西河郡守,主持河西軍政,鎮守河西,適時出擊秦國。公元前396年魏文侯去世,太子魏擊繼位,是為魏武侯,繼續任用吳起,延續滅秦大計。但此時秦國走出了“四代亂政”的陰霾,秦國煥發生機,魏秦的較量進入了下一個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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