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星高照 ｜《繁花》之后，演員唐嫣的后半場。

這幾天邊看奧運邊整理接下來的工作安排，發現從暑期開始，下半年還是有不少關注度很高的劇待播，演員名單中就有“唐嫣”在列。

于是想起來，跟唐嫣認識這么多年，前不久還是第一次和她在戛納坐下來安安靜靜地聊。

和她見面的那天，彼此抵達戛納還沒滿 24 小時，即便疲憊，唐嫣的狀態依然爽朗而明媚。

電影節的行程很緊湊，不過唐嫣依舊顯得松弛舒展，“昨天開車經過海邊，哇，小風吹得好舒服，晚上躺在床上還隱隱約約聽到窗外的海浪聲和音樂聲，人在那刻就是很自在。”她笑了起來。

很容易感受到唐嫣性格里的甜，如果時間推回到三年前，磅礴可能還是會用如沐春風來形容她，不過現在，關鍵詞有了變化。

“現在好像大家一提到排骨年糕，就會想到唐嫣，這成為了大家都有共識的形象。”

的確，《繁花》一劇播出后，她的日程變得繁忙充盈了起來，當再次站在紅毯的聚光燈下，唐嫣似乎褪去了昔日“傻白甜”女主的痕跡，質疑、驚喜、嘲諷、贊美，40歲的唐嫣始終是笑著的。

她是一個很容易找到簡單快樂的人，晴好的天氣、遇到的熟人，意料之外的驚喜……“如果在戛納紅毯遇到了想要見到的導演，我會很期待那樣的瞬間。”

她與《繁花》中她所飾演的汪小姐有著相似的活力，只不過她本人更多幾分松弛，我覺得這種骨子里的配得感，也恰恰詮釋了那句“你值得擁有”。

“配得感，這是一個很有力量的詞，首先你先要看到自己，認為自己值得……比如我去創造、我奮斗、我為自己的夢想、工作和事業努力，我為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前行，然后自然而然地達成、獲得和擁有。”唐嫣的語氣里依然是自在和篤定。

“我是我自己的碼頭”

三年，只為打磨一部好戲

老友胡歌說起唐嫣時，提到的第一個詞兒，就是“不響”，事實上，她的確“不聲不響”了好幾年，如果在網上搜索“唐嫣”，最近三年幾乎是空白，沒有作品，沒有話題，甚至有人更筍，直接猜她是不是全職帶娃不打算演戲了。

甚至，連工作室的伙伴也不知道她具體在干什么，在《繁花》播出前，粉絲比她還要著急，“唐嫣到底去哪兒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全力以赴磨好一劍，這一磨，就是三年。

眾所周知女演員花期寶貴，在這期間唐嫣甚至推掉了其他戲的邀約，數年光陰全撲在一部戲上，結果如何卻是未知數，好在唐嫣心態夠穩、沉得住氣。

她從不說選擇，只談值得。“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不要認為說，此刻的所謂的’不順’，所謂的難題，一定就是不好的，可能過了這個坎兒之后，再回頭看，你會感激它。”她雖然甜，卻活得通透，想得明白。

不過，這三年的蟄伏對于她來說，與其說是冒險，不如說是磨礪，很多人等待多年也等不來一個好角色，而她卻等到了，這多少需要點運氣。

2023年底，年末壓軸大戲《繁花》出現在電視熒幕中，至今仍令人稱道

金宇澄原著、王家衛監制兼執導、秦雯編劇，胡歌、馬伊琍、唐嫣、辛芷蕾領銜主演，游本昌、鄭愷、陳龍、董勇、吳越等特邀主演，制作班底和演員陣容無可挑剔，唐嫣回憶起接到《繁花》劇組邀約的那刻，一切像在做夢。

《繁花》取材于發生在 1990 年代的上海往事，胡歌扮演的寶總與唐嫣飾演的汪小姐之間發生著一段撲朔迷離的感情糾葛；汪小姐原是外灘黃河路的金花，后被陷害下放到碼頭變成了倉庫女工。這個故事開始于她的低谷，但并沒有被生活打倒，反而決定辭職下海，冷靜縝密的商業頭腦，證明了自己的商業智慧和獨立能力，在深圳她贏得了一席之地。

“真的假的？”這是她的第一反應，接著就是不安，“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畢竟身為“85花”梯隊，她這幾年逐漸淡出熒幕，鮮有作品誕出，王家衛的堅持讓原本視野陷入瓶頸的唐嫣看到了曙光。

然而，王家衛的戲并不好演，演了十幾年戲，作品也有五十多部，面對王家衛的鏡頭唐嫣依然犯怵了，畢竟大導演的聲名在外，一場吃梨的戲梁朝偉拍了 27 遍他仍不滿意，張國榮和張曼玉演一個對視，拍了 47 條。

據說開機前，編劇秦雯至少提供過五個版本的劇本，拍攝期間還在不斷推翻。演員有時在拍攝前晚才收到次日拍攝劇本的飛頁，沒有完整的劇本，演員對每一場戲的理解更需要憑借與導演默契和自己對角色的領悟。

一場拍攝，唐嫣鼻子發酸跑到監視器前。“我不知道該怎么調整自己，我好像演不下去了。”說著眼淚就掉了出來。

從 2014 年購買到金宇澄原著的影視改編權，到 2020 年 8 月 2 日，官宣電視劇男主角胡歌，再到 2023 年殺青、殺青后再補拍，王家衛拍電視劇也夠“慢”。

幸運的是，王家衛對汪小姐這個角色是有偏愛的，這個角色的成長線很清晰，懵懂無知的富家女，一步步蛻變為獨立堅強、心思縝密的職場精英，他保留了原著里汪小姐的敢愛敢恨、敢想敢拼的性格，又把她對生孩子執念改成搞事業。

因此即便一開始還是“溫室里的花朵”的汪小姐依舊讓觀眾疑惑，這和唐嫣以前演過的傻白甜有什么不一樣？

隨著情節的展開，才發現汪小姐的迷人，她性格耿直真誠，做起事來風風火火，在復雜的商貿局始終保持著獨立思考和判斷，不認關系、不貪便宜，待人從不虛與委蛇，無論職位高低都值得一個笑臉和一句問候。

不得不承認，有人物弧光的唐嫣把角色演活了，她所塑造的“汪小姐”種情緒轉換自如，從單純少女蛻變為獨立、堅強、有韌勁兒的女性，而最令人驚訝的是，甜美了 30 多年的唐嫣，竟然敢“丑”了。

比如上班遲到了，在領導回來之前趕緊塞滿嘴，吃相那叫一個真實；

為了看起來更更邋遢，唐嫣戴上厚重的眼鏡片，眼睛小了幾圈，連鏡頭角度都不凹了，不精致不甜美，卻更鮮活細膩了。

最后，《繁花》爆了，唐嫣火了，用王家衛的話說，唐嫣就是劇里的“汪小姐”，上海囡囡演上海姑娘，自然得不像演戲，她就像汪小姐附體，細膩自然的表達都來自人物，而非表演技巧和設計。

戲里的汪小姐不是“碰哭精”，戲外的唐嫣也通透豁達，從小聽媽媽教誨 ：“靠人不如靠己，女孩子要自立，有獨立精神。多與少不重要，重點在于都是你自己的。”

不過爸爸更嚴格些，強調要做講道理懂規矩的善良人，守分寸，合時宜，不給別人添麻煩。“人生就如開車，油門在你腳下，方向盤在你手中，如何駕馭它，往哪條路走，是你自己的決定。”唐嫣都記住了。

唐嫣曾問過王家衛為什么那么堅定地選擇和相信她？王家衛的回答是，在她身上看到一股“傻氣”，她和胡歌都是“老實人”。

唐嫣笑說：“我慶幸從小在爸媽疼愛中幸福成長。”成為母親后，她先暫停事業陪伴孩子成長，這并不意味著她“不想演了”，她只是在等待一個好的故事、好的劇本、能讓她充分施展的、更適配的人物角色。

在唐嫣身上，我們很難看到擰巴和不安全感，開明的父母、優渥的家庭，唐嫣一直是個有安全感的人。好角色、好導演、好搭檔是加成，但歸結到最后，唐嫣說，真正意義上的安全感來自于自己。“我有自己熱愛的事情，也正在做熱愛的事情。”

正如汪小姐在戲里有句話火了——“我是我自己的碼頭”。

當然，唐嫣在《繁花》里的“演技”，磅礴不在這里過多展開，光從劇本來談，有一類角色它并不完全需要技巧，靠感情就足夠了，而汪小姐之于唐嫣，就是融合度極高的角色。

誠然，演員是一份被動的職業，轉型就更難，好劇本、好角色，一個擅長挖掘表演能力的好導演，對女演員來說，三年是個悠長假期，也是砥礪前行，唐嫣著實讓我們看到了她的轉折。

演員唐嫣的下半場，

才剛剛開始

前不久，唐嫣憑借汪小姐一角成功提名了第 29 屆白玉蘭獎最佳女主角。

如今我們回過頭來看，毫無疑問，唐嫣用三年時間打磨出的汪小姐是一次相當成功的“豪賭”。

但要知道的是，從接這部戲到上映前的前幾年里，她一直被網友追著數落：三年只拍一部戲，還是個“三番”，這放在哪個當紅演員身上都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我很好奇，出道這么多年后，她為什么會在自己已經擁有代表作、大批粉絲的時候，去冒這樣的險？

在采訪中，我聽到了唐嫣的心聲：

“還是要給自己機會。”“不要給自己設限。”“我的道路還很長。”

這確實是一場“豪賭”，但在下注前，她早已有所衡量。與其說這個角色是唐嫣的挑戰，不如說是唐嫣的預判。

這也是現階段的唐嫣帶給我最直觀的感受和變化，作為演員，如果說以前她更多是想多嘗試、多鍛煉，那么現在的她則在這樣的修煉中，成長地愈發自信。

“你要相信美好的事情會發生，要相信有這樣的正向的能量，那這樣的話，好的東西才會吸引過來。”

我也特別理解她為什么會將一切押寶在“汪小姐”身上。一方面因為這個角色確實各方面客觀條件都很適合她，另一方面，在我看來，出道這么久的她心里其實一直憋著一股“氣”。

中戲畢業的她，真的屬于出道即巔峰的那一類，出道后不久就遇上了《仙劍奇俠傳三》，流量和劇本接踵而來，讓她迅速成為國民度極高的當紅女明星。

這當然是一種天賜的幸運，但她也像很多塑造出經典角色的演員一樣，被角色的束縛住了。

流量的確是雙刃劍，一方面帶來了討論度，另一方面也成為“演員”路上的絆腳石。大家都說，她從偶像劇演員到實力派演員，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由同名小說改編的《何以笙簫默》成為第一部單日網絡播放量突破三億的電視劇，但也是從這部劇開始，“甜美”似乎不足以支撐唐嫣了。

翻看她這么多年的作品，漂亮的瑪麗蘇女主或者傻白甜占據了絕大多數。誠然，這種角色確實是適合的，但一次兩次尚可，多了就會膩。而且隨著年紀的變化，對某一類角色的演繹會天然地打折扣。

這樣的消耗，讓身為演員的她很難持續鞏固身份，反而讓大家對她的關注轉到了顏值、八卦上。

唐嫣并不是沒有危機感，事實上，她前幾部作品已經在嘗試轉變。

《燕云臺》里從天真少女演到太后。

《歐洲攻略》里演特工拍打戲。

在拍《錦繡未央》時，甚至還做起了制片人。嘗試和改變都有，但不論是故事還是演技確實稱不上重大突破，甚至不少角色都有先前的影子。

確實有在嘗試走出舒適圈，但走出圈外后的方向她摸索了很久，收效甚微。

有流量的演員不會缺劇本，但若無法展現自己更強大、多面的演員能力，就只是在緩行下坡而已。

唐嫣有十幾年戲、五十多部作品的經驗，但演戲不是“沒辛勞也有苦勞”的差事，且不與其他“85花”做比較，在唐嫣自己的賽道里，歲數已經 4 字打頭的她也不可能再重復過去的自己了。

“汪小姐”不僅是豪賭，更是唐嫣作為演員以來的一次破釜沉舟。沒有退路，必須演好。

說實話，全力以赴這四個字所有人都能脫口而出，但要做到卻著實困難。唐嫣說這話時，聲音很細很溫柔，但眼里是放著光的。

那種光芒，是對那背水一戰三年時光的肯定，更是她的底氣和韌勁。

我們看得到的是她扮丑、花三年角色死磕一個角色、在王家衛導演面前露怯、害怕自己演不好而哭了出來…

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那些我們不知道的故事里，她又經過了怎樣的糾結、磨礪才能在今天再度發光。

其實《繁花》大爆后，我閱讀過她的其他采訪，我知道她最開始對于“汪小姐”有非常多的不確定。

“我不確定自己演得對不對，不確定演得準不準，不確定自己的表現到底如何。”

她一遍一遍的拍，一次一次被導演鼓勵，她的“不確定”就在這三年里被汪小姐抹平。

而她作為演員的蛻變，也就在這時悄然完成。

“一定會有不確定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有。”

“我會去思考我是否能夠做到，或者說如果做到會怎么樣？如果不能做到會怎么樣？我會自己去有一桿秤。”知道自己可以，有了新的代表作，那就一定還能達到新的高度。

“因為你畢竟還是了解自己的，你會知道你的范圍在什么地方，然后在這樣你可接受的范圍之內，我就覺得。想通了，那就沖。要給自己機會。”

就像我跟她說我去吃了你在劇里吃的那家排骨年糕，但是他們味道有點變了。她回復我：

“那是一種心情，你如果覺得它很好吃，它就很好吃。”

保持樂觀的心態，不糾結了，不焦慮了，想好了就沖，一切就都是最好的安排。不論是吃排骨年糕，還是演戲、人生。

當天我和唐嫣的采訪是在歐萊雅的促成下進行的，我恰巧發現那句經典的“你值得擁有”放在她身上實在太適合了。

這是一種配得感。

“首先，你先要看到自己，你認為你自己值得，有配得感，你要相信美好的事情會發生。你要相信有這樣的正向的能量，那這樣的話，好的東西才會吸引過來。”

這段演員之路里，她確實走了一段緩慢的下坡，但沒關系，演員唐嫣的下半場，是毫無疑問的上坡。

其實，唐嫣本可以不這么拼，成長順遂，家庭幸福，生活美滿，她生活的一切已經讓很多人羨慕不及，但她一直在往前看。

15年了，唐嫣也終于從甜美天真的紫萱，走向爽朗倔強的汪小姐，而我更期待迎來演員身份下半場的她，會帶給我們什么樣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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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文字助理：J、Qui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