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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鏈龍頭歌爾股份又一次“創富”的努力,落空了。
5月27日晚,歌爾股份旗下歌爾微電子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歌爾微”)正式終止創業板上市進程。自2020年11月歌爾股份公告決定分拆歌爾微上市起至今,經過了三年多的時間,這個計劃還是沒有成功。
決定分拆歌爾微時,歌爾股份發展正如日中天。但在2022年底前被大客戶蘋果“砍單”后,歌爾微的上市融資努力,無奈告吹。歌爾股份努力“去果化”,但押注“元宇宙”,目前也還沒能撐起其業績的增長,其2023年的營收和凈利雙雙下滑,交出了近五年來最差的一份成績單。
6月11日,歌爾股份開盤價17.45元/股,市值595億元。距離其市值高點,不到兩年半的時間里,已蒸發了超過1300億元。
這家曾經的千億巨頭,站在了關鍵的轉折點上。歌爾股份,何時才能逆風翻盤?
01、蘋果AirPods撐起的千億巨頭
歌爾股份這個名字不少人可能感覺陌生,但它制造的產品很多人都使用過——在巔峰時期,作為AirPods第二大蘋果代工廠,它曾拿下過國內蘋果AirPods代工40%左右的份額。包括華為的FreeBuds耳機、Meta和Pico的VR眼鏡,一大部分也都出自于歌爾的工廠。
6月份,歌爾股份園區工廠開啟了大招聘,讓濰坊這座城市熱鬧了起來。一位中介積極地介紹稱,現在歌爾所有園區的招工價格暴漲,小時工最高時薪可以達到26元,公司管住宿,有客車接人,還負責報銷路費。
這是一件好事。對代工企業來說,要招工也意味著有訂單。有一位歌爾前員工吐槽說,公司“所有業務都圍繞著訂單展開”。在互動平臺上,有投資者焦慮詢問濰坊工廠的開工情況和訂單是否飽和,公司也在6月初回應說“目前的生產經營情況正常”。
要知道,在一年多以前,歌爾曝出被大客戶“砍單”后,當時有媒體報道,一夜之間,歌爾濰坊工廠離職了超過2萬名工人。現在市場也在迫切關注,這家國內蘋果產業鏈巨頭,是否已經從過去的打擊中復蘇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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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商報》發布的2023年“山東創富榜”上,歌爾股份創始人姜濱家族以119.02億元身家,排在濰坊富豪榜首位。而三年前,同一份榜單上,姜濱家族還曾以975.44億元財富,問鼎“山東首富”。
姜濱當年也是白手起家。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主營微型話筒業務的山東濰坊無線電八廠,做一名普通的技術員。2001年,他和妻子一起創辦了濰坊怡力達公司,生產手機里所需的微麥克風等聲學電子產品,這就是歌爾股份的前身。
姜濱創業時,他還有一位“學霸”弟弟正在美國留學——姜龍,是清華大學材料科學與工程專業學士、美國馬里蘭大學戰略管理專業博士。“打虎親兄弟”,2003年,姜龍成立了美國歌爾電子公司,為公司拓展海外市場。歌爾股份成功地獲得了谷歌、索尼、微軟、三星等客戶,也一直堅持執行“大客戶戰略”。
等到2008年歌爾股份在深交所上市時,它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的藍牙耳機生產企業,在微麥克、手機用微型揚聲器等領域都實現了行業領先。
但公司發展的轉折點,還是在上市兩年后。2010年,iPhone 4手機正式發布,歌爾也接到了蘋果公司拋來的橄欖枝,成為蘋果代工企業。這一年,歌爾股份營收同比增長了135%,歸母凈利潤同比增長177%;其中電子配件產品收入同比大漲了8910%。
在二級市場上,歌爾股份同樣一路高歌。2010年第一季度時,公司的股價還在2-3元間徘徊,隨后就開始節節攀升。
2019年,公司正式切入蘋果AirPods組裝業務,并很快成為全球AirPods第二大代工廠,是國內最炙手可熱的果鏈公司之一。2021年12月底,歌爾股份迎來“高光時刻”:公司股價達到57.45元/股,市值超過1900億元。
從2019年到2021年,歌爾股份對蘋果的銷售收入分別為142.9億、277.6億和332.4億元,在總營收中占比基本都在40%以上。
但歌爾股份成功的背后,同樣也埋下了危機的種子——公司依靠蘋果AirPods走上了千億市值的高峰,但它的業績,甚至在二級市場的表現,也自此和蘋果牢牢綁定。
公司的沉浮,被蘋果產品的變遷左右。這是果鏈企業難以擺脫的宿命,對它們來說,這既是幸運,也是枷鎖。
一年多以前,風險陡然爆發。
2022年11月8日,歌爾股份發布公告,稱收到境外某大客戶的通知,暫停生產其一款智能聲學整機產品。外界猜測紛紛時,天風國際證券分析師郭明錤的一份研報內容,則將市場的擔憂徹底揭開:歌爾股份暫停生產的產品可能為蘋果AirPods Pro 2。
歌爾股份當時稱,這一變動預計對2022年度營收的影響不超過33億元。但市場的沖擊仍然迎面而來。公告發布的第二天,歌爾股份開盤即跌停,報20.72元/股。一時之間,歌爾股份即將被“踢出果鏈”、面臨高額罰款等傳言四起。歌爾股份不得不再次回應稱,這些均為不實信息。
2022年本應是歌爾股份攀上高峰的一年。根據財報,公司這一年營收首次突破千億元。但這一事件卻給公司的增長蒙上了陰影,財報中公司計提存貨跌價損失及合同履約成本減值損失12.03億元,計提固定資產減值損失5.79億元,使得凈利潤大幅減少了59.08%,降至17.91億元。
事件發生時,距離年底僅有不到2個月。當時業界腦海里都有一個問號:不知道蘋果和歌爾后續的合作會怎樣,這一事件對歌爾股份中長期業務發展會帶來何種影響?
已過會的歌爾微上市折戟,仿佛是給果鏈企業的又一次警示。
02、百億“造富”計劃落空
原本按照歌爾股份的計劃,若歌爾微能夠順利上市,它將再造一家百億級上市公司。
這個計劃啟動已經有三年了。2020年11月,歌爾股份董事會審議通過了歌爾微分拆上市的議案。2021年12月,歌爾微向深交所遞交招股書,并在2022年10月過會。但之后,公司就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也遲遲未提交注冊。
公開資料顯示,歌爾微脫胎于歌爾股份2004年組建的MEMS(微機電系統)研發團隊,并在2017年作為全資子公司獨立運營。
所謂MEMS,是微型機械加工工藝和半導體工藝相結合的產品,是將具有不同功能的微傳感器、微執行器、微結構、信號處理與控制電路、通訊/接口單元等集成在一顆芯片上制作而成。歌爾微的MEMS聲學傳感器單體及模組,可以應用于智能手機、智能無線耳機、可穿戴設備和智能家居等消費電子產品上。這也就意味著,它和母公司在蘋果產業鏈中的經營是分不開的。
MEMS錢景可觀。背靠母公司,歌爾微的MEMS聲學傳感器在2020年的市場份額達到32%,位居全球首位,這也讓它一舉成為國內最大的MEMS傳感器企業。從沖刺資本市場開始,歌爾微就頂上了“中國第一MEMS傳感器企業”的光環。從2019年到2022年,歌爾微的營業收入從25.66億元增長至31.25億元,歸母凈利潤由3.09億元增長至3.26億元。
歌爾微分拆后,蘋果也成為它的第一大客戶,在2021年,公司有超過一半的收入來自蘋果。
決定分拆歌爾微之時,歌爾股份正值股價和營收共同起飛。一路春風得意,公司也對新的“造富”故事充滿了期待。
2021年3月,歌爾微引入了15家外部投資者,增資21.50億元,公司估值超過206億元。為推動公司上市,歌爾集團還不惜與投資方共青城春霖、春霖投資、國維潤信等簽署了對賭協議。
但作為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歌爾股份遭遇“砍單”后,歌爾微也難以獨善其身。2023年上半年,公司的營業收入為12.32億元,同比下滑15.78%;歸母凈利潤為0.9億元,同比下滑38.39%。而公司的2023年全年業績,至今也沒有公布。
歌爾微終止上市后,歌爾股份公開表示這是“基于市場環境等因素考慮”。但潮電智庫分析師孫燕飚認為,這或許也與歌爾微的自身業績下滑有關;同時,近年來真無線立體聲耳機等消費電子市場增長放緩,行業面臨嚴峻挑戰,公司要想通過上市尋求融資和市場份額增長,面臨的情況也更加復雜。
歌爾股份一場醞釀近4年的資本盛宴,就此匆匆落幕。
03、歌爾真能“擺脫”蘋果嗎?
歌爾股份,還是沒有擺脫“砍單”后的陣痛。在最新的年度成績單里,歌爾股份出現了近五年來第一次業績全面下滑。
2023年,歌爾股份實現營收985.74億元,同比下滑6.02%;實現歸母凈利潤10.88億元,同比下滑37.79%。其三大主營業務幾乎全線負增長,智能硬件、智能聲學整機和精密零組件業務的收入分別同比下降了6.93%、6.55%和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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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歌爾股份的三大業務板塊中,蘋果產品代工被放在了智能聲學整機業務中。
歌爾被蘋果“砍單”的事一度傳言紛紛,難辨真假。但多位業內人士告訴「市界」,AirPods訂單取消確有發生。
歌爾股份仍在努力穩住蘋果這一大客戶。據《財經十一人》報道,歌爾聲學在2022年底失去了一批蘋果耳機訂單后,已將11條蘋果產線轉移至越南,占其蘋果產線的比例約為70%-80%。實際上,跟隨著蘋果全球生產策略,果鏈企業向東南亞國家遷移已有多年。今年1月,歌爾股份又宣布,擬以自有資金,投資近20億元在越南設立全資子公司。
在走訪了越南市場后,孫燕飚告訴「市界」,目前AirPods的耳機訂單,有60%在立訊精密,歌爾仍保留了10%。
談到歌爾在越南設立子公司的計劃,在孫燕飚看來,歌爾應該也試圖通過越南子公司獲得三星等國際廠商的訂單。但是,和很多人的認知不同的是,越南并不是一塊適合生態鏈布局的肥沃土壤。他告訴「市界」,越南由于基礎物料供應不足等因素,在供應鏈中的成本比國內要普遍高出10%-15%左右。
除了蘋果之外,歌爾也為其他安卓手機客戶代工真無線耳機、智能音箱等產品。但是,孫燕飚也認為,“其他的訂單仍無法彌補蘋果訂單這么大的損失”。
歌爾早已在有意識地轉變,以“擺脫”蘋果的羈絆。
智能聲學整機業務曾是公司的第一大營收來源,但在2021年,這部分業務的營收首次被智能硬件業務超過。此后,歌爾股份的業務重心仍在不斷向后者偏移,在2023年,智能聲學整機業務在總營收中占比僅有24.54%,智能硬件營收占比則達到了59.56%。
被公司寄予厚望的智能硬件業務中,包括了VR/AR、智能手表/手環以及娛樂交互設備(PS5等游戲機)等產品。其中,尤以VR/AR產品為主。
事實上,為減少對蘋果的依賴,歌爾股份早已就憑借自己的技術積累,開始了在智能硬件領域的布局。2016年,它就成了索尼PSVR的獨家代理商;2020年,歌爾股份與Meta旗下硬件品牌Oculus簽訂了獨家代工協議,并拿下了其新一代產品Quest 2設備的獨供大單。
2021年,元宇宙概念興起,VR/AR跟著水漲船高,歌爾把未來的布局鎖定在了其上。
那年產業里的一件大事,就是字節跳動不惜以90億元重金,收購了明星創業公司Pico。當大眾在討論張一鳴拿到了通往“元宇宙”的門票時,卻很少有人知道,這家公司實際上是由歌爾所孵化:Pico的CEO周宏偉曾在歌爾股份工作十年,主要負責青島的硬件研發團隊,Pico的創始團隊也基本來自歌爾股份位于青島的硬件研發團隊。在它成立后,歌爾也是其核心供應商。被字節收購之前,歌爾集團更是親身入局,成為了Pico的第一大股東。
中泰證券曾在研報中提到,截至2021年,歌爾在高端VR/AR整機代工領域中市占率接近80%。
可一輪投資熱潮過后,VR/AR行業在2023年突然猛踩了一下剎車。根據IDC數據,2023年,全球AR/VR頭顯的出貨量下降了23.5%。在國內大廠里,愛奇藝的VR業務被曝出現停滯,騰訊VR布局進行戰略轉移;字節跳動在投入上百億后,也不得不縮減了Pico團隊規模。
歌爾股份想押注未來,但事實上,現在離它期待的“下一個iPhone時刻”還為時過早。去年裁員時,Pico的創始人周宏偉也無奈表示:“VR行業處于非常早期的狀態,此前我們對行業和市場的發展估計得比較樂觀,但實際上沒有預期的那么快。”
在海外,歌爾的大客戶Meta的VR設備出貨也不及預期。挑明這一跡象的還是天風證券的分析師郭明錤,去年他曾發文表示,Meta的VR硬件因需求疲軟,可能造成高于市場共識的虧損。
VR賽道仍處于早期的“奠基”階段。當然,這一領域也有新的機會——2024年初,承載著行業期待的蘋果Vision Pro頭顯正式亮相,在美國開啟預售。在Vision Pro的供應鏈中,除M2和R1視覺處理芯片由蘋果自研外,其余均由其他企業提供,中國廠商提供了64%的零件和組裝支持;其中,歌爾股份作為揚聲器模塊供應商出現。拿到了Vision Pro供應鏈的門票,也打破了歌爾被“踢出果鏈”的傳言。
智能硬件顯然已是歌爾股份不可分割的業務板塊。不過,對歌爾來說,它一直在盡力摘下“綁定大客戶”的帽子,也在盡力縮減對單一大客戶的依賴,但在智能硬件這條新的航船上,它仍舊要依靠新的“舵手”,只不過這次對象變成了Meta、索尼等多個巨頭。
在2023年,歌爾股份來自前五大客戶的銷售額總計874.81億元,占年度銷售總額比例高達88.75%;其中第一大客戶在年度銷售額中占比43.38%,第二大客戶占比27.02%。
歌爾也在思考,是否需要布局新的“增長點”了。
自2023年以來,歌爾股份也新增了“華為產業鏈”概念,和華為配合的產品,已逐漸覆蓋了智能手機零組件、智能穿戴及VR設備等領域。2023年華為Mate 60系列手機銷售火爆時,《中國經營報》曾報道,山東濰坊的歌爾聲學工業園就因為接到了華為的大單,開始增加招聘人手。
隨著智能手機增速放緩,無線耳機產業也逐漸見頂。歌爾股份也表示,將繼續積極拓展汽車電子相關業務機會,持續拓展汽車電子領域內新的業務增長點。在2024年CES展會上,歌爾光學就展出了應用于AR-HUD的自由曲面鏡及冷光鏡,以及歌爾自研的車載中控臺。
歌爾并不差錢。截至去年年底,歌爾股份賬上的貨幣資金還有147.37億元。一位相關業內人士也認為,歌爾并不缺研發能力,看好的業務“投入挖人”沒有問題。但在VR/AR、汽車電子這些賽道上,要挑起公司業績增長的重任,歌爾只能繼續等待“風起”的時刻。
作者|楊 潔
編輯|孫春芳
運營|劉 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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