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詞精妙的秘訣：看魯迅如何用一個字刻畫好孔乙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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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葉偉民

我的寫作課開有社群。課后，學員們就在里面分享作品和創作心得。最近，小伙伴“春生”的一篇隨筆引發大家的圍觀，起因是一處用字。

“春生”在《我在每一天里獨獨地行走》一文中有這樣一段：

混混里面也分好賴，好一點的把著校花，在深夜小巷臨別之時，忽然間轉回身來，低頭，托住女生秀美的臉龐，試探，舒緩至熱烈，會輕柔安撫，“不要害怕，沒有關系，戀愛就是這樣的，很美好。”校花的初吻，在那個明媚如春的深夜，如曇花，疏忽間綻放，原來這世間如此美好。

這個“把”字，群里不少人都認為用得妙，牽著、拉著、拖著、拽著……都不如“把”字傳神，那種青春年少的扮酷、耍帥、顯擺、得意之狀躍然紙上。

另一位小伙伴“十一”稱之為“形容精準之典范”，我認為評價到位。這就是用字用詞的要訣之一——準確。如作家畢飛宇所說：“準確是美的，它可以喚起審美。”

群里關于用字的討論

福樓拜的“一字說”

不要小看這兩個字，做到卻不易，因為你必須尋找，甚至是苦苦尋找。福樓拜教學生莫泊桑時，曾留下“一字說”——

你所要表達的，只有一個詞是最恰當的，一個動詞或一個形容詞，因此你得尋找，務必找到它，決不要來個差不多，別用戲法來蒙混，逃避困難只會更困難，你一定要找到這個詞。

例如魯迅寫孔乙己，說他到了咸亨酒店，“對柜里說：‘溫兩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錢。”

看到這個“排”字，我腦子里不僅有動作、畫面，還有聲音——噠噠噠一枚接一枚，似乎銅錢親吻臺面之前，孔乙己的大拇指還要加力往下摁……那股窮講究和迂腐勁撲面而來，人物就像蹦跶在你面前。

還有魯迅寫華老栓買血饅頭，“老栓慌忙摸出洋錢，抖抖的想交給他”，對方“一手抓過洋錢，捏一捏，轉身走了。”這里的“摸、 抖、抓、捏”，每個詞都傳神。如果不假思索，寫“取出錢，依依不舍地給人家”之類的，就很沒意思了。

平日功夫，三點建議

說來容易，背后都是平日功夫。如何做到用詞精妙呢？我有三點建議：

1、觀察積累

觀察是寫作的基本功，不觀察就無法為讀者帶來增量細節，也無法讓讀者嘆服。平時通勤、候餐、散步等間隙，就可以多觀察身邊事物并嘗試準確描述出來。

這些看與寫，既是練筆也是素材，積累的樣本多了，自然信手拈來，才不至于臨急抱佛腳。

我的日常觀察筆記

2、借助工具

從以上案例可以看出，用詞精妙不是用難字或生僻字唬人，恰恰是用簡單而精確的詞匯。這意味著，大部分人的詞匯量都足夠，只是調取跟不上。

調取技巧跟經驗有關，寫得少自然狼狽。除了長期要做好上一點的多觀察多積累外，短期還可以借助工具，例如ChatGPT、文心一言、深言達意等AI軟件，把你想表達的意思大致輸入，它會給你一些用詞的建議。雖然有時候驢唇不對馬嘴，甚至筆法稚嫩，但至少能拓寬思路，一解燃眉之急。

借AI工具拓寬思路

3、朗誦

此前分享過“朗誦修改法”，讓字詞句過一過嘴巴，看看是否形、義、音皆好。如果讀起來磕磕巴巴，那一定遣詞造句有問題。正如葉圣陶所說：“語言的任何疙瘩，也就是思想上的疙瘩。”

說到底，還是要多讀多寫多生活。準確用詞的技巧，熟背整本詞典是沒有用的，還是要在不同的場景中使用，不斷用，反復用，持續積累素材和經驗。時間長了，語感就建立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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