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臺：徹頭徹尾的皇帝新衣？

隨著逍遙子的公開信，阿里巴巴也進行了一次巨大的組織調整。在新的1+6+n組織體系中，可以看到逍遙子信中提到的從2015年開始的阿里巴巴中臺似乎成為了這次改革的最大犧牲品。有人在脈脈上匿名發言稱，這次調整后中臺團隊可以n+1了。

所謂的中臺是阿里巴巴始作俑者的產物，但阿里自己卻已經拋棄了中臺。這讓參與中臺運動的其他企業、基于中臺創業的公司，以及投資了中臺的投資人都不免陷入了尷尬。接下來，他們該如何應對呢？

中臺的緣起

大家都知道，最早的中臺概念來自于馬云訪問芬蘭的 SuperCell 時的經歷。他看到這個游戲公司能夠以少量的工程師就開發出世界級的游戲，了解到他們具有共享技術能力的強大能力，可以為前端各個游戲開發團隊帶來非常高的敏捷性。他發現這家公司有一個所謂的“中間態”團隊，可以幫助各個游戲團隊。從此，中臺的理念就應運而生。阿里巴巴也開始了中臺化改造，實行所謂的“大中臺，小前端”戰略，旨在讓離炮火最近的人去戰斗，同時將能力中臺化，方便最前端的人快速滿足用戶的需求，目標是為了業務敏捷。

但是，從逍遙子的信中其實可以看到，中臺并沒有給阿里帶來敏捷，反而選擇了拆除中臺。這背后是什么原因呢？其實 SuperCell 之所以敏捷的原因很簡單：他們有一個技術設施團隊，可以幫助最終開發者整合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云服務。他們選擇集成各種各樣最優秀的外部服務，從而幫助開發者專注于自己的游戲創意。因此，他們的團隊非常小而精干。由于他們創造出了全世界玩家都喜歡玩的游戲，他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其實，這個并沒有什么稀奇，這個在國外企業里面非常普遍。中國也有大量的公司采取這種模式。這是基礎設施服務化（IaaS）的勝利，也是平臺服務化（PaaS）、軟件服務化（SaaS）的勝利。一個企業可以選擇以服務形式將最優秀的技術和能力復用到自己的業務中來。

但是，這個故事回到了中國就開始變味了。由于中國一部分大型企業對于采購集成優秀服務這件事情本身缺乏概念，同時也缺乏優秀的云服務。隨著中國人開始變得富裕的同時進行全面互聯網化，一些互聯網大廠的技術部門自身變得膨脹，他們迫切需要一個概念讓他們在集體內部成為更有價值的存在。

那一刻阿里云本身需要業務快速擴張，如何將云更好地銷售給中國的一些傳統企業，恰如其分出現的中臺就成了這個邏輯背后的最大交集。于是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看到阿里巴巴的聲望空前高漲，加上阿里云發展的需要，和阿里巴巴集團本身內部技術團隊的群體價值需求，一個巨大的故事開始編織。從業務中臺到數據中臺，以中臺為名的運動在中國的企業圈子里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了。

當時，我們可以看到有大量的文章把阿里的成功歸于所謂的中臺，從雙十一到 Lazada 改造，以及其他跟進的企業寫得各式各樣的中臺文章。我相信那一刻大家真的相信中臺能夠解決問題。然后企業進行所謂的中臺改造被包裝成了一種昂貴的服務，大量企業為了獲得所謂的中臺能力，阿里也開始為這些企業輸出定制中臺。因此，產生了一些以中臺為創業方向的公司，這個看起來非常有“錢”景的方向也吸引了投資人的目光，這些企業也紛紛獲得投資。

殘酷的真相

為什么大家會卷入中臺這個概念？這其中有很多原因，確實這個概念非常令人迷惑。早在東漢末年，曹操因攻打東吳時，龐統獻上連環計，避免北方士兵不熟悉水性，將戰船綁在一起，使其成為一個連馬也能輕松馳騁的平臺。最終，曹操被東吳一把火燒得只能敗走華容道。聰明的曹操也上了這個當，所以在時空轉換中，大家也不必為被卷入中臺的道路感到難堪。但究竟為什么中臺并不完美呢？

• 從業務角度看，中臺并不成立??

從業務角度來看，一個企業的最核心資產就是業務。一個敏捷的業務團隊必須具備跟上時代科技發展的能力。如果一個公司所構建的中臺能夠不斷地向業務團隊提供最強大的能力，那自然是很有價值的。但很顯然，由于組織本身的問題，加上中臺又是一個高度技術集成的東西，大部分所謂的中臺團隊難以長期保持敏捷性和先進性。如果再加上技術軍閥主義，中臺就會逐漸成為阻礙公司發展的存在。

• 從公司治理角度看，中臺并不成立??

在一些大型公司，尤其是集團性公司，全局性的中臺建設從公司治理角度來看就是個災難。看起來，中臺可以將能力中心抽象出來，提供給所有的業務部門。但由于中臺的一致性，使得當公司治理時發生子公司獨立、出售等情況時，中臺由于托管了這個子公司大部分能力，反而使得這些操作難以或無法進行。這也是阿里拆分中臺的一個很大原因。另一方面，當遇到監管時，由于中臺部門夸業務共享數據，存在巨大的問題。比如，字節跳動的Tiktok為什么被美國質疑得這么嚴重？因為一開始并沒有將海外業務獨立構建整個體系，從而拆分起來困難重重，被美國人抓到了把柄。

• 從創業公司角度看，中臺并不成立??

如果將中臺作為創業基石，實際上會發現他們根本無法提供真正意義上的中臺。所以各種各樣的中心，會員中心，訂單中心等這種中臺，其實還是要和企業本身的業務發展息息相關，這也是企業的核心競爭力之一。這就意味著，建設所謂的中臺要充分理解客戶的商業模式和運作機制，為每個客戶的需求進行定制實施成本昂貴。最終的價值大部分又無法反映到業務上。所以，這些中臺公司的核心商業模式就是人力外包，變成了幫助甲方進行業務定制開發的外包團隊。最近，一家擁有很多資金的知名中臺創業公司悄然將公司官網進行了翻新，突然變成了數據倉庫公司，完全不提中臺，不禁讓人唏噓。

大談中臺的公司如今已經變成了實時湖倉平臺

如果不是中臺，那么正確的方法是什么？

我們可以看到，最近爆火的 ChatGPT 和背后的 OpenAI 似乎也只有80多個人就構建了這樣一個震驚世界的服務，同時大量的創業開始用他們提供的 API 開始創新，現在 AIGC 驅動下的各種各樣的應用層出不窮，大家都在集成這種能力。某種意義上這就是所有 AI 應用的"中臺"，那么 OpenAI 的基礎架構是什么呢？很顯然 Azure 幫助他們提供了整個云和計算訓練的"中臺"， Azure 成了 OpenAI 的"中臺"。回到文章前文提到的部分，一個企業有能力利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技術和供應商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整個 IT 部門要有能力整合技術，甚至業務部門可以直接使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技術服務，而不應該受制于內部的 IT 所能提供的能力。阿里式中國式的中臺的末路，其實就因為這種中臺并不是一種公共的服務與能力，還是一種無法抽象的企業內部業務數字化，這種中臺并不像面向公共的服務一樣不斷迭代發展，也不能很輕易地切換，從而導致最終成為了企業發展的絆腳石。

對于中國的面向企業服務的創業者來說，與其思考如何去提供離客戶業務更近的所謂"中臺"，不如扎扎實實去提供一些基礎的服務能力，一種廣泛通用重要但并不是企業本身核心競爭力的品類，將它們做精做實，提供強大的競爭力和性價比，反而是一種更好的選擇。而已經基于中臺概念創業的創業者是最痛苦的，他們已經從先進生產力變成了失敗的代名詞，投資人們也很快會忘記中臺的故事，他們要追逐下一個焦點，中臺創業企業自然不是那個焦點了。

隨著阿里巴巴的組織調整，我們可以肯定的是，中臺這個概念不會消失，但也肯定失去了以前的榮耀，這已經成為了過去式。但下一個"中臺"也許正在醞釀中，一個新的自欺欺人的故事也許正在形成。人們不會吸取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