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不迷信,但就這一回,我不得不信。”
1993年,90多歲的張學良面對鏡頭,說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如果不了解那段往事,你根本不知道,這枚被他捏在手里汗津津的銀元,身上背著兩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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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929年1月10日,沈陽大帥府的氣氛,詭異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這天下午,大帥府來了兩個不速之客。走在前面的,是奉系軍閥里的“智囊”楊宇霆,跟在后面的,是黑龍江省長常蔭槐。
這兩人來干嘛?說是來匯報工作,其實跟逼宮沒兩樣。
那時的大帥府,剛剛經歷了一場巨變。老帥張作霖在皇姑屯被日本人炸死還沒過多久,少帥張學良剛剛接班。
按理說,新官上任,大家面子上總得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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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楊宇霆不這么想。在他眼里,張學良就是個名為“漢卿”、乳名“小六子”的毛頭小子。
他楊宇霆是誰?那是跟著老帥打天下的元老,號稱“小諸葛”。
在奉系內部,楊宇霆的地位高得離譜。他是“士官系”的領頭羊,手底下一幫日本士官學校回來的精英。
老帥活著的時候,都要讓他三分。
現在老帥走了,楊宇霆覺得這東北的天,還得靠他來撐。
據說,楊宇霆去見張學良,從來不通報,推門就進。見了面也不敬禮,張嘴閉嘴全是教訓的口氣。
他經常指著張學良說,小六子,這事你得這么辦,那事你做得不對。
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這就好比公司的副總,天天指著新董事長的鼻子罵,你懂個屁,聽我的。
換誰誰能忍?
但張學良忍了,而且忍了很久。
張作霖剛死那會兒,為了穩定局面,張學良甚至想過把東北的一把手位置讓給老叔張作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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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作相是個厚道人,死活不干,非要輔佐侄子。
這時候楊宇霆就尷尬了。論資歷,他比張作相差一點;論能力,他自認天下第一。
但他沒當上一把手,心里那股火就沒處撒,全撒在了張學良身上。
張學良想搞改革,要把部隊的番號取消,改成旅編制。這本來是好事,為了統一指揮。
楊宇霆一聽,直接就給頂了回去。
他不僅不配合,還拒絕了張學良給他的新職位——東北保安委員會委員。
他那意思很明白,我是元老,你給我安排個閑職,羞辱誰呢?
更過分的是,每當張學良想問問他對一些事情的看法,楊宇霆連眼皮都不抬,直接來一句,你不懂,別瞎摻和,我會做決定。
這哪是輔佐少主,這簡直就是要把少主架空成傀儡。
大帥府里的傭人都看得出來,這哪是匯報工作,這分明就是來給少帥上課的。
而且這課,上得還特別生硬,一點面子都不給。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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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態度傲慢,楊宇霆還在自家公館里搞起了“第二朝廷”。
那時候,各地來東北辦事的政客、商人,到了沈陽,第一站往往不是去大帥府拜見張學良,而是先去楊公館拜碼頭。
楊宇霆也樂在其中,在酒席上對張學良的決策指手畫腳,大有取而代之的架勢。
甚至有傳言說,楊宇霆在家里接待客人的時候,經常說,小六子不是跳舞就是抽大煙,東北的前途,我看是懸了。
這話傳到張學良耳朵里,那是字字誅心。
張學良當時確實有抽大煙的毛病,但這也不是你一個下屬能隨便對外人講的。
這就像是你家里的丑事,被管家拿個大喇叭在街上到處廣播,誰受得了?
但真正讓張學良動了殺心的,還不是這些個人恩怨,而是這兩人觸碰了底線。
這個底線,叫“東北易幟”。
1928年12月29日,張學良頂著日本人的巨大壓力,宣布東北易幟,服從南京國民政府,掛上了青天白日旗。
這不僅僅是一個旗幟的問題,這是中國形式上走向統一的大事。
可楊宇霆和常蔭槐呢?
他們堅決反對。
在易幟當天的合影留念儀式上,這兩個人公開拒絕拍照,讓張學良在南京代表面前下不來臺。
沈陽城里到處都掛旗慶祝,唯獨楊公館和常公館,死活不掛。
這已經不是給不給面子的問題了,這是在公開對抗。
常蔭槐做得更絕。他在一次高級軍事會議上,直接當著眾人的面大罵張學良。
他說,鱉犢子,你懂個屁!
這句話一出,全場死寂。
張學良當時臉色鐵青,但他還是忍了。
直到1929年1月10日這天,這兩人拿著一份文件找上門來,徹底引爆了火藥桶。
這份文件,是關于成立“東北鐵路督辦公署”的。
他們要求把中蘇合辦的中東鐵路管轄權拿過來,并且指名道姓,要常蔭槐當這個督辦。
要知道,鐵路權在那個年代,就是命根子。誰掌握了鐵路,誰就掌握了東北的經濟命脈和軍事調動權。
而且,這事涉及到外交,必須得跟南京那邊通氣。
張學良拿著文件,看了半天,眉頭緊鎖。
他委婉地說,這事關系重大,咱們剛易幟,還沒穩定下來,涉及外交的事,得跟南京政府商量,從長計議吧。
這話沒毛病,合情合理。
結果楊宇霆臉色一沉,常蔭槐更是直接懟了回來。
常蔭槐說,都是咱們東北自家的事,看南京臉色干什么?咱們自己定了就行。
這話說得,簡直是在逼宮。
最絕的是,這兩人把文件都擬好了,直接拍在張學良桌子上,那意思就是,你今天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這哪是請示?這就是通知。
張學良看著這兩張囂張的臉,心里的那根弦,快斷了。
但他還是強壓著火,找了個借口。
他說,現在太晚了,你們先去吃飯,晚飯后再定吧。
這兩人一聽,以為張學良慫了,大搖大擺地走了。
臨走的時候,楊宇霆還扔下一句,那你快點決定,我們在家里等著。
看著這兩人離去的背影,張學良坐在老虎廳里,手腳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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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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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了,大帥府里安靜得可怕。
張學良坐在那兒,腦子里全是楊宇霆那張不可一世的臉。
殺,還是不殺?
這是一個必須要做的選擇題,而且沒有中間選項。
殺吧,這是先父的老兄弟,不僅有功,手里還握著兵權。
楊宇霆在東北經營多年,黨羽遍布軍政兩界。這一槍下去,搞不好東北軍就要內訌。
日本人正愁沒機會下手呢,要是東北亂了,那就真是千古罪人。
不殺吧,這兩人今天敢逼著簽鐵路文件,明天就敢把他這個司令架空,甚至取而代之。
而且,日本人對楊宇霆也是虎視眈眈。
日本人雖然恨楊宇霆,因為他反日,但也看重他的能力。
曾有日本報紙寫文章說,楊宇霆就像個狡猾的養老女婿,本來指望他養老送終,結果他把家產騙走了。
這意味著,楊宇霆如果真想搞事情,完全有資本跟各方勢力周旋。
大帥府的空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這時候,張學良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舉動。
他沒找軍師,沒找參謀,而是轉身回了臥室,找了他的夫人于鳳至。
于鳳至看著丈夫臉色蒼白,滿頭是汗,嚇了一跳。
張學良手里捏著一枚袁大頭銀元,聲音都在抖。
他對大姐說,我心里亂得很,咱們問問天意吧。
這波操作,簡直是神仙打架看黃歷——全憑運氣?
其實不是運氣,是人在絕境下,需要一個理由來說服自己。
張學良定了個規矩。
如果是正面(字面),就殺;如果是反面(背圖),就忍。
第一次拋起,銀元在空中轉得讓人眼花,最后叮的一聲落在桌上。
兩人湊過去一看——正面。
張學良心里咯噔一下。他其實不想殺,畢竟代價太大。
他不死心,擦了擦汗說,再來,三局兩勝。
第二次,又是正面。
第三次,還是正面。
連著三次正面,這概率比出門撿錢還低。
張學良頭皮都要炸了。
這銀元就像是有了靈性,死死地指著那個殺字。
他一把抓起銀元,咬著牙說,我不信邪,換個說法!如果是反面,就殺;正面,就不殺!
這回總該出正面了吧?
第四次拋出去,銀元滾了幾圈,停住了。
反面。
第五次,反面。
第六次,張學良手都有點抖了,狠狠往上一拋。
當銀元落下的那一刻,于鳳至忍不住哭出了聲。
她哭著說,漢卿,這是天意啊,你要殺人了。
第六次,依然是反面。
六次投擲,次次主殺。這枚銀元仿佛被施了魔咒,死死地封住了楊、常二人的生路。
張學良把那枚冰冷的銀元鎖進了保險柜,那里面除了這枚銀元,什么都沒有。
那一刻,他的眼神變了。
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六子,而是真正掌握生殺大權的東北王。
他把警務處長高紀毅叫了進來。
高紀毅看著少帥那張陰沉的臉,大氣都不敢出。
張學良冷冷地下了命令,處決楊宇霆和常蔭槐。
高紀毅問,在哪動手?
張學良指了指那個充滿殺氣的地方——老虎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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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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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8點,沈陽的冬夜,寒風刺骨。
楊宇霆和常蔭槐吃飽喝足,又回到了大帥府。
他們以為,那個軟弱的小六子已經想通了,準備簽字畫押。
老虎廳里燈火通明,擺著兩只老虎標本。
那是湯玉麟送的,眼神兇狠,死死盯著門口,仿佛預示著即將發生的血腥一幕。
兩人剛坐下,張學良就走了進來。
他臉上掛著笑,看起來跟平常沒什么兩樣。
他說,大帥用的那款日本甜瓜,剛冰鎮好,我去給兩位叔父拿點嘗嘗,消消火。
說完,他轉身就出了門,那背影,決絕而冷酷。
楊宇霆正準備掏出煙斗,還沒點火,門突然被撞開了。
沖進來的不是端水果的傭人,而是滿臉殺氣的高紀毅,身后跟著六個荷槍實彈的衛兵。
那黑洞洞的槍口,在燈光下泛著寒光。
楊宇霆一愣,剛想發火。
他大聲呵斥,干什么?沒規矩!
在他潛意識里,這可能又是一次演習,或者是一次恐嚇。他根本不相信張學良敢對他動手。
高紀毅沒有廢話,冷冷地宣讀了那道死亡命令。
他說,奉長官令,楊宇霆、常蔭槐阻撓國家統一,著即將二位處死,立刻執行!
話音未落,槍聲就響了。
沒有任何審判,沒有任何辯解的機會。
大名鼎鼎的東北王管家楊宇霆,和封疆大吏常蔭槐,就這樣倒在了老虎廳的地毯上。
鮮血流出來,染紅了那兩只老虎標本的底座。
這一夜,大帥府的槍聲,震碎了奉系軍閥內部脆弱的平衡。
這也就是后來讓整個民國政壇都傻眼的“楊常事件”。
事后清理現場的時候,據說地毯上的血怎么洗都洗不掉,最后只能換了新的。
而那兩具尸體,被迅速抬了出去,就像從來沒來過一樣。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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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停了,張學良站在門外,聽著里面的動靜徹底消失,長出了一口氣。
但這事還沒完。
人殺了,怎么收場?這才是考驗技術的時候。
如果處理不好,楊宇霆的舊部造反,東北立馬就是一片火海。
張學良的操作,堪稱教科書級別的“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第二天,沈陽城的報紙鋪天蓋地都是消息,列舉了楊、常兩人的罪狀。
什么阻撓統一、侵吞公款、結黨營私,一條條列得清清楚楚。
這是給活人看的,是為了占據道德制高點。
但緊接著,張學良就派人給兩家送去了巨款——每家一萬大洋的治喪費。
那時候的一萬大洋,那可是天文數字,能在北京買好幾套四合院。
這還不算,他還親自寫了挽聯。
給楊宇霆的那副寫得尤其扎心:
“詎同西蜀偏安,總為幼常揮涕淚;凄絕東山零雨,終憐管叔誤流言!”
這挽聯寫得太有水平了。
啥意思?
上半句用諸葛亮揮淚斬馬謖的典故,說我殺你,就像諸葛亮殺馬謖一樣,是不得已啊,我也很痛心。
下半句用周公殺管叔的典故,說你本來是好人,但是被流言誤導了,我也很可憐你。
這話說的,既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是大義滅親;又把對方捧到了道德高地上摔下來,說你是被誤導的。
這哪是挽聯,這簡直就是一篇政治宣言。
他還給楊宇霆的夫人寫了一封長信,情真意切。
信里說,嫂子啊,我和鄰葛(楊宇霆的號)情同手足,但是為了國家,我沒辦法啊。
昨晚我兩頓飯沒吃,一晚上沒睡,心里痛啊。
你放心,家里的后事我包了,孩子我也會盡力撫養教育。
為了防止有人趁火打劫,張學良還特意派人保護楊家和常家的財產,甚至指定專人四處宣傳,誰敢動楊家一根草,軍法從事。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原本蠢蠢欲動的楊宇霆舊部,一下子就沒了脾氣。
大帥都做到這份上了,給錢、給面子、還給保護,你要是再造反,那就是不識抬舉了。
南京的蔣介石聽說了這事,據說只說了四個字:駭人聽聞。
但他心里估計是偷著樂的。
東北軍自己折損了兩員大將,實力大減,這對南京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
而對于張學良來說,那一夜的槍聲,徹底宣告了“少帥時代”的到來。
以前大家看他,是張作霖的兒子,是個靠爹的二代。
從那天起,大家看他,是敢殺人的張學良,是真正的東北王。
有人說,楊宇霆死得冤。
他雖然跋扈,但那是真的反日,有一身硬骨頭。
當年日本人想搞土地雜居,楊宇霆一眼就看穿了這是要吞并東北,堅決反對,一點面子不給日本人。
也有人說,他死得活該。
身在亂世,看不清形勢,把老板當猴耍,這不是找死是什么?
但最讓人唏噓的,還是那枚銀元。
如果那六次投擲,有一次結果不同,歷史會不會是另一個走向?
這事兒誰也說不準。
或許,那枚銀元只是張學良給自己找的一個臺階,一個心理暗示。
真正的殺心,早在楊宇霆那一聲聲輕蔑的“小六子”中,就已經種下了。
老虎廳里的血跡早就干了,那兩只老虎標本后來也不知去向。
只有那個關于銀元的傳說,在東北的寒風里,飄蕩了快一百年。
有些賬,算到最后,其實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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