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友老胡之死

前兩天，戰友老伍給我打電話，說戰友胡某某走了。

老伍是我們戰友聯誼會的會長，戰友之間有什么事都是由他出面通知、組織的。

聽到老伍的話，我大吃一驚，胡某某平時身體健壯得像頭牛一樣，每次戰友聚會的時候，他喝酒還能喝上半斤八兩，過去也沒聽說他有什么疾病，怎么說走就走了呢？

我明明聽得真真確確，可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又問了老伍：你說誰走了？

老伍又重復了一遍：胡某某走了。

這下子，我才相信老伍講的是事實。想起了與老胡相處的許多事情。

老胡是我同年同月入伍的戰友。

五十五年前的新兵小胡（年僅十四歲）

55年前，我和老伍、老胡一共66個人，光榮應征入伍。1970年12月26日早晨，從江蘇省清江市城南的輪船碼頭登船，坐船沿京杭大運河到邳縣（今天的邳州市），又從邳縣上了火車，在元旦前夕到了河西走廊的武威縣黃洋鎮。

這是一批小兵，最大的不到18歲，最小的只有13歲，大多數人是15歲。老胡當年才14歲，是歲數最小的幾個人之一。

新兵連集訓、訓練隊專業訓練，我和老胡都不在一個班。平時接觸很少。后來，專業訓練結業后，我們被分配到一個大隊工作，老胡在大隊部眼皮底下的一個中隊，我卻分到了遠離大隊部一千多公里的青海格爾木的一個中隊。在格爾木那個中隊，我整整呆了七年。一九七七年底，我又被團里調到陜西省咸陽市的一個中隊當副指導員。離團部、大隊部還有近一千公里遠。

雖然與老胡很少接觸，但是他的消息還是能聽到的。老胡在中隊積極工作，表現突出，后來被提拔為行政二十三級干部，再后來，又被調到司令部情報股當參謀。

1980年初，因工作需要，我被組織上調到另外一個部隊當政治處干事。

大概是1985年，老胡調回家鄉的軍分區工作。先后在四個人武部工作過。從參謀、科長、副部長，一直干到縣人武部部長、上校銜軍官。

老胡是憑自己的實績升上去的。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有個戰友轉業到市里某國有銀行當保衛科長，春節期間到各個縣里檢查安全保衛工作，轉到洪澤湖西邊。老某當時在這個縣武裝部當副部長，當銀行保衛科長的戰友打電話給他，他穿著一件軍大衣跑到招待所看戰友。戰友問他春節為什么不回家？老胡說：當領導的人，總要有點犧牲精神。春節值班也不好推給別人的頭上。

我轉業到地方以后，與老胡的接觸倒多了。戰友們聚會，總能見面。

20多年前，老胡面臨轉業。他想到政法系統工作，就向我咨詢：是到公安機關好，還是到法院檢察院好？

我告訴老胡，現在檢法兩院當檢察官、法官必須要有法律資格證書，轉業干部如果沒有法律資格證書只能到行政、后勤等崗位，幾乎沒有出頭的機會。不如到公安機關。

老胡最終還是去了公安機關。分配到市公安局治安支隊下面的一個科室當副職，負責爆炸物等危險物品的管理。應該說，職位安排的不是很理想。

有一天，我見到市公安局的一位領導。因為是老熟人，平時關系也不錯，說話就能放得開，我就為老胡鳴不平。我說：某局長，我那個戰友老胡，人家是人武部部長、縣委常委，好歹也是一個堂堂的正團職干部，你們給人家安排個治安支隊下面一個科的副職，是不是有點委屈人家了。

那位局長聽了我的話，只是笑了笑，沒說什么。我知道，如何安排老胡的職務，這位局長說了也不算數。

過了兩個月，有一次戰友聚會。老胡拉著我，要敬我兩杯酒，他說：感謝老戰友幫我說話。

我感到奇怪，我什么時候幫你說了什么呢？

老胡說：我們某局長告訴我，你那個戰友老羊為你的職務安排打抱不平。

我這才知道老胡要敬酒的緣故。

也是人家老胡工作能力強、很快就在新的工作崗位上顯示了自己的實力，不多久，老胡就擔任了治安支隊的副支隊長。

老胡在治安支隊還幫過我辦過一件事。

1980年，我調到一個新的部隊工作。那里也有一個同年入伍的老鄉。他沒有提干，而是轉成了部隊職工。后來，部隊職工想調回家鄉照顧家庭，因為自己是農村出來的，沒有門路，就請我幫忙。我又請父親找他在縣城里的一個老朋友，幾經周折，終于把這個職工調回家鄉，安排在供銷合作社上班。一開始，供銷社還是很不錯的地方。可是，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發展，供銷社的日子就不那么好過了。戰友承包了村里的一個代銷點。臨到年尾，想賺點小錢，就進了一些煙花爆竹。不料被當地的派出所給查到了，查封了小店的煙花爆竹，還要罰款。

這個戰友沒辦法了，就打電話找我，請我在上面找找人，能不能免掉罰款。

我就想起了老胡，他正好管著這方面的事情。我給老胡打電話，說：有件小事麻煩你一下。有個戰友，也是我們一年入伍的。他在別的部隊當兵，你不認識的。這個戰友在供銷社上班，承包了村里一個小店，也就是混窮的。想賺點小錢，進了一點煙花爆竹，可能手續不齊，被當地公安給扣了，還要罰他的款。老百姓做點小買賣，也賺不到多少錢。煙花爆竹扣就扣了，你能不能給下面打個招呼，批評教育一番，違禁品沒收就沒收吧，罰款能不能給免了？

老胡很爽快，答應給下面說一下。

后來，開小店那個戰友告訴我，沒有罰他的款。他千恩萬謝，感謝我幫了他的忙。其實，真正應該感謝的人是老胡。

老胡后來發展的不錯，當了某公安分局局長，一把手。九年前光榮退休。

最后還要向大家交待一下。

老胡是在家里猝死的。

他夫人經常去蘇南，幫助子女照看孫子。老胡經常一個人在家。他夫人頭一天給他打電話，他未接電話。第二天，夫人又打電話，仍然沒人接電話。預感到可能出事了，就打電話給一個親戚，讓親戚去家里看看。親戚去敲門，還是沒反應。親戚就打電話給110 ，110派人破門而入，發現老胡躺在書房的椅子里，電腦屏幕還在閃動，可是人已經沒有了氣息。后來，醫生也來了，說是人早就沒有了生命體征。老胡的死因，可能是腦梗，也可能是心梗。

非常可惜。如果老胡剛發病的時候，身邊有人及時發現送往醫院搶救，也許，老胡還有康復的希望。

老胡走的時候太年輕了，還不到七十周歲。

謹以此文紀念我的戰友老胡。

老胡，一路走好！

注：本文所說是真人真事，并非虛構。老胡的名字，在這里就隱略了。請讀者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