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墩一號墓藏著怎樣的秘密？

青銅鑊鼎。粟裕攝

彩繪龍鳳紋漆木案。新華社發

占卜龜甲。粟裕攝

　　曾入選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的“武王墩一號墓”，大批珍品文物首度公開亮相。
　　12月26日，由國家博物館、安徽省政府主辦的“遇見考烈王——安徽淮南武王墩一號墓考古成果展”在京開幕。本次展覽精選武王墩一號墓出土文物200余件（套），包括“九鼎八簋”青銅禮器組合、成套青銅編鐘與石編磬等代表性器物，系統展示了楚國物質文明的成就。
　　武王墩一號墓是東周時期楚考烈王熊元的陵寢，是迄今經科學發掘的規模最大、等級最高、結構最復雜的楚國王級墓葬。2020至2024年，考古工作者通過系統而全面的發掘，出土了一萬余件反映楚國物質文明的珍貴遺物，為研究楚國、兩周直至西漢時期的王級陵墓制度、陵園規劃、埋葬習俗等提供了重要實證。

新“楚大鼎”亮相
春秋戰國時期最大青銅鼎

　　展覽現場，一件體型碩大的青銅鑊鼎成為焦點。該鼎口徑達88.9厘米，不僅超過著名的李三孤堆“楚大鼎”，更成為目前發現的春秋戰國時期口徑最大的青銅鼎，堪稱新“楚大鼎”。
　　鼎被視為傳國重器、國家和權力的象征，“鼎”字也被賦予“顯赫”“尊貴”“盛大”等引申義，它是青銅器中最能代表至高無上權力的器物。鑊鼎是古代貴族在祭祀、宴飲等重大活動中用于烹煮牛、羊、豬三種犧牲的炊器。因祭祀時需用整體或半體犧牲，所以鑊鼎形體都較大。戰國時期，這種大鼎通常只有高等級墓葬中才會出現。
　　“作為王墓禮器組合的核心，它與‘九鼎八簋八簠’配套，印證先秦‘天子九鼎’的最高禮制，為研究楚國高等級墓葬的器用制度、喪葬習俗提供關鍵參考。”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員、武王墩墓考古發掘隊領隊宮希成說。
　　值得注意的是，這尊鑊鼎的鼎足仍綁著高分子繃帶——由于出土時鼎足破損開裂嚴重，考古人員現場采用應急保護技術，利用高分子材料浸水軟化可塑形、數分鐘固化的特性臨時加固，避免了提取搬運中的二次損傷。
　　宮希成介紹，此次展覽保留這一“考古原貌”，既能滿足觀眾迫切見到大鼎“真容”的心情，也能直觀感受文物保護細節。
　　據了解，這尊鼎發掘時深埋水下，考古人員搭建移動工作平臺，通過分層降水、逐層記錄方式，最終將其完整提取。

關鍵證據揭示墓主身份
考烈王形貌正在復原

　　墓主人身份是如何確認的？2024年5月，考古人員在一件青銅簠上發現12字銘文——“楚王酓（yǎn）前作鑄金簠以供歲嘗”。據古文字學研究，“酓”字和“熊”字在楚文字脈絡中可通用。在曾侯乙墓出土的楚惠王鎛鐘上面“熊章”就寫作“酓章”。“楚王酓前”即楚考烈王熊元。
　　隨著考古工作持續推進，墓主人身份的證據愈發充分。宮希成介紹，科研人員對人骨DNA作分析比對，推斷墓主為男性，死亡年齡至少50歲，生前身高164.29厘米至164.92厘米之間。壽春時期四任楚王中，唯有楚考烈王熊元死亡時年齡在50歲以上，與武王墩墓主人年齡相符。
　　從線粒體基因組看，其母系來源可能為古代北方人群。這與史實也可相證——楚頃襄王七年（公元前292年）從秦國迎娶新婦，秦、楚兩國再次和解。楚頃襄王之子就是楚考烈王。自此，武王墩墓主身份，鎖定為戰國末期的楚考烈王。
　　提及楚考烈王，多數人或許感到陌生，但提起成語毛遂自薦，可謂家喻戶曉。當年，毛遂的主公趙國平原君正是為了說服楚考烈王締結盟約、共抗強秦，才促成了這一典故的誕生。
　　宮希成透露，考烈王頭骨保存相對完整，對其形貌復原也在進行中，預計2026年上半年完成。

45克“小金鴨”靈動傳神
編鐘奏響千年禮樂

　　除了厚重的禮器，展覽中的“巧思之作”同樣令人駐足。一只引頸回首的黃金小鴨格外吸睛，這件鴨形金飾純度高，重量達45克，羽紋刻畫清晰流暢，姿態似蓄勢待發。“讓人聯想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楚國典故。”國家博物館副研究館員、展覽策展人顧志洋介紹。
　　青銅編鐘則再現了楚國禮樂文明的盛景。武王墩一號墓野外考古于2025年1月結束，共出土兩套編鐘、編磬及瑟、竽等樂器。經專家測試，兩套編鐘音列結構一致，正鼓、側鼓部留有使用痕跡，口音梁還有調音刻鑿痕，均為實用樂器，也是戰國中晚期至秦漢最流行的樂鐘形制。此前考古團隊曾用這套編鐘奏響《茉莉花》，讓千年禮樂回響重現。
　　展覽中展出的梅花核、甜瓜子等植物遺存也頗具看點。目前已發現的13種植物涵蓋谷類、瓜類、果類和香料類，其中水稻數量最多，粟、黍較少，均包裹在樹葉中隨葬。考古專家推測，姜為調料，花椒或用于防腐驅蚊，這些遺存為研究楚國喪葬制度與飲食文化提供了新線索。

“長霝”卜甲首現實物
諸多“未解之謎”等待揭曉

　　此次展出中還有多件特殊的“黑甲”，它們通體黝黑，形制罕見，是楚王珍藏——“長霝（líng）”。這些甲骨的出土地點是武王墩一號墓南邊的槨室，根據槨室上的墨書文字，南邊為“楚王府庫”，也就是楚王的珍藏。
　　為消解疑難，決策前途，楚人常使用龜甲行卜。相比春秋早、中期，武王墩一號墓所見卜甲變化較大，方形鉆取代了雙聯鉆。考古專家經紅外拍攝等多種技術手段，又經古文字學家研讀，識別出個別龜甲寫有墨書文字“長霝”。
　　宮希成透露，過去在楚墓里曾發現一批竹簡，記載了占卜用龜的名字叫長霝，但沒有發現實物。而武王墩一號墓卜甲的發現證實了長霝代表的是一種占卜所用的龜甲，是古人溝通天地的占卜“神器”，為了解楚國占卜技術發展演變提供了實物資料。
　　宮希成介紹，武王墩一號墓還有很多謎題待解，比如占卜龜甲背后到底蘊含了什么意義？能夠解決什么問題？樂器如何組合演奏？它們在楚國禮樂活動中扮演什么角色……
　　“一號墓完成階段性發掘，后續將對陵園內車馬坑、陪葬墓等附屬遺存陸續開展發掘。”宮希成告訴記者，目前正對武王墩一號墓發掘資料進行深入整理、研究與闡釋，以解開更多謎題。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記者粟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