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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小區的寧靜。
我從床上驚醒,披上外套走向門口。透過貓眼看去,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站在門外,身旁還有一個提著公文包的中年男子。
"曉彤?"我不敢置信地叫出了這個名字。
那個17年來從未聯系過的侄女,此刻就站在我家門外。她的臉上沒有一絲溫暖,眼神冷漠如冰。
我顫抖著打開了門。
01
回想起來,曉彤小時候是多么可愛的一個孩子。
那時候她才五六歲,總是跟在我后面叫"叔叔叔叔",軟糯的聲音讓人心都要化了。哥哥大軍在工地干活,嫂子秀芳要上班,曉彤放學后經常到我家來。
"叔叔,我餓了。"小曉彤會拉著我的衣角撒嬌。
我總是放下手中的活,給她做最愛吃的糖醋排骨。看著她大口大口吃飯的樣子,我比自己兒子小軍吃得香還要開心。
周末的時候,我會帶著曉彤和小軍去公園玩。曉彤坐在我肩膀上,小手抓著我的頭發,咯咯地笑個不停。
"叔叔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會這樣大聲宣布。
那些日子里,我真的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愛。給她買新衣服,給她買學習用品,她要什么我都不會拒絕。
哥哥有時候會說我太寵她了,但我總是笑著說:"疼侄女怎么了?都是一家人。"
中考那年,曉彤成績很好,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我高興得不得了,專門擺了一桌酒席慶祝。
"曉彤以后肯定能考上好大學,給咱們老陳家爭光!"我當著所有親戚的面夸她。
那時候的曉彤還會害羞地低頭,臉紅紅的樣子特別可愛。
誰能想到,就是這個我疼了十幾年的侄女,會在幾年后把我們所有人拉黑,再也不愿意見我們一面呢?
02
高三那年,曉彤交了個男朋友。
一個金頭發藍眼睛的外國小伙子,在我們市里的外語學院學中文。曉彤帶他回家吃飯的時候,整個人都變了,說話細聲細氣的,完全不像以前那個大大咧咧的樣子。
"叔叔,這是漢斯,我男朋友。"曉彤介紹的時候,臉紅得像個蘋果。
漢斯很禮貌,一進門就鞠躬:"您好,陳叔叔。"
雖然中文說得不太標準,但態度很誠懇。我心里雖然有些擔心,但看曉彤那么開心,也就沒說什么。
可是哥哥大軍不樂意了。
"好好的中國姑娘,找什么外國人?"他私下里跟我嘀咕,"萬一以后去了國外,咱們還能見得到她嗎?"
我勸他:"現在都什么時代了,只要對曉彤好就行。"
但大軍就是想不開。每次漢斯來家里,他的臉色都不好看。有一次甚至當著漢斯的面說:"我女兒將來要嫁中國人。"
曉彤當場就哭了,跟她爸爸大吵了一架。
"你們這些老古董,根本不懂什么是愛情!"她沖出了家門。
那之后,曉彤很少回家了,即使回來也是匆匆忙忙的,話也不多說。
畢業后,漢斯要回德國了。曉彤竟然決定跟他一起走。
"曉彤,你想清楚了嗎?德國那么遠,以后想回來看看都不容易。"我苦口婆心地勸她。
"叔叔,我已經決定了。"曉彤的語氣很堅定,"漢斯在德國有工作,我們會結婚,會有自己的生活。"
"那你爸媽怎么辦?你就這么狠心扔下他們?"
"是他們先不接受我的選擇的!"曉彤的眼中含著淚水,"既然他們看不慣我找外國人,那我走了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大軍知道后,氣得直拍桌子:"她要是敢嫁給那個外國人,就當沒有這個女兒!"
最終,曉彤還是走了。
結婚那天,她沒有通知我們任何人。只是在朋友圈發了一張穿婚紗的照片,然后就把我們所有人都拉黑了。
從那以后,我們再也聯系不上她。
03
七年前的冬天,哥哥大軍突然病倒了。
胃癌晚期,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醫生說最多還有三個月時間。
"一定要聯系曉彤,讓她回來見爸爸最后一面。"嫂子秀芳哭著求我。
我想盡了辦法。找同學,找朋友,甚至托人聯系德國的華人社區,但都沒有消息。曉彤就像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大軍躺在病床上,每天都在問:"曉彤回來了嗎?"
每次我都只能搖頭。看著哥哥失望的表情,我心里像刀割一樣難受。
"大偉,如果曉彤回來了,你告訴她,爸爸不生她的氣了。"大軍握著我的手,聲音已經很虛弱了,"只要她能幸福,嫁給誰都行。"
那天晚上,大軍走得很安詳。但直到最后一刻,他的眼睛還在往門口看,希望能看到女兒推門進來。
辦喪事的時候,我心里還抱著一絲希望,想著也許曉彤會突然出現。但葬禮結束了,墓碑立起來了,她始終沒有回來。
秀芳嫂子整個人都垮了。她一邊哭一邊說:"曉彤怎么能這么狠心?她爸爸那么疼她,臨死前最想見的就是她,她怎么能不回來?"
我安慰嫂子,心里卻也有說不出的失望。
后來處理大軍的遺物時,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大軍生前攢了不少錢,放在銀行里,存折上寫著"給曉彤的嫁妝"。原來他雖然嘴上反對女兒的選擇,心里卻一直在為她準備著。
還有一封沒有寄出的信,是寫給曉彤的。信里大軍向女兒道歉,說自己不應該那么固執,希望她能原諒一個老父親的偏見。
我拿著這封信,眼淚止不住地流。如果曉彤能回來,如果她能看到這封信,父女之間就不會留下永遠的遺憾了。
從那以后,我就把照顧嫂子當成了自己的責任。大軍的后事,家里的大小事務,都是我在操辦。
04
三年前,我們這片老城區要拆遷了。
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既興奮又憂慮。興奮的是終于可以改善居住條件,憂慮的是不知道能分到多少補償。
我家的房子是父親留下的,面積不大,只有80平米。按照當時的市場價,我估計能拿個兩三百萬就不錯了。
可是拆遷組的工作人員來測量的時候,卻告訴我一個驚人的消息。
"陳先生,您家這塊地價值很高,屬于市中心的黃金地段。除了您家的80平米,您哥哥名下還有一套120平米的房子也在拆遷范圍內。"
我愣了:"我哥哥的房子?"
"是的,房產證上寫的是陳大軍的名字。按照法律規定,他過世后,這套房子應該由配偶和子女共同繼承。但您嫂子已經簽字放棄繼承權,表示要把這套房子留給您。"
我完全懵了。我根本不知道大軍還有另外一套房子。
回家后,我趕緊去問嫂子。
"秀芳,大軍什么時候買的第二套房子?你怎么從來沒說過?"
嫂子嘆了口氣:"那是大軍十幾年前買的,當時房價還便宜。他說是給曉彤準備的婚房,怕她將來回國沒地方住。"
"那你為什么要把繼承權讓給我?"
"曉彤她不回來,也不認這個家。與其空著,不如給你。你這些年照顧我,辛苦了。"嫂子的眼圈紅了,"再說,如果曉彤以后真的回來,你也會幫她的,我相信你。"
最終的拆遷補償讓所有人都震驚了。兩套房子總共補償5600萬元。
拿到錢的那天晚上,我激動得一夜沒睡。這筆錢足夠我們家過上完全不同的生活。我可以給兒子小軍買房結婚,可以讓妻子桂花不用再辛苦工作,可以讓嫂子安度晚年。
可是看著銀行卡上的數字,我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復雜情緒。這些錢,有一半本來是屬于曉彤的。如果她當年不是那么絕情地斷絕聯系,如果她愿意回來見父親最后一面,這些錢她本來都有份。
那天我忍不住在朋友圈發了一條狀態:"感謝政府的好政策,拆遷補償5600萬到賬,老陳家終于翻身了!"
配圖是銀行卡的余額截圖。
我只是想分享一下內心的喜悅,卻沒有想到,這條朋友圈會改變一切。
05
朋友圈發出去才一個小時,點贊和評論就爆了。
老同事、老鄰居、親戚朋友,所有人都在恭喜我。有些平時不怎么聯系的人也冒出來,說要請我吃飯慶祝。
妻子桂花在旁邊直搖頭:"你這個人,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就發朋友圈。現在好了,全世界都知道咱們家發財了。"
"有什么不能說的?這是咱們應得的。"我心情正好,沒把她的擔心當回事。
手機一直在響,微信消息不斷彈出。我一條條地回復著,心里美滋滋的。
晚上十點多,我正準備睡覺,突然聽到了敲門聲。
開始我以為是鄰居有什么急事,可是透過貓眼一看,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門外站著一個女人,雖然17年沒見,但那張臉我永遠不會忘記。
是曉彤。
她身旁還站著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子,提著公文包,看起來很正式的樣子。
我的手開始發抖,不知道該不該開門。17年了,她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而且還帶著一個陌生人。
曉彤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冷漠而陌生:"叔叔,我知道你在里面。請開門,我們需要談談。"
我深吸了一口氣,顫抖著打開了房門。
"曉彤?真的是你?"
她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但那雙眼睛還是我記憶中的樣子,只是現在冷得像冰一樣。
"這位是?"我看向她身邊的男子。
"王律師,公證員。"那個男子向我遞出名片,"我們是專程從北京趕來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公證員?這么晚了帶公證員上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們有什么事嗎?"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曉彤從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遞到我面前:"叔叔,這是一份遺產繼承權聲明書。關于我父親陳大軍的遺產,我有話要跟你說。"
看到那份文件,我的腦子嗡的一聲,整個人都愣住了。
06
我顫抖著接過那份聲明書,上面的內容讓我徹底震驚了。
"遺產繼承權聲明書:本人陳曉彤,系陳大軍之女,現就父親陳大軍名下所有遺產行使合法繼承權。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相關規定,死者配偶放棄繼承權的行為不影響其子女的繼承權利。現要求重新分割陳大軍名下房產拆遷補償款2800萬元……"
我的手開始劇烈顫抖:"曉彤,你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曉彤的聲音依然冷漠,"我父親的遺產,我有權繼承。您嫂子當年的放棄聲明在法律上并不能剝奪我的繼承權。"
王律師在旁邊補充:"陳先生,根據我們的調查,您哥哥名下那套120平米的房產,拆遷補償款確實應該有陳曉彤小姐的份額。"
我腦子里一片混亂:"可是,可是當年你爸爸病重的時候,我們聯系不到你。你媽媽說把房子給我,是因為……"
"因為什么?"曉彤打斷了我,"因為我不孝順?因為我嫁給了外國人?還是因為我沒有回來見他最后一面?"
她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叔叔,你知道我為什么沒有回來嗎?"
我愣住了:"為什么?"
曉彤的眼中突然涌出淚水:"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我爸爸生病了!我被你們拉黑了,記得嗎?我的微信,我的電話,你們誰都聯系不到我!"
07
"什么?"我感覺天旋地轉,"你說我們把你拉黑了?"
曉彤冷笑:"難道不是嗎?結婚那天我給你們每個人都發了請帖,希望你們能來德國參加我的婚禮。可是你們不但沒有回復,還把我的微信拉黑了!"
我徹底傻了:"請帖?什么請帖?我們從來沒有收到過!"
"不可能!"曉彤激動起來,"我明明發了!還有我懷孕的時候,生孩子的時候,我都給家里發過消息,希望你們能來看看外孫,但是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
我的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曉彤,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當年你走的時候,是你把我們所有人都拉黑了啊!我們的微信顯示的是'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
曉彤愣住了:"怎么可能?我從來沒有拉黑過你們!"
王律師在旁邊說道:"看來這里面有誤會。可能是網絡問題,或者是操作失誤,導致雙方都以為被對方拉黑了。"
一個可怕的真相慢慢浮現出來。17年來,我們雙方都在等著對方主動聯系,都以為對方不愿意修復關系,卻不知道是一個技術故障讓這個家庭徹底分裂了。
"我爸爸……真的想見我嗎?"曉彤的聲音開始顫抖。
我趕緊從房間里拿出那封大軍生前寫給她的信:"這是你爸爸寫給你的,他臨死前最想見的就是你。他后悔了,他說只要你幸福,嫁給誰都行。"
曉彤接過信,看了幾眼就泣不成聲。17年的誤會,17年的遺憾,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
08
那天晚上,我們聊到了凌晨。
曉彤告訴我,這些年她在德國過得并不容易。語言不通,文化差異,還要照顧孩子。她無數次想回國看看,但每次想到家人的"冷漠",就又打消了念頭。
"我看到你的朋友圈,心里很復雜。"曉彤說,"一方面我為叔叔高興,另一方面我覺得很委屈。為什么我爸爸的遺產,我卻一分都得不到?"
我握住她的手:"曉彤,那些錢本來就有你的份。我一直在等你回來,如果你愿意,我們現在就去辦手續。"
王律師在旁邊說:"不用這么麻煩。既然誤會解開了,我們可以重新制定一個分配方案。"
最終,我們達成了一致。2800萬拆遷款按照法律規定分配,曉彤拿走她應得的份額。但更重要的是,我們的親情終于修復了。
第二天,我陪曉彤去了大軍的墓地。她跪在墓前哭了很久,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
"爸爸,女兒回來了。女兒不孝,讓你帶著遺憾走了。但是叔叔告訴我,你其實一直都愛著我,一直都在為我準備著……"
我看著她哭得像個孩子,心里百感交集。17年的誤會,差點讓我們失去了最珍貴的親情。
現在曉彤決定帶著孩子在國內住一段時間,讓外孫認識中國的親人。她說,不管走到哪里,家永遠在這里。
錢可以分,但血緣親情是永遠分不開的。這次的經歷讓我明白,有些東西比金錢更重要,那就是家人之間的理解和寬容。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常常想,如果當年我們多一點耐心,多嘗試幾種聯系方式,是不是就不會有這17年的分離?
但現在說什么都晚了。我們能做的,就是珍惜重新團聚的機會,不讓遺憾再次發生。
看著曉彤和她的孩子在院子里玩耍,聽著久違的笑聲,我覺得這才是最大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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