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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日頭懶洋洋地趴在玻璃窗上,把舞廳門口那排褪色的霓虹燈照得沒了半點精神。
四爺揣著兜,踩著吱呀作響的臺階晃進去,熟悉的迪斯科旋律混著汗味、香水味撲面而來,還是那股子煙火氣十足的老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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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廳這地方,說穿了就是個微型江湖。三教九流聚在這一方小小的舞池里,燈光暗下來,人人都卸了點偽裝,比在大馬路上看人有意思多了。
他找了個靠邊的卡座坐下,剛點上一支煙,就瞥見舞池邊上站著個高挑的女人。
她穿件亮紅色的吊帶裙,踩著細高跟,頭發挽成利落的丸子頭,遠遠瞧著,身段是真惹眼。我掐了煙走過去,沖她抬了抬下巴:“美女,跳舞?”
她轉過頭,五官是東北女人特有的明艷,眼角眉梢帶著股颯勁兒。“行啊,”她聲音脆生生的,帶著點大碴子味,“我哈爾濱的,你叫我紅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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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攬住她的腰,她的手搭在我肩上,力道不輕不重。她說:“老弟,看你挺斯文,結婚沒?”
“還沒呢。”我笑著答。
“沒結婚好,結了婚凈是麻煩。”她撇撇嘴,語氣帶著點抱怨,“我家那口子,天天就知道喝酒打牌,不聽話我就揍他,專治各種不服。”
我聽樂了,順口接了句:“我還以為東北傳統是男人打老婆呢,這咋還反過來了?”
這話剛出口,紅姐的臉瞬間就沉了。她猛地甩開我的手,眉頭擰成個疙瘩,白了我一眼,那眼神能淬出冰來。
“你這小子會不會說話?”她聲音拔高了八度,引來周圍幾個人側目,“不會聊天就別瞎咧咧,沒勁!”
說完,她轉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噔噔噔的,像敲在人心上。我愣在原地,哭笑不得。
一共跳了四曲,二十塊錢,交給她。就當是買了個段子,就是這段子聽著有點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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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剛想再找個位置坐下,就聽見有人沖我招手。
順著聲音望過去,舞池邊上站著個圓臉姑娘,穿件鵝黃色的T恤,看著挺清爽。她笑得眉眼彎彎,手里還拎著瓶礦泉水。
“哥,要不要跳舞?”她主動走過來,聲音軟軟的,帶著點樂山口音。
我點點頭,跟著她走進舞池。
她叫小敏,93年的,老家在樂山,來這邊打工,晚上沒事就來舞廳跳跳舞。
她的身體很軟,她順勢靠過來一點,感覺剛剛好。
不像剛才紅姐那樣話多,小敏全程沒怎么開口。
我們抱了一曲又一曲,居然一點都不覺得累。十曲下來,我額角滲出汗,她也微微喘著氣,臉上紅撲撲的。
“哥,你真好。”她擦了擦汗,笑得真誠。
“你也不賴,很舒服。”我實話實說。
這種不用廢話,要不是看她抬手看了看表,說要趕末班車回去,我還想再跳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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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小敏,我剛在卡座坐下,就有個女人湊了過來。
她穿著件碎花連衣裙,長相一般,臉上撲著厚厚的粉,一笑,粉就往下掉。
她也不客氣,直接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自來熟地搭話:“大哥,一個人啊?”
我點點頭,沒怎么搭腔。
她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噼里啪啦說個沒完。
她說她是遂寧來的,嫁到這邊,老公在工地上干活。
沒聊兩句,她就開始講起自己和老公的初夜細節,什么緊張啊,什么尷尬啊,說得繪聲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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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得頭皮發麻,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手里的茶杯晃了晃,濺出幾滴茶水。
我強忍著沒打斷她,心里卻在瘋狂吐槽:大姐,咱倆才認識幾分鐘啊,用得著說這么細嗎?
她卻沒看出我的窘迫,依舊眉飛色舞地講著,從婆媳矛盾說到柴米油鹽,從老公的壞習慣說到孩子的成績單。
四曲舞下來,我感覺自己聽了一整部家庭倫理劇,腦袋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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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熬到音樂停下,我趕緊摸出二十塊錢遞過去:“姐,今天就到這吧,我有點累了。”她還意猶未盡,張嘴還想再說點什么,我趕緊擺擺手,逃也似的離開了。
我走到吧臺,剛想喝點東西醒醒神,就被一個打扮精致的女人攔住了。
她穿件黑色蕾絲裙,頭發燙成大波浪,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渾身上下透著一股“不好惹”的勁兒。
她沖我笑了笑,那笑容卻沒什么溫度。
“跳舞?”她開門見山。
“行啊。”我沒多想,跟著她走進舞池。剛站定,她就掏出手機,解鎖屏幕,點開計時器,舉到我面前晃了晃:“我這人喜歡明算賬,跳一曲五塊,計時算錢,免得后面扯皮。”
我心里有點不舒服,皺了皺眉:“差不了你錢。”
她卻不依不饒,把手機揣進兜里,嘴里開始念叨:“不是我較真,這舞廳里賴賬的人多了去了。對了,你是哪里人啊?知道我們江西彩禮多高嗎?我當年結婚,一分錢彩禮都沒要,我爸媽都說我傻……”
又是一個話癆。我耐著性子跟她跳著,心里卻在盤算著趕緊結束。
好不容易熬到音樂停了,她立刻掏出手機看時間,眉頭一皺:“一共八曲,四十塊。”
我瞅了瞅她,又看了看舞池里的時鐘,明明最多也就六曲。
我懶得跟她掰扯,摸出四十塊錢拍在她手里,轉身就走。
她在后面喊了聲謝謝,我沒回頭,加快腳步走出了舞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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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風一吹,腦袋清醒了不少。我摸出兜里的零錢,數了數,今天一共花了九十塊。
坐在街邊的長椅上,我想起今天遇到的四個女人,忍不住笑出聲。
最舒服的還是樂山的小敏,不用廢話,跳舞就是純粹的快樂;
最膈應的當屬哈爾濱的紅姐,脾氣太沖,花錢找罪受;
遂寧的少婦太碎嘴,隱私扒得底朝天;江西的女人太計較,渾身是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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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廳這地方,真是個奇妙的人間觀察室。形形色色的人聚在這里,有人圖開心,有人圖消遣,有人圖個伴兒。
來這兒就是圖個樂呵,要是擺不清自己的位置,非要端著、計較著、吐槽著,那就算長得再漂亮,也沒什么意思。
我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下次再來,希望還能遇到像小敏那樣的姑娘,再跳一場酣暢淋漓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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