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正面,那就動手;如果是背面,這就忍了。”
1929年1月10日深夜,沈陽大帥府那間陰冷的老虎廳里,28歲的張學良手心里全是汗,正在和老天爺賭命。
隨著叮的一聲脆響,銀元落在了桌面上,那個袁大頭的頭像冷冷地盯著他,仿佛在無聲地宣判著什么。
誰也沒想到,就這一枚小小的銀元,不僅送走了兩位權傾朝野的大人物,更是直接把東北的歷史推向了另一個未知的深淵。
01
這事兒還得從張作霖被日本人炸死那年說起。
那是1928年的夏天,皇姑屯的一聲巨響,把東北的天給炸塌了。老帥走了,留下的這一大攤子家業,落到了那個被人稱為“小六子”的張學良肩上。那年他才28歲,換到現在也就是個剛進職場沒幾年的年輕人,可那時候他得扛起整個東北的安危。
接班這事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張學良雖然名義上是少帥,是東北保安總司令,但在那幫跟著老張打天下的老臣眼里,他始終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特別是有兩個人,那簡直就是橫在張學良心頭的一根刺,拔都拔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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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人,一個叫楊宇霆,一個叫常蔭槐。
楊宇霆這人可不簡單,他是奉系的“大腦”,人稱“小諸葛”。老帥在的時候,對他那是言聽計從,甚至有人說,奉系的半壁江山都是楊宇霆打理出來的。但這人有個致命的毛病,就是太狂了。他覺得自己是前朝老臣,又是看著張學良長大的叔叔輩,所以根本沒把這個新上任的司令放在眼里。
在楊宇霆看來,張學良就是個只會抽大煙、跳舞的紈绔子弟,根本不懂什么叫治國安邦。他經常在公開場合以長輩自居,對張學良指手畫腳。有時候張學良想發表點意見,楊宇霆直接就給懟回去了,那架勢,完全就是老子訓兒子。
這就好比現在的公司里,新董事長剛上任,底下的執行總裁不但不聽指揮,還天天當著員工的面數落董事長業務不熟練,這誰受得了?
02
如果說楊宇霆是精神上的壓迫,那常蔭槐就是實打實的行動派。
這常蔭槐是黑龍江省長,手握重兵,還是交通委員會的委員長,掌握著東北的鐵路命脈。這人性格比楊宇霆還火爆,是個典型的“大炮”。他和楊宇霆是一個鼻孔出氣,兩人一唱一和,把張學良架空得那叫一個徹底。
有這么個事兒,當時特別出名。大帥府想買幾輛新車,這本來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只要張學良簽個字,下面人去辦就行了。結果這條子到了常蔭槐那,直接就被扣下了。常蔭槐給出的理由那是相當冠冕堂皇,說什么現在時局不穩,財政緊張,少帥應該以身作則,勤儉節約。
張學良一聽,雖然心里不舒服,但覺得人家說得也在理,也就忍了。
可沒過幾天,有人就看見常蔭槐自己換了兩輛最新款的美國轎車,還在奉天城里招搖過市。這哪是省錢啊,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雙標,是打張學良的臉。在常蔭槐眼里,別說買車了,就是張學良想調動一列火車,那都得看他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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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倆人把持著軍政大權,張學良這個司令當得那是相當憋屈。每天去上班,不僅要看這兩位的臉色,還得聽他們的教訓。特別是楊宇霆,他極其反感張學良抽大煙。每次去帥府匯報工作,只要看見張學良在那吞云吐霧,楊宇霆那臉拉得比驢還長,當著一屋子下屬的面就開始罵人,罵得張學良下不來臺,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有人可能會覺得楊宇霆這是為了張學良身體好,是忠言逆耳。可在權力的游戲里,哪有什么單純的好心?這種居高臨下的指責,只會讓張學良覺得自己的尊嚴被踩在了腳底下。
03
就在張學良憋了一肚子火沒處發的時候,日本人那雙賊眼早就盯上了這道裂縫。
日本人最怕的就是東北團結。老帥張作霖雖然有時候也跟日本人虛與委蛇,但骨子里是硬的,日本人占不到什么大便宜。現在換了張學良,日本人覺得機會來了。他們看得很清楚,張學良和楊宇霆這倆人,面和心不和,只要稍微在那加點火,這火藥桶就能炸。
當時日本關東軍特意搞了個陰招。他們派人給張學良送了一份大禮——一套精裝版的《日本外史》。這書送得那是相當有講究,書里專門講了日本戰國時代的歷史。
日本人這幫人壞就壞在細節上。他們在書里特意折了個角,還用紅筆重點畫了一段。那段講的是啥呢?講的是德川家康的故事。這德川家康原本是豐臣秀吉的托孤重臣,但他野心勃勃,欺負豐臣秀吉留下的孤兒寡母,最后篡奪了豐臣家的天下,建立了德川幕府。
這暗示得簡直不要太明顯。在日本人眼里,楊宇霆就是那個野心勃勃的德川家康,而張學良就是那個倒霉催的豐臣秀賴。
張學良看完這本書,后背直冒冷汗。他本來就懷疑楊宇霆有二心,現在連外人都看出來了,這說明什么?說明楊宇霆那點篡位的心思,已經是路人皆知了。
這就像是有人在你耳邊天天吹風,說你家保姆要偷你家房產證,哪怕一開始你不信,聽多了心里也得犯嘀咕。更何況這保姆平時確實表現得像是這個家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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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封被截獲的密信。
這事兒說來也巧,或者說是命中注定。當時南京那邊蔣介石名義上統一了中國,東北也宣布了易幟,掛上了青天白日旗。這事兒楊宇霆是堅決反對的,他覺得東北就該保持獨立,不能聽南京的。
就在這節骨眼上,常蔭槐背著張學良,給南京寫了一封私信。這信里的內容,現在看來簡直就是作死教科書。他在信里直接跟南京那邊的人說,東北這邊的大事小情,你們別找張漢卿,那小子天天抽大煙、跳舞,正事兒不干,就是個廢人。有啥事你們直接找我或者楊督辦就行。
這信本來是要送給蔣介石看的,結果半路上讓張學良的心腹呂榮環給截住了。也有種說法是,這信其實已經到了蔣介石手里,是老蔣故意把信漏給張學良看的。老蔣那也是玩權術的高手,這招借刀殺人玩得那是爐火純青。
不管是哪種情況,反正這封信最后擺到了張學良的案頭。
張學良看著信上那熟悉的字跡,手都在抖。這已經不是看不起他的問題了,這是明擺著要在政治上宣判他的死刑。在常蔭槐和楊宇霆的計劃里,張學良最好就是當個只會吃喝玩樂的傀儡,等時機成熟了,這東北到底姓張還是姓楊,那還真不好說。
那一刻,張學良心里的殺機,徹底動了。
05
時間終于來到了1929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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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沈陽的天氣特別冷,大帥府里的氣氛更是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晚上的時候,楊宇霆和常蔭槐聯袂來到了大帥府。這倆人不是來請安的,是來逼宮的。
他們拿出一份早就擬好的文件,直接拍在了張學良的桌子上。文件的內容是要成立一個“東北鐵路督辦公署”,把中東鐵路的管轄權從南京那邊拿回來,由東北自己管。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公署的頭頭,必須由常蔭槐來當。
文件都打印好了,筆都遞到了張學良手里,就差簽字。
張學良拿著筆,看著這兩個咄咄逼人的長輩,心里那個恨啊。他知道,只要簽了這個字,他在東北就真的成了個蓋章機器。以后這鐵路、財政、軍隊,還有他什么事兒?
但他沒有當場發作。他抬頭看了看楊宇霆,楊宇霆那眼神,冷冰冰的,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仿佛在說:小子,趕緊簽,別磨蹭。
張學良深吸了一口氣,用了個緩兵之計。他告訴這兩位,這事兒太大,關乎東北的前途,咱們晚飯后再談吧,也讓他再考慮考慮。
楊宇霆和常蔭槐對視了一眼,也沒多想。在他們看來,這小六子就是個軟柿子,捏扁捏圓還不是隨他們的意?于是兩人說了句那行,我們回去吃口飯,一會兒再來聽消息,說完就大搖大擺地走了。
等這倆人一走,張學良徹底崩潰了。他在臥室里來回踱步,像只被困住的野獸。殺,還是不殺?這不僅是個政治問題,更是一個倫理問題。畢竟楊宇霆是他父親的老臣,殺了他,會不會背上罵名?
最后,他從抽屜里拿出了一枚袁大頭銀元。他要把自己的命,交給老天爺來定。
他在心里默念:如果是正面,那就動手;如果是背面,這就忍了。
叮的一聲,銀元落在桌上。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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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良不信邪,手心全是汗,又扔了一次。還是正面。
他咬著牙扔了第三次。當銀元停止旋轉,那個袁大頭的側臉,依然冷冷地盯著他。
三次全是殺。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這不僅僅是運氣,這是命里該著的血光之災。那一刻,張學良不再猶豫,他叫來了警務處長高紀毅,下達了那個驚天的命令。
06
晚上8點多,楊宇霆和常蔭槐吃飽喝足,又回來了。
他們大大咧咧地走進老虎廳,甚至都沒注意到今天的氣氛有點不對勁。往常門口站崗的衛兵都換成了生面孔,而且一個個眼神兇狠,手都按在槍套上。
這老虎廳是大帥府里的一處會客廳,里面擺著兩只老虎標本,平時看著就挺滲人的。那天晚上,這里的氣氛更是陰森到了極點。
兩人剛坐下,張學良還沒出來,那個平時負責端茶倒水的高紀毅帶著幾個人走了進來。
楊宇霆還以為是來送茶的,頭都沒抬,直接問高紀毅,漢卿呢?趕緊讓他出來簽字,簽完字他們還有事要辦。
高紀毅冷笑了一聲,告訴這兩位大人物,司令身體不舒服,讓他來送二位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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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宇霆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什么叫“上路”。話音未落,高紀毅大喊一聲,奉司令命令,處決反賊楊宇霆、常蔭槐!
還沒等楊宇霆那句“你敢”說出口,身后的衛兵一擁而上。楊宇霆雖然也帶了槍,但在這種場合,他根本沒想到那個平時唯唯諾諾的侄子敢真動手。
砰!砰!砰!
一陣亂槍響過,老虎廳里頓時充滿了火藥味和血腥氣。
那個號稱“東北小諸葛”的楊宇霆,身中數彈,倒在了血泊里。那個不可一世的常蔭槐,甚至連手槍都沒來得及拔出來,就被打成了篩子。
兩代梟雄,就這樣像兩只待宰的雞一樣,死在了大帥府的地毯上。老虎廳里掛著的兩只老虎標本,死死盯著地上的尸體,仿佛在嘲笑這兩位權傾一時的大人物,最后竟是這樣的下場。
07
槍聲停了,張學良從樓上走了下來。
看著地上的兩具尸體,他并沒有想象中的那種大仇得報的快感,反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臉色煞白,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殺人容易,但這之后的爛攤子,比殺人難一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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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張學良就向全國通電,列舉了楊常二人的罪狀,什么阻撓統一、貪污軍餉、結黨營私……反正死人不會說話,帽子隨便扣。
但轉過頭來,他又做了一件讓人看不懂的事。他給楊宇霆和常蔭槐舉辦了隆重的葬禮,還親自去吊唁。在靈堂上,張學良哭得那是痛哭流涕,不知道的還以為死的是他親爹。
更絕的是,他還給楊宇霆家里送了一萬塊大洋的撫恤金。這在當時可是一筆巨款,夠普通老百姓過好幾輩子的。
他還親筆給遠在德國留學的楊宇霆長子楊春元寫了一封信。信里的內容大概是說,我聽信謠言殺了你父親,這事跟你沒關系,你在國外安心讀書,費用我包了。
這操作,簡直是把“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玩到了極致。張學良心里清楚,楊宇霆雖然死了,但他的門生故吏遍布東北軍。如果不把這些人安撫好,真要逼急了,那就是一場兵變。
這種看似矛盾的做法,其實是當時那個環境下唯一的選擇。他必須要在除掉威脅和穩定大局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哪怕這個平衡點看起來是那么的虛偽。
08
那之后的事兒,大家都知道了。
楊宇霆這一死,東北軍里再也沒人敢跟張學良叫板了。大權是獨攬了,整個東北他說一不二。可真正能跟日本人周旋、能搞定復雜外交局面的那根頂梁柱,也沒了。
楊宇霆雖然狂,雖然傲,但他確實有本事。他在的時候,日本人想在東北修鐵路、搞開發,那都得經過他的同意。他有一套專門對付日本人的辦法,軟硬不吃,讓日本人很是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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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這個“大腦”沒了。
兩年后,九一八事變爆發。面對日本人的刺刀,張學良選擇了不抵抗。幾十萬東北軍一槍不放,撤進了關內,把大好河山拱手讓人。
不知道在那一刻,張學良有沒有想起那個曾經在老虎廳里逼他簽字、雖然霸道但卻骨頭極硬的楊宇霆。
如果那個“小諸葛”還活著,日本人也許還不敢那么肆無忌憚地動手;如果常蔭槐還在,那幾十萬東北軍也許不會那么輕易地就丟了家。
可惜,這世上沒有后悔藥。
后來張學良晚年的時候,只要提到這事兒,總是一臉的落寞。他贏了那一次的權力斗爭,卻輸掉了整個東北,甚至輸掉了自己后半生的自由。這就像那個扔了三次的銀元一樣,正面是權力的誘惑,反面是家國的命運。
當他扣動扳機的那一刻,子彈不僅穿透了楊宇霆的胸膛,也擊碎了奉系軍閥最后的輝煌。
楊宇霆在九泉之下估計正冷笑著看這場鬧劇:小子,你把我看門的殺光了,這下誰來給你擋外面的狼?
張學良要是能聽到,怕是也只能苦笑一聲:叔啊,你擋狼的時候,能不能別總想著把我也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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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局,誰也沒贏,輸得最慘的,還是那片黑土地上的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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